這人,真的只是一個剛進太醫(yī)院不久的年輕醫(yī)正?
肖煜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幾乎沒能聽清對方的話。
是陸院正,聽完之后,忽然一拍大腿,激動的嚷起來:“沒錯,就是它!”
然后他顧不得公主剛剛發(fā)過火,扶著官帽就沖出去了。
公主正獨自在殿外吹冷風,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有什么方式,可以用來來冷靜她滿肚子的怒火。
陸院正找過來的時候,公主朝他看過去的眼神里,還有大半沒來得及收斂的殺意。
愣是把陸院正這個年齡將近公主三倍的老人,給嚇得呼吸一滯。
他愣了一會兒,腦子里猛的浮起一句話來,虎父無犬女。
莫名,卻又不突兀。
“什么事?”公主察覺到陸院正的驚愕,想起什么,眨了眨眼斂去渾身的冷冽,沉聲問道。
陸院正也有些不自在,咳了咳才道:“啟稟公主,下官有關(guān)于陛下病因的線索了!只是還需要驗證,請公主讓下官帶一個人去文淵閣查閱典籍,以便確診!”
“文淵閣?”公主皺著眉頭嘀咕,“要什么樣的書籍,本宮命人去取來?!?p> 陸院正苦笑:“下官也不確定哪本典籍能查到相關(guān)的線索,只是隱約記得,文淵閣的書庫之中,仿佛收錄了前朝的舊典……而陛下所中之毒,與前朝一位皇后曾用過的某種香料,依稀有些相似!”
公主沉聲問:“所以呢,到底是什么?”
陸院正見此,只好和盤托出:“玉生煙?!?p> 公主愣了愣:“……什么東西?”
陸院正解釋道:“也是太醫(yī)院中一位醫(yī)正方才提起,下官才想起了這個。玉生煙并不是毒,而是一種香料的名字?!?p> “傳聞,前朝廢后姜氏,曾經(jīng)為了鏟除異己獨霸后宮,特地命人治出了一種無色無味的香料,取名為玉生煙?!?p> “此香燃燒時需與普通香料配合,本身無色無味,所以不會引起警覺。哪怕是精通醫(yī)術(shù)之人,也不會輕易察覺?!?p> “而長久聞此香者,會突然陷入沉睡狀態(tài),但因劑量小,所以偶有清醒之時,待毒素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會爆發(fā)?!?p> “屆時,輕者在昏睡中無聲無息的逝去,重者爆血而亡!”
“姜后善用香料,對劑量控制的恰到好處,宮中但凡有與她不睦、或者不肯歸順與她的后妃,都會無聲無息的病逝。”
“而太醫(yī)根本查不出來病癥,只會認定是體態(tài)虛弱以致香消玉殞?!?p> 這么邪門?
公主聽得心頭狂跳,忍不住搓了搓手指:“那位姜后,她用了那么多玉生煙,總該有解藥吧?否則若是她自己不小心中了招……”
陸院正接話道:“想來應該是的!所以下官想去文淵閣書庫翻一翻前朝典籍,查查看有沒有相關(guān)的線索?!?p> 公主想了一會兒,才點頭首肯:“你去吧,不要帶別人了。如果人手不夠……讓肖世子同你去?!?p> 陸院正只想著有人幫忙,倒沒考慮周全。
聞言也不再多說什么,等公主把肖煜叫出來后,兩人便飛快的去了文淵閣。
公主目送兩人離開,又吹了一會兒冷風,把心頭的火氣徹底壓下去之后,才轉(zhuǎn)身回了殿內(nèi)。
她父皇依舊安靜的躺在榻上,呼吸均勻,面色如常,仿佛就真的只是睡著了而已……
可是她親眼看著,她父皇已經(jīng)睡了整整兩日。
還有她進宮之前……
此時此刻,公主腦子里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
可怎么都壓不過她父皇可能會離開的恐懼!
上輩子是什么時候呢?
李朝陽突然帶兵圍了皇宮,要逼她父皇讓位,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滿宮里都是嘈雜的驚叫和哀嚎。
御林軍的長刀本是用來守護皇宮的,那一夜的刀尖卻對準了宮里的人。
所到之處,無一生還。
最終兵至御景臺下。
她從宮外趕進來,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卻也沒能成功的救回她父皇母后,眼睜睜看著她最親的親人,慘死在李朝陽的箭羽之下。
這是她兩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噩夢。
重生之后,公主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改變,保住她身邊并不算多的親人和朋友。
所以她沒敢驚動沈肅,一直留著他的狗命,卻又想著利用他來牽制和轉(zhuǎn)移淮南王的注意力,同時從一開始就斷了李朝陽的太子之路,為此甚至賠上了她母后的性命……
如今呢,連她父皇,也要一并賠進去嗎?
那她重生到底是為了什么,再經(jīng)歷一遍家破人亡的滋味?
絕!對!不!要!
公主突然握住她父皇的手,額頭輕輕的靠在手背上,近乎哀求般喃喃:“父皇,求求您了,別拋下我一個人?!?p> 否則她真的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變得和上輩子一樣,殺人如麻……
偏偏就在此時,袁寶突然跑進來,頂著滿頭的汗水叫道:“淮南王帶兵殺進來了!”
“公主!”
“咱們該怎么辦???!”
公主還握著惠帝的手,扭頭看向袁寶的時候,表情還有幾分迷茫。
過了幾息,她仿佛消化了袁寶的話,整個人臉色一變,就站了起來。
奇妙的是,她竟然不覺得驚訝。
“來了多少人,眼下到了何處?”
公主一邊疾步往外走,一邊問袁寶。
袁寶就是進來報個信,具體的情形卻一無所知。
公主只好命他留在寢殿內(nèi)看顧惠帝,自己出去見來報信的御林軍,對方胸腹中了一箭,臉上也有血痕,正艱難地跪在風華殿外的丹陛上。
見了她,來人便嚎道:“公主!淮南王帶兵殺進宮里,眼下已過了朝陽門!”
公主冷聲問他:“你是朝陽門的守衛(wèi)?”
來人愣了片刻,才應道:“正是!”
公主又問:“淮南王就這么放你進來報信?沒有任何阻攔?”
御林軍傻了眼,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時候,面對公主這樣的質(zhì)問,好像說什么都不對?
公主見狀,哼笑了一聲,才道:“行吧,這個問題你答不出來,那么宮中值守的御林軍目前還有多少人,這你總該知道吧?”
“還有,淮南王圍宮,是只從朝陽門進來的嗎?其他宮門呢?”
他一概答不上來。
公主徹底沉下臉來。
然而沒等她再說什么,遠處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來:“報——淮南王攻至正陽門!請公主至宮門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