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過了一會兒,公主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了。
她走到惠帝跟前,打量著她父皇的臉色緩過來了,便扭頭對袁寶說:“寶寶,你去催催太醫(yī)?!?p> 袁寶看了惠帝一眼,見他點頭,這才小跑著避了出去。
他一走,公主就在惠帝腳邊跪了下來。
惠帝驚訝的看著這一幕,他姑娘自幼被他和皇后嬌寵著,又是唯一的子嗣,雖然嬌氣了些,但也是相當傲氣的。
就他所見,他家姑娘長這么大,給人下跪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也是在皇后葬禮上。
如今驟然跪在他面前,怎能不讓惠帝大吃一驚!
他顧不得自己身上還難受著,趕緊伸手自家姑娘拉起來,忙問道:“乖乖,你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別這樣嚇父皇行么?”
公主險些沒憋住笑出聲來,這什么父皇啊,明明這么嚴肅的時刻!
公主白了她父皇一眼,強忍著才沒有破功,故作深沉的建議道:“您稱病吧!”
惠帝收起臉上的戲謔,正色問道:“你還沒死心?”
公主揚聲叫道:“我是認真的!為什么要死心?父皇,難不成昨天我說的那些話,你都當做笑話聽了?”
惠帝嘴角微僵。
他雖然沒說話,但公主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氣得眼睛都紅了。
惠帝不禁撫額,嘆道:“鸞玉,你是姑娘家,就不能像個姑娘家一樣,踏踏實實的嫁人相夫教子嗎?你是一朝公主出生便有富貴尊榮,又何必為難自己?”
公主梗著脖子沒開口,她一邊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盤算著該用什么樣的說辭來說服她父皇。
更重要的是,公主知道自己脾氣急,她更怕自己情急之下開口,說出些什么不中聽的話,會傷害到她父皇,也怕她情急之下把重生的事情說出來。
過了好一陣子,公主才冷靜下來,把淚意逼回去才開口道:“父皇,兒臣昨日之前,并非玩笑。”
惠帝沉默的看著她。
公主說:“我明白您的心思,您希望我像個普通女孩兒那樣,平安喜樂的過一生。可是父皇,您也說了,我出生即為公主,享受富貴尊榮,但這并不表示,我就應(yīng)該理所當然的享受這一切?!?p> “我的生命、我的富貴,一切都是您和母后給我的。作為女兒,為父盡孝、替父分憂,也是我的理所應(yīng)當!”
“再者說了,您與其在這里糾結(jié)到底該選誰為嗣子,反復斟酌,不如好好教導您自己的女兒。也讓那些人看看,您的女兒不比任何人差!讓他們知道——女兒養(yǎng)好了,也能頂十個男兒!”
惠帝不禁笑了起來。
公主尚未察覺,繼續(xù)說道:“您自始至終都打算培養(yǎng)一個合適的繼承人,能在您百年之后護我尊榮一生??墒歉富剩诵母舳瞧ぃH兄弟也有鬩墻之時,誰能保證您挑中的那人將來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放棄我?”
“與其把命運依托在別人身上,不如我自己掌握命運!”
惠帝心中一動,不禁沉聲應(yīng)道:“說的好!”
公主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之后便是喜上眉梢:“父皇,您同意了是嗎?您同意讓我上朝學習了對嗎?”
惠帝望著他家姑娘眉飛色舞的模樣,心里軟得一塌糊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并沒有真的心胸寬廣到可以把別人家的子嗣當做自己親生的來培養(yǎng)。
人,終究都是自私的。
他也不例外。
從始至終,仍舊盼著能有一個嫡親的傳人。
也正是如此,昨日他氣憤之下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其實早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子嗣已經(jīng)勝過了對于性別的重視。
而他家姑娘的話,算是徹底敲開了這一層薄如蟬翼的面紗。
惠帝終于不再自欺欺人,也不再固執(zhí)的墨守成規(guī),他看著自家姑娘嬌嫩的臉蛋,提醒道:“上朝議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父皇知道你自幼喜歡珠寶玉石彩衣華服,但是鸞玉,作為公主你可以盡情的享受這些?!?p> “但若是想要成為儲君,你可知道,這些東西將在與你無緣?”
公主不在意的擺手:“父皇,您的認知可真落后,我早就不喜歡那些了!”上輩子她倒是喜歡了個夠,可后來呢?
華服珍寶,并不能幫她守護她在意的人和事物。
而皇權(quán),卻可以。
公主指天發(fā)誓:“父皇,我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了,您就放心吧!”
惠帝點點頭,卻又陷入了沉思。
公主等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催促道:“那您什么時候下旨讓我入朝學習???”
惠帝沒說話,自顧自的盤算著。
公主還想要說什么,卻被惠帝抬手打斷了,他又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古往今來,別說女帝,連女官也甚少在歷史中閃現(xiàn)。我們父女二人雖然在這里合計好了,滿朝文武與天下百姓,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接受這事?!?p> “所以……”
公主不由自主的跟著重復:“所以什么?您別告訴我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啊!”
惠帝拍她一巴掌,沒好氣的道:“當然要從長計議!難不成你還想讓朕立刻下旨立你為太子?或是直接禪位于你?”
公主被打的脖子一縮,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
惠帝沒理會她,繼續(xù)盤算道:“立公主為儲君,雖然不算驚世駭俗,卻也不是一件容易讓所有人都接受的事?!?p> 公主疑惑的看著她父皇。
……
從風華殿出來的時候,公主就帶著新鮮出爐的圣旨,去了工部衙門。
雖然她甚明白她父皇為何明明答應(yīng)了要把她當做儲君培養(yǎng),思慮了半天最后卻只讓她去工部任職,而且還是個小小的——工部清歷司主事?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官到底是幾品。
畢竟在公主的眼界之中,她所見過的最小官銜,也是沈肅那個正五品威遠將軍,而且在她聽說這個官職后沒多久,就因為被招為駙馬后榮升了。
自那之后公主再沒見過三品以下的官員……
踏進工部大門之前,公主整個人都還沉浸在對未來的熱烈期盼之中,直到隨行的太監(jiān)宣讀完圣旨,工部尚書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了她快一炷香的時間后,才一言難盡的開口:“公主隨……隨老臣來吧!”
沈琉月
明天又是周末啦~大家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