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肖煜立刻躬身退后,垂首道:“陛下傳召,想必有急事相商,臣不便耽誤公主,這就告辭?!?p> 他說罷,也不等公主應(yīng)允,自顧自的繞過她,轉(zhuǎn)身走了。
留下公主一臉懵。
直到玲瓏再次出聲提醒,她才慌忙回神:“知道了,本宮這就來?!?p> 公主來不及細想肖煜今日的種種不對勁的反應(yīng),連早膳都顧不上吃,就匆匆出門進宮去了。
進到宮里,公主剛下馬車就被人告知:“陛下在含章殿免接見朝臣,請公主隨奴婢這邊來。”
公主甚少來含章殿,對這里頭的格局并不太清楚,但她還能分辨得出,內(nèi)監(jiān)領(lǐng)她走的并不是正殿前門。
直到被領(lǐng)進含章殿正殿后頭的抱廈里坐下,公主仍舊覺得奇怪,今日才初四,朝廷各府衙都還沒正式開印,有什么要緊事竟然這個時候接見朝臣?
而且,還特地讓人把自己叫進宮來?
抱廈雖然不比正殿來的寬敞,但該有的一樣不少,四面是用鑲了琉璃的落地罩包裹著,角落里備著好幾個火爐把整個抱廈烘的暖融融的。
公主坐在靠窗的一張榻上,捧著侍女遞來的茶盅一邊暖手一邊思考著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但她毫無頭緒,腦子里甚至亂糟糟的。
都怪肖煜!
公主懊惱的想著,突然聽見正殿里傳來隱約的吵鬧聲,有些雜亂,還夾雜著一聲似乎是她父皇的怒吼?
眉梢一跳,公主想也不想的丟開茶盅,起身沖了出去。
抱廈與正殿中間有一道門,并未關(guān)上,只掛著厚棉布做的簾子擋住寒風(fēng),公主一把撥開門簾就沖了進去,迎面是一座巨大的山河屏。
公主還沒繞過屏風(fēng),就聽見里頭傳來了吏部尚書曹致軒的聲音:“陛下!此時事關(guān)重大,但凡有一丁點消息泄露,對朝廷、對公主,都是巨大的傷害,請務(wù)必三思??!”
話音末尾,還有“咚”的一聲悶響,想必是這位自詡諫臣的尚書大人跪下陳情了吧?
公主神色冷凝的停下腳步,屏息仔細聽著,眼下自己尚且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此刻貿(mào)然出去也沒什么用處。
于是公主耐著性子聽下去。
等了片刻,她父皇的聲音才在殿內(nèi)響起:“曹卿所言有理,那依卿所見,此事該如何應(yīng)對?文選雖不比春闈,但仍是朝廷大事,百官矚目,不可掉以輕心。”
曹致軒道:“臣明白!距離府衙開印尚有將一整日的時間,所以臣以為,為今之計是先重新制定一份考題,待文選結(jié)束,再來調(diào)查考題泄露一事,才算妥當(dāng)?!?p> 他這廂話音剛落,便有人立刻大聲反駁:“曹大人這話說的可真輕松,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吏部年前就定好了文選試題呈送文淵閣,催著我們熬夜添燈將試題刻板印刷然后封存送往各州府,如今卻說要改,到底是不拿我們文淵閣上下不當(dāng)人、還是把文選當(dāng)成一場兒戲?!”
公主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再一聯(lián)系文淵閣,就猜到了說話人的身份,應(yīng)當(dāng)是舒貴妃的父親文淵閣大學(xué)士舒明橋。
按照她和舒貴妃的約定,舒大學(xué)士算是自己人?
所以,他竭力反對的事情,應(yīng)當(dāng)是對自己有利的。
這么一來的話,他反對的吏部尚書曹致軒的話,就是在坑人了?
公主立刻想到了沈肅借著海棠之手送來的那封信上的內(nèi)容……她幾乎可以肯定,曹致軒是受了淮南王的指使!
可她不明白,淮南王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說他是打算利用文選試題來斂財,就沒必要特地讓李朝陽進宮來推拒這份差事才對,萬一差事真被自己接過去了,他還怎么斂財?
可如果他是想借機來陷害自己的話,父皇至今還沒明確讓不讓自己接下這份差事,也就等于這份差事還是李朝陽在領(lǐng)著,試題泄露這事就算爆出來,臟水也是潑在李朝陽身上吧?
怎么會牽扯到自己?!
還有吏部尚書曹致軒,他若真是淮南王一黨,這時候就不該提出更換試題才對,否則還怎么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公主怎么都想不通,心情越發(fā)的煩躁,也越發(fā)怨恨肖煜起來!
若不是他非要搞什么兒女私情,眼下她是不是可以同他商量這事了?
而不是自己在這里費勁腦汁,卻還理不出一丁點頭緒來!
兒女私情有什么好的?。?p> 她上輩子就毀在了兒女私情上,這輩子就不能純粹一點嗎?!
公主氣得臉都青了,還得忍耐著不發(fā)出動靜,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
屏風(fēng)另一側(cè),惠帝和幾位大臣還在商議,各抒己見,卻愣是沒一個統(tǒng)一的,因為這事最難就難在,泄題之事是在公主明言要選公主府屬官、和李朝陽入宮辭掉差事這兩者之后才發(fā)生的。
而且,舉報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幾名出不起錢買試題的寒門小吏!
十幾個人直接聯(lián)名上書,把事情捅到了都察院去。
眾所周知,都察院那幫御史可是閑的太久了骨頭都松了,眼下好不容易逮著一件大事,人人都摩拳擦掌準(zhǔn)備要大干一番,甚至連年假都不休了!
惠帝今天特地召集人來開小會,都是避開了都察院那幫御史的……
聽到這里,公主終于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交疊于前,抬頭挺胸的繞過屏風(fēng)走了出去:“兒臣給父皇請安。”
含章殿正殿里一時寂靜無聲。
直到惠帝語聲柔和喊了聲起,其他朝臣們才回過神來,不管心頭怎么想,外在反應(yīng)倒是很一致:“臣等,參見公主!”
公主面上不見喜怒,聲音冷淡的回了一禮:“諸位大人有禮?!?p> 互相見過禮后,公主才轉(zhuǎn)身面向她父皇,清越的嗓音朗朗響起:“父皇恕罪,兒臣方才在后頭不小心聽見了些,心中實在有個疑問,不得不表?!?p> 惠帝擺手說:“你問?!?p> 公主昂著下巴問:“兒臣聽聞,是有人上書都察院,狀告兒臣買賣文選試題,才令父皇和諸位大人如此為難,對嗎?”
“那兒臣想問,這些人有什么證據(jù),能夠證明是兒臣做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