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噩夢難逃
“不敢，不敢?！苯^明又重新恢復和善的樣子，如同一尊慈眉善目的彌勒佛，“出家人忌妄言，攪擾是非之事，老衲是沒有興趣的。想必天樞仙君，也是如此吧？”
葉玦的笑容更冷了。
老和尚，倒跟我談起買賣來了。
葉玦不愿再理會絕明的話里有話，而是瞥了一眼歪在缽盂里的九尾狐：“她死了嗎？”
絕明雙手合十胸前：“阿彌陀佛，出家人忌殺生，老衲怎會傷它性命。只是這九尾狐善操縱人心，老衲怕日后再生事端，所以鎖了它的魂，叫它再不可為害人間?！?p> 葉玦的神色愈發(fā)冷了。
呵，鎖魂？忌殺生？以身作籠，魂鎖籠中，不渡輪回，不見天光。周身無聲無息無感，簡直比讓她死還殘忍。
“我還有話要問她，煩請法師暫解了鎖魂之術?！彼掚m說得禮貌，但卻連看都沒看那兩個光頭一眼，語氣和神情也是萬般不耐煩。
“這……”絕明面現(xiàn)難色，“天樞仙君，狐妖最善騙人，它若同你說了什么，萬萬不可相信?！?p> “她有沒有騙我，我自會判斷。”
絕明笑著搖搖頭：“鎖魂術一旦施展，便再無回還余地。我看葉長老……”
他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還是不必為了一個妖而執(zhí)著了?！?p> 絕明單提葉長老而不稱天樞仙君，分明是在拿靈曜峰的身份來敲打葉玦。
但葉玦又豈是任人敲打的。
“只要是咒，便可解！”他雙眸圓睜，隱隱放出靈流在周身環(huán)繞，“還請法師……”
話未說完，突然，那水缸大小的缽盂竟陀螺般飛速旋轉起來。缽盂里濃煙滾滾，幾道電流穿梭于煙霧之中，劈啪作響。
只聽“轟”的一聲，缽盂登時炸成碎片，濃煙肆虐，霎時間天昏地暗。
“哈哈哈哈……”
一陣尖聲大笑從濃煙深處傳來，隨后，那笑聲越來越響，像是充斥在每一股濃煙里，瘋狂撕扯幾個人的心神。
濃煙之中伸手不見五指，葉玦看不到絕明二人的方位，更看不到孟離和八谷。他胸口的傷仿佛自生了刀劍，在拼命向內絞割，直要將他的心剜出來。
他咬著牙，用靈力封住傷口，盡量不讓鮮血從胸口飆出來。而那股力量仿佛是有思想的，見向外擠迫不動，便更加兇猛地向內殺去，一路在血管里橫沖直撞，讓他周身陷入千錐萬刺的痛楚。
忽然，笑聲驟停，濃煙也在頃刻間消散，眼前已換了一副景象。
葉玦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置身于一家酒樓，只是無論從裝飾還是氛圍，都跟剛才見到的那個不一樣。
酒樓的梯子和長廊上掛滿了彩綢和鮮花，屏風后倩影妖嬈，歌聲與樂聲絲絲柔柔地傳出來。樓上的房間里是男女追逐打鬧的影子，淫·蕩的笑聲和吵鬧聲不絕于耳。
這里，似乎是一家妓院。
四下除了影子，并無其他人。他抬起腳，想查探一番，忽然發(fā)現(xiàn)腳底有種粘粘的感覺。
是幾近凝固的血。
眨眼間，周圍的一切都變了。那些彩綢七零八落，黃綠色的液體和黑紫的血液在上面浸透、蔓延。鮮花已經(jīng)枯萎，房間的窗格上盡是噴灑的鮮血。
地板上已經(jīng)完全被黑血覆蓋，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腐爛的惡臭和濃重的血腥交雜在一起，讓人禁不住胃里翻江倒海。
笑聲和樂聲也停了，整座樓里安靜得可怕。
兩個場景的切換幾乎在眨眼之間，根本不知道是如何發(fā)生的。
葉玦小心挪動腳步，謹慎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給他一種要命的熟悉感，但他可以確定，他這輩子從來沒有來過這里。
“救命??！誰來救我出去！”
突然，樓上的門咣咣地響著，一個女子在絕望地叫嚷。
葉玦一躍躍到房門前，扯了兩下門環(huán)發(fā)現(xiàn)扯不動，便退后一步，朝門內大吼道：“你離門遠一點，我將門劈開，救你出來！”
可是，門里的人像是沒聽見似的，那影子依然在拼命地敲打著門，手上的血染紅了窗紙。
“你聽見沒有？快閃開！”葉玦再次吼道。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救救我啊……”門里的人仍舊像沒有聽見一樣。
他感到有些不對勁，便召出熒惑，打算把旁邊的窗子劈開，忽然發(fā)現(xiàn)，門里的聲音居然停止了，影子也消失了。
一切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葉玦轉過身，走到欄桿旁，仔細聽著其他房間的動靜，卻隱約覺得，周圍又有一些不一樣了。他低頭一看，只見剛才還只是被血鋪滿的地板，此刻竟然堆滿了碎成塊的女人尸體！
那些尸塊中間沒有一絲衣服，全部都是赤·裸的，血肉模糊。有些尸塊已經(jīng)腐敗得只剩黏糊糊的骨頭，有些卻還很新鮮，還流著鮮血。
他終于意識到那股要命的熟悉感是哪來的了！
這是江州妓女案的現(xiàn)場！
“咯咯咯咯……”
一陣瘆人的敲擊聲從走廊深處傳出來。
葉玦循聲望去，只見那黑漆漆的一團迷霧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
一個生著奇怪腳趾的腳率先從迷霧里伸出來，緊接著，一個夜叉樣的妖怪逐漸浮出霧外。它頭上燃著綠色的火苗，一只手拿著三叉戟，另一只手拿著一根女人的斷臂。
只是，與其他夜叉不同的是......
葉玦感到一陣惡寒。他還從沒有見過丑成這個樣子的夜叉。
“咯咯咯……”
那敲擊聲似乎是從夜叉的口中傳來，像是它的牙齒在打架。
“別跑啊，來，你過來……”
夜叉獰笑著，高舉三叉戟奮力一躍，向葉玦撲來，惡臭的腥氣劈頭蓋臉地包裹住他的全身。
葉玦薄唇緊閉，身子略一傾斜，避開三叉戟鋒芒，召出熒惑直刺夜叉喉頸。
頓時，寒光爆起。
然而，就在葉玦以為這一刺十拿九穩(wěn)之時，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劍鋒穿過夜叉的脖子，一絲一毫都沒能傷到它！
怎么可能？怎么會？
他立定身子，不及多想，立刻準備發(fā)動下一輪攻勢，卻發(fā)現(xiàn)那夜叉竟像是沒看見他似的，一戟戳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
“啊??！”
“哈哈哈哈，叫你不要跑，你偏要淘氣，看我打你的屁股?！?p> 夜叉瘋了一樣的大笑，把三叉戟舉了起來。
而那戟上，竟生生穿過了一個赤著身子、且少了一條胳膊的女人！
夜叉把女人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后抬起丑陋的爪子，在女人的屁股上狠狠抽了兩下。頓時，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葉玦大驚。
難怪我傷它不到，原來這不是真的！這是根據(jù)記憶重新幻化出來的幻境！
夜叉一把將女人的尸體甩到樓下，周圍忽然響起一片絕望的哭聲。
“救命??！救命啊！”
所有的門齊刷刷地開始劇烈顫抖，無數(shù)個黑影在里面掙扎，瘋狂砸門。不時響起一兩聲尖叫，而后一兩個黑影也隨之消失，再然后，便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撕裂之聲。
“不！”
葉玦大吼著提劍朝一扇門劈去，可劍身入門，卻仿佛水中砍月，鏡里削花，竟半分都挨不得邊。
他這才明白，這幻境是他的一場噩夢，在懲罰他昔日的袖手旁觀！
夜叉的笑聲，女人的哭聲，骨頭的碎裂聲，皮肉的撕扯聲。一聲一聲，清清楚楚地鉆進他的耳朵，刺痛他的心，吞噬他的靈魂。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重新經(jīng)歷這一切……
他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尸山越堆越高，血河越流越寬，眼睜睜地看著那夜叉......最后，又把三叉戟也塞進去，然后從嘴里戳出來……
“不要……不要啊……”
葉玦跪在地上，粘稠的黑血蹭上他雪白的衣袍。他看見自己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血泊倒映他俊朗的面龐，上面濺滿了血點子！那英俊的面龐邪惡地笑著，開口說話，卻沒有聲音。
但看口型，便知道他說的是：是你，都是你！
葉玦顫抖著抬起頭，看見那刺穿女人的三叉戟竟變成了長劍熒惑......
“不，不是，不是我！”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把他從震驚中叫醒。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