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打茶圍
“今天打茶圍,入選的就是趙、朱、陳三人,大家可否又異議?”女婢重新站出來。
“沒有異議!今天既聽了李花魁的小唱,又聽了一首佳作,當真來的值!”眾人齊聲諾道。
“既如此,還請其他人退場,三位請跟著奴婢上樓!”
趙訓被帶著上了二樓,里面陳設古色古香,陳設著一些瓷器,墻上掛著幾幅字畫,當中是一放桌子,桌子里面是一盞屏風。老方丈已經說過,屏風后邊連著李師師起居的地方,趙訓下意識聳了聳鼻子,似乎聞到了一陣香氣。
朱大走到墻邊仔細看了看墻上的一副字畫:“墻上這字好像是蔡太師手筆,且是他四十歲是巔峰之作,其字嚴而不拘,逸而不愈規(guī)矩,正書如冠劍大人,議于廟堂之上;行書如貴胄公子,意氣赫奕,光彩射人。端地是傳世佳作?!?p> 陳歡卻搖頭:“俗話說字如其人,共相先是拜在新黨門下,之后又轉投司馬相公,其人反復無常,筆鋒難免有失風骨。居高位之后又一味媚上,字也多了幾分媚氣。世人皆說其好,我卻瞧不上!”
朱大反問:“聽陳公子之言,筆力似乎在蔡相公之上?”
陳歡昂首:“我自是不如他,但字里的風骨還是有的?!?p> 趙訓雖然也會書法,但是只限于能夠寫字,對于這種評判性的發(fā)言,還是吃瓜為好。
“二位別吵了,婢子給官人們唱個曲子!”眼見這二人越吵越兇,屏風后李師師貼身婢女抱著琵琶走了出來:“不知道官人們要聽什么曲子?”
“隨便唱些就是。”朱大吩咐一聲,坐回了座位上:“我二人方才談論蔡相公書法,趙公子為何一言不發(fā)?”
“我不太懂!”趙訓實話實說。
“方才那詞做的那般驚艷,趙公子想必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為何也說不懂書法?”
“多半是不愿意咱們討論談朝政吧!”陳歡在一旁冷笑。
你別亂腦補啊,我是真不懂,趙訓在心里叫屈:“我是真的不懂!“
“趙公子不必藏拙?!?p> 說實話怎么就沒人信呢?趙訓有點委屈:“天地為證,我是真的不會?!?p> 陳歡還是不大買賬,冷哼一聲撇過臉去。
朱大出來打圓場:“那既然不想聊朝堂之事,那咱們就聊聊邊事。不知趙公子意下如何?”
邊事?我只知道大宋北邊是遼國、西邊是西夏、西南還有個大理,不過這應該算地理吧!
“邊事.我也不懂!”
“我看趙公子是不屑與我等交流?!标悮g臉色陰沉:“來打茶圍,這也不說那也不說,不如你自行退出?!?p> 朱大出來打圓場:“哎,陳公子莫生氣,不如讓趙公子說個話題?!?p> “不如...不如咱們各自聊聊自己的家鄉(xiāng)?!壁w訓覺得這個話題不錯。
“也好,不知道趙公子家鄉(xiāng)何處?”
趙訓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p> 朱大點頭:“東北?老夫走南闖北還未聽說過此地,不知趙公子家鄉(xiāng)風物如何?”
趙訓:“那里有滿山遍野大豆高粱。”
陳歡:“恩,聽你所言應該是個富庶之地,不知有何名山大川?”
趙訓:“在那青山綠水旁,門前兩棵大白楊。齊整整的籬笆院一間小草房?!?p> 聽到此處,陳歡沉不住氣站了起來:“聽趙公子的話,似乎是家中不太富庶,這個為兄就要批評你兩句了,既然家貧,就該好好讀書搏個功名。你花這般多的銀子來這種煙花之地,實屬不是良家子所為?!?p> 趙訓:“......?!?p> 朱大又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出來尋樂子,誰又能說的誰?往日只聽說陳公子是河東路人,但不知道具體地方?!?p> “河東路,聞喜縣.”
“說來巧了,老夫去年曾去過聞喜,對陳公子家鄉(xiāng)的花饃印象頗深?!?p> “只是愚夫愚婦擺弄的小小玩意,又何足掛齒?”陳歡似乎不屑,將話鋒一轉又問朱大:“聽朱兄口音,倒像是南方人!”
“不錯!老夫乃是蘇州人士!”朱大點頭。
“官家在杭蘇兩地設立“應奉局”進奉花石綱,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賞者,應奉局立即派人以黃紙封之,稱為供奉皇帝之物,強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則獲“大不恭”之罪。搬運時,破墻拆屋而去,凡是應奉局看中的石塊,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絕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計民力千方百計搬運,擾民慎重,民憤滔天,不知朱兄家中可否受到牽連?”
陳歡說的義憤填膺,話語中透露著對當今官家的不滿,聽得朱大臉色有些難看:“何來民怨一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再說這激起民怨一說,老夫身在蘇州卻從未聽說,不知陳公子在何處聽來?”
陳歡反駁:“亞圣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官家就不該以一己之私,剝百姓之利?!?p> “何來盤剝一說,自官家即位之后,西掃河湟,開邊千里,設本朝第一個,創(chuàng)不世之功,實乃一世英主,如此大功,就不能享受享受?”朱大同樣有理有據。
二人越吵越兇,一旁的女婢看不過去:“你二人不妨問問趙公子,讓他做個評斷。”
二人聞言,將臉一齊轉過:“不知道趙公子如何看待這事?”
從早忙到晚的沈家娘子一刻不得閑,卻供不起兒子開蒙。
在大相國寺菜園里,只能靠偷菜養(yǎng)一家子的張三李四。
在蔡京府下水道里淘食,還被嘲諷為“若狗子”的鄰居們。
趙訓此時滿腦子里都是往日他所接觸的宋人的形象,別看這大宋歌舞升平一片,但是老百姓們卻依舊困苦不堪。
轉念又想在中國數千年的歷史中,這似乎已經成為常態(tài)。
對于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來說,始終是有兩幅面孔——一副叫做卑微,一副叫做嗜血。
其二者存在的目的,便是為了活下去。卑微時,他們可以忍受一切,尊嚴臉面都可不要。當卑微失去了作用,他們就換上了另一幅面孔——嗜血,此時的他們,紅著眼睛,提著屠刀,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撕得粉碎。不管是之前壓榨他們的亦或是同他們一樣但還沒來得及換上嗜血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趙訓吐出了一股無奈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