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方丈凝視著那對緊緊相擁的身影,沈聲道:“人生至苦,莫過于此,做父母的,誰不想代替孩子受罪?世上多的是罪人,卻非人人都能有贖罪的機(jī)會......”
他深吸口氣,臉上悵惘神情一閃而逝,“霄兒,京中還有要事,我不能久離,好好照顧榕榕,若她有半分差池,我絕不再寬貸!”
墨云霄并未阻攔,也無心阻攔,望著永安方丈飄然遠(yuǎn)去的身影,只扔下一句冷戾的密語傳音,“待我回京之日,你須得對一切作出交代?!?p> 榕榕的苦,不能白受。
京城的腥風(fēng)血雨要如何刮,他都無所謂,但是膽敢犯到心愛的女人身上,這個仇,便是傾盡天下也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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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皎月如霜。
慕榕悠悠轉(zhuǎn)轉(zhuǎn)的醒來,空蕩蕩的竹屋猶殘留著一縷絲柏松香,提醒她白日里都發(fā)生過什么。
后來她哭得脫力,昏過去了。
即使睡得人事不知,也依稀感覺到有一雙強(qiáng)壯的臂膀緊緊抱著她,那久違的安全感,似乎漸漸沖淡壓抑已久的悲傷,至少這一刻醒來,心情輕松了不少。
慕榕隨意披了件衣裳,推開竹屋的門,只見皓月當(dāng)空,四周渺無人影,但埋伏了多少暗衛(wèi)就不好說了。
她輕聲道:“墨云霄人呢?”語音方落,一道黑影倏忽閃現(xiàn),白辰一反平日瀟灑俊朗的模樣,面色凝重,眼睛還帶著紅紅的血絲,低頭道:“王妃娘娘......”欲語還休的模樣,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媳婦兒。
“閉嘴,少說廢話,我的事跟你們無關(guān)?!蹦介耪Z氣淡然。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了誰,她就是不想看到眾人臉上這副表情,才干脆裝失憶。
白辰緊握著拳頭,咬了咬牙,冒著以下犯上被主子砍死的風(fēng)險,豁出去了。
“娘娘,妳還當(dāng)不當(dāng)咱們是兄弟了?咱們一同出生入死,怎么說也是過命的交情,妳遇到這么大的事兒,一個人扛著有意思嗎?至少......至少大伙兒能說說笑話逗妳開心呀!”
他越想越氣,覺得自己空有一身醫(yī)術(shù),實(shí)在無用至極,不甘心地含恨道:“看您跟主子這樣,比殺了我們還難受,要不您干脆給個痛快,一刀砍了屬下吧......赤炎就不用了,他要是知道您這么見外,肯定誰也攔不住他拔刀自刎?!?p> “不是這樣......”慕榕說了幾個字,又被白辰義憤填膺地打斷,“不只是屬下,弟兄們都是這樣想的!”
此話一出,寂靜的夜色里,幾條暗影蠢蠢欲動,恨不得都跳下來跟白辰大人一起大表衷心。
“都給我待著不許動!”慕榕頭疼至極,凌厲地掃了一眼屋頂、樹梢跟草叢,暗衛(wèi)崽子們才安分下來,恢復(fù)平靜無波的不存在狀態(tài)。
慕榕挑眉望著兀自忿忿不平的白辰,頭疼道:“墨云霄在哪,我有話跟他說?!?p> “水潭邊的竹屋。”白辰指了個方向,眼巴巴地想跟過去,卻被慕榕意味深長的一眼嚇退。
她慢悠悠地說道,“膽兒肥了,敢跟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告狀去?”
白辰傲嬌的哼了聲,“屬下方才字句都是肺腑之言,當(dāng)著主子的面也這么說,您真是太不仗義了,這么生分,簡直把大伙兒的心都傷透了!”反正說都說了,他干脆圖個痛快。
慕榕眉角挑得更高,似笑非笑地扔下一句,“行吧,等著看朱兒怎么收拾你?!彼蓻]說要跟墨云霄告狀,別忘了她還有個淚水能掀翻海底龍宮的秘密武器呢。
白辰:“……”被反殺了一刀。
“娘娘......屬下知錯了!”他試圖力挽狂瀾,彌補(bǔ)自己一時沖動,禍從口出。
慕榕充耳不聞,冷血無情地走遠(yuǎn)——敢跟她叫板,簡直不要命了。
隱密的山坳,四周峭壁環(huán)繞,也不知道封無痕怎么找到這堪稱天險的山屋,慕榕信步走到不遠(yuǎn)處的一棟小屋——說穿了只是用幾根木頭沿著山壁而建,勉強(qiáng)能遮風(fēng)避雨,用簡陋來形容還算講究了。
小屋前有一汪深潭,山壁中涌出的清澈泉水,如天空潑灑而下的銀月清輝,映照著獨(dú)坐在石頭上的身影,靜影沉璧飄逸似云中月、月中仙。
慕榕沒有刻意放輕腳步,在墨云霄面前,任何偽裝都是多余的。
只是今夜的他似乎不大對勁。
她走到大石邊,靜靜站了很久,墨云霄才緩緩側(cè)過頭,高貴冷艷地看了她一眼,黑眸如湖中溶入初化的雪水,透著清清的亮、淺淺的光。
“妳來了?!敝灰谎?,他又轉(zhuǎn)頭去看那月色氤氳,拎著酒壺一飲而盡,順手往水潭里一拋,不耐煩地伸手:“青洛,酒?!?p> 青洛悄無聲息地閃身而出,苦著張臉,抱著兩壇子酒,弱小無助可憐的瞅著慕榕,看看水潭,又看看手上的酒,拚命使眼色。
他跑斷腿大老遠(yuǎn)從山下搬酒無所謂,可主子再這么喝下去也不是辦法,就算酒量再好也會醉倒的!
慕榕莫名的悟了,微微一笑,接過那兩壇子酒,“你們都去歇著吧?!?p> 青洛如獲大赦,正要一溜煙的跑掉,想了想又回身呲了呲牙,一臉委屈,“娘娘,您真是太不夠意思了,青洛天天想著您回來,大伙兒都是?!?p> 他孩子氣地表達(dá)了心中的不滿,一秒也沒多留,轉(zhuǎn)眼間就消失無蹤。
慕榕站在原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感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墨云霄依舊坐在原地,朝著她伸出手,高貴冷艷地開口:“青洛,酒!”
“……”慕榕無語至極,懶得跟醉鬼一般見識,隨手把酒壇子擱在一旁,輕巧地爬上石頭,攏好衣裙,屈膝而坐。
她側(cè)頭望著墨云霄,他也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烏黑的眼眸如煙似水,極致蠱惑,難得被醉意浸染得一片迷茫,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妳不是青洛?!蹦葡隹邶X清晰、極為肯定地說了句廢話。
“嗯,我是月亮的化身,下凡來懲罰你。”慕榕把自己說樂了,扯著唇角想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墨云霄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濃黑秀逸的長眉緩緩蹙起,悵然若失,“妳是榕榕,可不是我的榕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