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服?來打我啊!
孟離有些驚訝。
這都看得出來?我這傷包得還嚴(yán)實呢,你有透視眼不成?
“沒誰弄,我自己摔的?!泵想x從葉玦手中抽回胳膊。
“自己摔的?”葉玦劍眉一立,“你有這么笨?自己把自己往劍上摔?”
孟離沒再說話,她盤腿坐在地上,執(zhí)拗地抱著胳膊。
葉玦靜靜地看著孟離的頭頂,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剛剛還覺得孟離是來故意氣自己的,可當(dāng)他看見了孟離手上的傷,又覺得她很可憐。
只是,孟離天資聰慧,練功進(jìn)步神速,就算再荒于修煉,也不該短短兩年就什么都忘光了,連個小船都催動不了。
她一定是故意來找茬的。
那日在玉榮莊外,對于孟離這個重新學(xué)習(xí)的“無理”要求,他本不想理會,但卻又不知道為什么,與孟離定下了三日之約。
難道是……
他想起自己在宋員外墓里,那個霧氣氤氳的大澡堂里,那些赤身露體的,全都是跟孟離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荒唐!簡直荒唐!阿離是我的徒弟,我怎么可能對她有這種齷齪想法?一定是被豬妖擾亂了心神。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面色略有和緩道:“疼么?”
孟離抬起頭,看著葉玦嘴硬不想承認(rèn)錯誤,便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簡直跟她的愛人葉潯一模一樣,不禁噗嗤笑出聲來,然后長長地拉了一聲:“疼——”
葉玦:“……疼就不要亂動?!?p> 孟離:“……”
明明是你先動我的好不好?
“你現(xiàn)在已是一派掌門,不再是我徒弟,你在靈曜峰可以客人的身份旁觀其他弟子修行?!比~玦心里明明覺得孟離是來找茬的,卻又端著架子不想說破,“至于你能學(xué)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p> 孟離忙點點頭:“好呀好呀!那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你嗎?不讓別人看見,我晚上悄悄的來?!?p> “……”
晚上悄悄的來?來干什么?
葉玦的耳根子紅了紅,不能再往下想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孟離身上的火鳳凰,紙老虎似的厲聲道:“穿成這個樣子如何練功?還不快去尋件方便的衣服?”
“哦!”孟離站起身走出兩步,又轉(zhuǎn)回來,“師尊!”
“做什么?”
“我晚上睡哪?”
“……隨你。”葉玦的耳朵快要燒起來了。
“哦……”孟離轉(zhuǎn)過身子,又轉(zhuǎn)回來,“師尊!”
“又做什么?”
“什么時候開始練功呀?”
“你換好衣服就開始?!?p> “哦……”孟離轉(zhuǎn)過身子,然后又轉(zhuǎn)回來,“師尊!”
“……你到底想做什么?!”
孟離縮了縮脖子,笑嘻嘻道:“你能送我到對岸去嗎?”
葉玦真想一巴掌糊死這個厚臉皮的徒弟。
天邊晚霞燦爛,金紅色的余暉投在崖壁的青松上,又順著崖壁流淌,像是給白瓷上了一層紅釉。
孟離去跟吳遙思借了一套青色的練功服,然后又坐著金簪去了天市垣。
天市垣的弟子們見了吳遙思紛紛低頭行禮,然而當(dāng)他們把目光落在孟離身上時,臉頓時變了顏色。
“這不是葉長老的那個女弟子嗎?她不是自立門戶去了嗎?”
“是啊是啊,不過聽說她這兩年也沒搞出什么名堂?!?p> “沒搞出名堂還好意思回靈曜峰?不怕被人恥笑嗎?”
“哎,葉長老常說,凡是當(dāng)賴親眼所見,切不可道聽途說。沒準(zhǔn)她只是為人低調(diào),不愿意太露鋒芒呢?!?p> “她?低調(diào)?別逗了,之前她為了讓俞掌門多看她一眼,弄那么多煙花差點把瞻星臺都燒了的事,你忘了?”
孟離自從繼承了這副皮囊,聽覺就變得格外靈敏,弟子們自以為低聲的竊竊私語,全都一字不落地鉆進(jìn)了她的耳朵。
燒瞻星臺?當(dāng)時怎么就沒把你們這些嚼舌根子的都燒死呢?
吳遙思顯然對弟子們的這種行為有些不滿。
她皺著眉頭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孟掌門此番是作為靈曜峰的客人前來指點你們練功的,你們要更加認(rèn)真,更加勤奮,可別讓孟掌門看笑話哦?!?p> “看笑話?”一個弟子竊笑道,“誰看誰笑話還不一定呢?!?p> 吳遙思假裝沒聽見那弟子的閑言,而是轉(zhuǎn)身拉著孟離的手道:“阿離,現(xiàn)在是弟子們的晚修時間。你走之后,掌門對弟子們的功夫看得愈發(fā)緊了,連晚上都不放過。你就在這里看他們練功吧,我還有點事,先走啦?!?p> 說完,她拍了拍孟離的胳膊,飄然而去。
孟離本想拉住吳遙思,然而抬了抬手卻什么都沒講。讓她一個人跟這群虎狼之徒在一起,她實在是有點打怵,但要是直接把吳遙思留下,又顯得太沒出息了。
于是,她尷尬地看著睽睽眾目,干笑兩聲道:“你們開始吧,開始吧,別緊張,就當(dāng)我不在這?!?p> “緊張?哈哈哈哈……”
弟子們相顧大笑起來。笑得最響亮的一個弟子道:“吳姑娘剛才說,孟掌門是來指點我們練功的。指點、指點,總是要動手的嘛。那么,就由我先來領(lǐng)教一下孟掌門高招!”
孟離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最近身體不舒服,還是看你們練吧?!?p> “別?。∶险崎T,”另一個弟子走上前來,“別瞧不起您的師弟們啊,我們還等著跟您多學(xué)兩招呢?!?p> 不待孟離再言語,一個弟子率先提劍而來。明晃晃的劍光毫不客氣,直朝著孟離的脖子劈去。
孟離眼睛一花,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凌厲的劍氣幾乎是貼著她的下巴擦過去,若是她有胡子,估計這會兒她胡子已經(jīng)兩半了。
“哈哈哈哈……”
弟子們又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先出手的那名弟子洋洋得意,他隨手舞了個劍花,又朝孟離劈來。
孟離冷汗直冒,心在胸腔里快要蹦出來了。眼前閃爍的劍光幾乎讓她睜不開眼,她只能翻滾著朝旁邊躲去,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兩個人一個追,一個滾,好像貓捉老鼠卻不使勁咬,把老鼠當(dāng)成玩物,玩夠了再慢慢享用。
突然,一聲嚴(yán)厲的呵斥從頭頂傳來。
“夠了!”
眾弟子渾身一抖,抬頭望去,就看見一身白衣的葉玦輕飄飄地立在樹梢上,像一只遺世獨立的仙鶴。
“葉長老!”
戲弄孟離的那名弟子更是嚇得抖如篩糠,手中的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臉色蒼白,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孟離從枯葉堆里探出頭來:“師……葉長老……”
她記得葉玦之前說過的關(guān)于身份的話,“師尊”兩個字才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葉玦冷眼瞧著孟離和下面的一眾弟子,薄薄的嘴唇緊閉著,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顯得深不可測。
夕陽的余暉從他的背后投落,給他纖長挺拔的身形嵌了一條細(xì)細(xì)的金邊,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從太陽上走下來的神仙。
他其實早就來了,只是一直藏在樹后面觀察著孟離的一舉一動。
他本以為孟離不在自己身邊,就會露出本相,至少有人打她她會還手吧?而當(dāng)他看見孟離跟過街老鼠一樣被弟子們欺負(fù)時,心中頓時驚愕不已。
難道她說想重新跟我學(xué)習(xí)是真的?她真的什么都不會了?那她這兩年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是被人廢了修為?還是自行修煉時走火入魔……
他越想越感到心急如焚,袖子里的手也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那名戲弄孟離的弟子以為葉玦不說話是在憋大招準(zhǔn)備教訓(xùn)自己,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求饒道:“葉長老!葉長老!弟子知錯了!弟子再也不敢了!求葉長老輕罰??!”
其他弟子看見他涕泗橫流的樣子,也不禁神色戚戚,悄悄地往同伴身邊靠過去。
孟離看著弟子們的熊樣,感到很驚訝。
嘖,這個葉玦平時手段該有多狠啊,能把弟子嚇成這個樣子。虧他長得那么好看,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說他是玉面閻羅都不過分了吧。
葉玦被那名弟子凄厲的慘叫拉回現(xiàn)實。他沒心思跟這弟子扯皮,只是皺了皺眉,說了一句:“滾去練功?!?p> “是!是!”
弟子們?nèi)缑纱笊?,他們?nèi)f萬沒想到自己能夠如此輕易逃過一劫,頓時一溜煙兒地連影都跑不見了。
葉玦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飄然從樹梢上落下,走到孟離身邊:“可有傷到?”
孟離從枯葉堆里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草棍子:“沒?!?p> “舊傷可有復(fù)發(fā)?”
孟離摸了下胳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從傷口處漫上來。
“沒。”
“還嘴硬!”葉玦忽然一把抓住孟離的胳膊,“走,跟我回去上藥?!?p> “我不!”孟離猛地抽回手,“我上過藥了,遙思姐姐幫我上的。”
葉玦對孟離的執(zhí)拗感到有些詫異:“你在氣什么?”
“沒什么。”
“沒什么為什么不跟我回去?”
“……我去找遙思姐姐就好了,師尊你回去休息吧。”
孟離轉(zhuǎn)身要走,葉玦伸手扳住她的肩膀。
“你跟她才認(rèn)識多久?你就那么信任她?”
孟離甩掉葉玦的手:“至少我受傷了她會幫我上藥,而不是看著我被人欺負(fù)卻什么都不做!”
葉玦的臉變了變色:“你不是……你知道?”
孟離垂著睫毛,咬著嘴唇不說話。
她當(dāng)然知道,葉玦一來她就知道了。雖然她現(xiàn)在不會使什么法術(shù)之類,但各類感官卻出奇的靈敏。
她覺得自己肯定跟葉玦之間發(fā)生過不少不愉快,葉玦為人師表不好直接報復(fù),就袖手旁觀,借這些小弟子之手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
真是陰險,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葉玦有些虧心,但他實在拉不下臉來認(rèn)錯,只是生硬地蹦出幾個字:“跟我回去?!?p> “我不。”
“跟我回去!”
“我不!”
“你!”葉玦氣得發(fā)抖。
“怎么?”孟離挑釁地望著她的神仙師尊,“不服你打我?。 ?p> 話音一落,孟離只覺得脖頸子一陣鈍痛,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來時,只覺得周身暖暖的。眼前一點燭火閃爍,葉玦修長的身影坐在桌邊,正聚精會神地看一本書。
她抬起手看看自己的胳膊,發(fā)現(xiàn)繃帶全都換成了新的,傷口也一點都不疼了。
這個葉玦,也太簡單粗暴了吧?居然把我打暈了帶回來包扎?
她趕緊掀起被子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在不在。
哦,還在。咦?怎么感覺好像有點失落呢?
“你醒了?”葉玦偏過頭,深邃的眼眸中平靜無波,好像把孟離打暈了這事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孟離坐起身:“這是哪???”
“……我的房間?!?p> 孟離抬頭掃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只有桌椅板凳等一些必需品,連個像樣的盆景都沒有。唯一的裝飾就是桌子中間的那尊金獸了,跟孟離房間里的那尊一模一樣。
金獸里緩緩冒著紫色的輕煙,熟悉的紫藤蘿香氣縈繞在房間里。
“怎么會有這種人啊……”孟離摸著包得整整齊齊的繃帶,嘴里叨叨咕咕。
葉玦放下書:“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
葉玦嘆了口氣。這個小徒弟雖然好像把什么功夫都忘了,但那副倔脾氣卻跟兩年前沒什么兩樣。
在孟離昏迷時,他曾用靈力探過她的靈核,發(fā)現(xiàn)其完好無損,甚至比兩年前更加完美,根本不像修為盡失的人。
他本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孟離,但看著燭光下孟離略有憔悴的面龐,他還是把那些問題又憋了回去。
“還疼嗎?”
“不疼了?!泵想x低著眼睛,隨手拍打了兩下床上的被褥,“我今晚睡這嗎?”
“……”
葉玦的耳根子又紅了,他看著孟離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想一巴掌把這個不要臉的扇出去。然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輕飄飄的兩個字。
“……隨你。”
說完這話,葉玦心里恨不得那巴掌扇到自己臉上。他別過臉,又重新端起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而實際上,他的心卻在突突地跳。
跳什么?!荒唐!簡直荒唐!
他呼啦一下站起來,將手中的書狠狠摔在桌子上。
“我出去一下,你休息吧?!?p> 沒容孟離說話,他便快步出門,落荒而逃般地離開了房間。
“……”
孟離此刻簡直是黑人問號臉。明明是葉玦自己帶她來房間的,又不是她硬要來的,干嘛搞得好像她鳩占鵲巢一樣。
“切,出去就出去,我跑了好幾天了,可得好好睡一覺?!?p> 她拉過被子,蓋住腦袋,那股醉人的紫藤花香充斥著她的鼻子。很快,她就在葉玦身上的味道里睡熟了。
這一夜她睡得極為踏實,自從來了這個修真界,她就再也沒睡過這么舒服的覺了。
所以當(dāng)她第二天醒來時,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中天,窗外蟬鳴聒噪,瀑布的聲音震耳欲聾。
怎么回事,昨天來的時候感覺瀑布聲沒這么大啊。
孟離走出房門,去看那瀑布,發(fā)現(xiàn)除了聲音巨大,跟昨天并沒有什么兩樣。
奇了怪了。
“你醒了?”葉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葉玦的聲音一起,瀑布聲立馬就息了很多。
孟離扶著欄桿往上看,發(fā)現(xiàn)葉玦正在屋頂上打坐。
“師尊這是坐了一晚上?”
“加一上午?!比~玦站起身,飄然從屋頂落下,“一會兒到花瀑后來找我,我?guī)銣亓?xí)咒法?!?p> “?。课也艅偲饋怼泵想x摸摸自己的肚皮,里面?zhèn)鱽硪魂囸囸I的咆哮。
“……吃過了再來。”葉玦指了指廊下放著的一個精致的食盒,然后便如同一只水鷗,翩然鉆進(jìn)了花瀑。
孟離打開食盒,發(fā)現(xiàn)里面放著幾盤精致的小菜,有泥蒿炒臘肉、紅燒武昌魚,還有一碟酸豆角和一份熱干面。
哦喲,妥妥的湖北菜嘛。這位玉面閻羅想得還挺周到,連飯都準(zhǔn)備好了。
吃飽了飯,孟離看著深潭對面的花瀑有些犯愁。
他連個船也不留,橋也不給搭一個,估計喊他他也不會理我,這是讓我游過去的意思嗎……
孟離搓了搓臉,左右估了下門廊的長度。
一個修仙之人,輕功應(yīng)該還是會的,姑且賭上一賭吧。
她倒退幾步,退到了門廊最遠(yuǎn)處,然后鉚足了勁兒跑到邊緣往前一蹬?!百俊钡囊幌?,孟離如同一塊石頭,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然后撲通一聲,笨拙地撞進(jìn)了花瀑里。
“哎喲,摔死老娘了……”
她揉著肩膀費力地爬起來,回頭去看花瀑外的小木屋。
好家伙,沒想到還真是會輕功啊,昨天白劃那么長時間的船了。
孟離心中正竊喜,忽然發(fā)現(xiàn)周圍有什么東西在隱約閃爍。她抬起頭朝里面望去,只見花瀑后面別有洞天,寬敞干燥,似乎是個天然形成的山洞。
而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竟全都是亮閃閃的奇怪符咒。
我的媽呀,這些該不會是古墓派的玉女心經(jī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