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宇申請到了公費出國學習肺移植技術(shù)的名額,周婷和天晴把他送去機場。分別前,振宇緊緊地抱著天晴,把臉埋在她的脖子里,不想放手,“真舍不得離開你。”他經(jīng)常會捉住些機會向她表白,她明明是感應到了這是為什么,但她總是笑而不應,過去的那些事,還是令她有很深的芥蒂。
“真偏心,那你就舍得我呀?”周婷打趣他。
他伸手將周婷一把攬過來,三人抱成一團,“舍不得,都舍不得?!笨赡苁沁@樣的狀態(tài)就是最好的了吧。
“小孩子一般,六個月一眨眼就過了,等你學成回來請我們喝酒?!碧烨缱钍懿涣诉@種黏糊糊的離別,即使是當年熱戀,她也沒有像他這般癡纏。振宇這些日子對她的態(tài)度變了很多,不再執(zhí)著非要跟她重新開始,但也說明不會就此放棄,算是介乎于朋友與戀人之間,她清楚感受到這種變化,她了解他的個性,所以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看著振宇進了安檢,周婷和天晴就轉(zhuǎn)身回程,剛走出機場出口,天晴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您好,請問是許天晴許小姐嗎?”
“是的,您好,您哪位?”
“我是省臺《尋親》節(jié)目的記者崔寧,請問您是許崧先生與周敏女士的女兒嗎?”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的,但我的父母在十三年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睂びH?能準確說我們?nèi)齻€人的名字,應該不會是詐騙電話呀,哪兒來的人,尋的哪門子的親?
“去世了?天呀!”電話里的人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議論聲,“是這樣的,我們接到一位委托人的委托,希望能找到十三年前救過他孫子的救命恩人,我們經(jīng)過多方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您的父母很可能就是當年救人的人,所以想跟您約個采訪,不知道您方便約個時間嗎~~”
十三年前,天雪回憶起那天,心頭就有抑制不住的悲傷,真的太~~
那天是爸媽帶天雨天雪去踏青,忽降大雨,一家四口就在雨亭下躲雨。正當雨下小了些,爸媽和天雨都聽到有人在呼喊,先是爸爸去溪邊救人,好一會兒沒回來。媽媽喊了爸爸,但沒有得到回應,把天雨天雪安撫好,也著急跑去救人??墒沁^了有些久,天雨喊了爸媽,也是沒有任何回就的聲音,兩兄妹跑去看,連人影也沒有找到。后面碰到路人一起報了警,三天后才找到爸媽的遺體。天雨堅信爸媽是為了救人才去世的,因為他聽得很清楚有人喊叫,可天雪顧著玩從雨亭樓檐滴下來的雨水,根本沒有留意聽,而警察走訪調(diào)查后說,附近村子里根本沒有人有落水被救,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第三具遺體,所以就定性爸媽是失足溺水致死。為此天雨曾發(fā)狂地哭鬧,曾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他因為天雪沒能聽到呼救聲,把她當作是罪人,從此對天雪格外地冷漠。
“從那天開始,我就沒有爸爸媽媽了~~”正抱著天賜的天雪,邊說邊哭,“哥也不原諒我,我怎么總是那么沒心沒肺的,那么自私,一點兒也沒有關(guān)心過身邊的人。對爸媽是這樣,對哥是這樣,對姐也是這樣~~”
周日,天雪開車和天晴一起到了天雨的學校,她們看到天雨時,他正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在檔案室整理文卷。與別人很不一樣,天雨對外界的新鮮事物都不感興趣,甚至連手游都從來沒有玩過,手機就只是用于別人能找到他而已,他每天除了跟著教授做研究,就沒有再與任何人交流了??伤郧安⒉皇沁@樣的個性,天雨小時候想要當一名警察,為了有個好身手以增加能當警察的籌碼,每周六日都跑去學跆拳道??勺詮陌謰屓ナ篮?,他就極少言語,天天躲在家里,變得安靜憂郁,也再沒提過長大要當警察的事了,還選了別人看來最為枯燥的考古專業(yè)。看到姐妹們來了,他只是喊了天晴一聲姐,并沒有搭理天雪。天雪雖然習以為常了,可心里還是很酸。
三人來到天雨所在科研隊的辦公室,因為是周日,辦公室里就只有他們?nèi)恕L烨缱谔煊晟磉?,從背包里拿出一臺手提電腦,給天雨播放記者崔寧幫她編制好的昨晚在省臺播的《尋親》節(jié)目。
開場主持人介紹了一些委托人的情況,老人是一位農(nóng)民,快八十歲了,孫子是收養(yǎng)的聾啞人,今年剛考上特殊類大學。然后就是老人講述當年的事,“這孩子不懂事,經(jīng)常到處跑,聽不見聲音,叫不回頭。五歲那年有一天,他從外面回來時就只知道哭,他是啞巴,我看著問什么也無濟于事,后面就沒有管了。后來長大了到年齡上學,學會寫字,就老是寫要找救命恩人,我是一個粗人,他那時年齡小,不敢把事兒當真,所以我就沒太往心里去,一直沒理他??删驮谌ツ?,他剛接到大學通知書,就跑到村里找支書,寫了好長一頁紙,說他考上了大學,智商是好的,他能為他自己寫下的每一句話負責。他就把當年的事寫了下來,求著支書幫他報警找人,找他的救命恩人?!痹捯袈湎碌耐瑫r,畫面還接進了一些記者在他們家里找的一些男孩小時候?qū)懙淖趾烷L大些的作文,“找救命恩人”幾個字有些歪歪扭扭,字跡有些模糊,還有那封寫給村支書的陳述書。
一些尋找過程制作成的短片播完后,聾啞孩子在用手語給手語老師比劃著,手語老師翻譯說,“我一直沒有忘記我的恩人,雖然被救時我只有五歲,但我依然記得救我的叔叔阿姨的模樣,他們把我捧到大石頭上就示意讓我快跑,所以我就跑了。后來我想找他們,可我太小,又不會說話,大人們不能理解我,所以只能拖到我能證明和為自己作主的時候。有時我在原來的路上走走,看能不能偶遇到他們,可那么多年過去了,一直沒能遇到。在這里我請求大家?guī)椭?,實現(xiàn)我這十三年來最想完成的愿望。謝謝大家?!弊鐾晔终Z動作,男孩對著攝像機深深鞠躬。
在播出最后尋找結(jié)果的片段前,主持人拿出了一張男孩從小在特殊學校里長期當義工的證書,還附上了一疊從進校到畢業(yè)期間當義工的工作登記表。而通過節(jié)目組尋找到的結(jié)果,就是警察當年出具的死亡證明,還有天晴提供的一張父母合照讓男孩辯認。男孩看到證明和照片,先是一臉茫然,再就好像想到了些什么,毫不猶豫地跪在了地上,頭不停地叩著地板,那頭骨磕在地板上的聲音“咚咚”作響,這場景讓主持人有些措手不及,連忙起身去拉男孩。可男孩悲痛不已,陷入深度自責,那磕頭的動作并沒有停止,觀眾們都熱淚盈眶。
此時,現(xiàn)場接通了來自天晴的電話,“大家好,我們是許崧和周敏的孩子,我們想跟這位弟弟說,很感謝他記得我們的父母,我們的父母沒有遺憾,因為他們這愛的種子已經(jīng)播進了一個人的心中,而這個人心中的愛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植到更多人的心中。真的,弟弟,謝謝你讓我們知道這個答案。你勇敢,堅強,努力,上進,有愛,是你讓我們的父母更長久地活在這個世上。我們也希望無論是我們許家姐弟還是這位弟弟都不要執(zhí)著于過去,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我們應該更珍惜現(xiàn)在,珍惜父母留給我們的那束照亮著我們前進道路的光?!?p> 最后還有一段來自當年負責調(diào)查這起事故的警察給天雨的短片,“小雨,當年由于叔叔們的疏忽,沒有把工作做細致,沒有相信你的話,讓你失望了。請你原諒,對不起!”短片里已經(jīng)兩鬢斑白的警察低頭鞠躬,久久沒有起身。
片子播完了,天雨早已默默地哭成淚人,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天雪跪在天雨跟前,拉著他的手,哭著給他道歉,“哥,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嗎?哥~~”天雨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他用右手摸了摸妹妹的臉,這張與他長得極其相似的臉。這十三年來,他用最冷漠的態(tài)度傷害了本應與他是最最親近的一同長大的妹妹,而這冷漠,是他對這世上所有不滿的唯一發(fā)泄出口。整整十三年了,天雨把自己鎖了起來,不相信這個世界,寧可孤獨地躲在角落里也不愿意跟這世界對話,而此刻他心里的憋屈與不憤決堤般伴隨如雨下的淚都傾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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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因果循環(huán),人的成長都是由經(jīng)歷造就,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