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除夕,大雪紛揚(yáng)。南啟皇后薨逝的消息迅速傳開,震驚天下,令人噓唏。
朝廷頒發(fā)急令:凡在上京城者,皆穿素衣,禁婚嫁,禁壽宴,禁煙花爆竹,禁一切不當(dāng)言論,違規(guī)者,輕則獄,重則斬!
政令一出,上京城的老百姓們不得不遵從,盡管今天是辭舊迎新的除夕,但為了不惹事非,大多數(shù)人都閉門不出,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上了白燈籠,還插上了白菊,以此來哀悼和祭奠皇后娘娘,這讓原本熱鬧的上京城立刻變得冷清空蕩。
皇宮內(nèi),氣氛莊嚴(yán)肅穆,皇后崔氏的喪禮依然由禮部操辦,作為一國之母,排場自然不小。
文武百官,后宮嬪妃,皇子公主齊齊到場,就連閉門不出的二皇子蕭墨也被芷蕙姑娘推著前來哀悼,可唯獨(dú)不見皇帝蕭堅(jiān)和蘭妃娘娘的身影,這讓四公主蕭晴更加嫉恨蘭妃,她與父皇蕭堅(jiān)的關(guān)系也因此降至冰點(diǎn)。
喪禮結(jié)束后,四公主蕭晴由趙云琛陪著回到了彩云閣,宸王蕭南雖然并不希望兩人越走越近,但念在蕭晴剛剛喪母,就沒有上前阻攔。
蘭華宮,頭部帶傷的蘭妃娘娘正靠著床頭悠閑的讀著一卷書,這時,婢女雯兒邁著小碎步走了進(jìn)來對蘭妃說道:“娘娘,宸王殿下來看您了?!?p> 蘭妃合起書卷,正想下床,突然眼珠子一轉(zhuǎn),對雯兒吩咐道:“雯兒,你去告訴南兒,就說本宮睡下了,讓他改日再來吧。”
雯兒不明就理道:“為什么啊娘娘?宸王殿下又不是外人,今天可是除夕呢,殿下理應(yīng)陪在娘娘身邊呀!”
蘭妃有些不耐煩道:“哪那么多為什么呀?本宮不想見他總行了吧!退下!”
“諾?!宾﹥翰桓以夙斪?,默默退下了。
大殿里,蕭南見雯兒一個人來了,問道:“雯兒,本王的母親呢?她的傷好些了嗎?”
雯兒略顯難堪道:“殿下,娘娘睡著了,您改日再來探望娘娘吧?!?p> 蕭南見雯兒目光閃爍,疑道:“真是如此嗎?是不是母親不愿意見本王?”
雯兒連忙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殿下,娘娘她……她真的睡著了!”
蕭南依舊不信,不顧雯兒的阻攔,硬闖進(jìn)了蘭妃的寢宮,雯兒見蘭妃沉下了臉,立刻跪在蘭妃面前認(rèn)錯道:“娘娘,宸王殿下執(zhí)意要見娘娘,奴婢攔都攔不住??!奴婢該死!”
蘭妃娘娘手一揮,對雯兒說道:“雯兒,你先退下?!?p> 雯兒低著頭退了下去,蘭妃打量著蕭南還未換去的喪服,冷聲一笑道:“皇后娘娘的喪禮還順利吧?你既然來見本宮,為何不換一身衣裳,你穿著一身喪服來見自己的母親,你認(rèn)為這樣合適嗎?”
“對不起,母親,是南兒馬虎了。”蕭南對蘭妃道歉,頓了頓,又說道,“母親明明沒有睡下,為何不愿見南兒?還有,今日皇后娘娘的喪禮,母親著實(shí)不該缺席?!?p> 蘭妃娘娘聽罷頓時變臉,譴責(zé)道:“敢情你著急忙慌的跑來見本宮,是特意來譴責(zé)本宮的嗎?本宮都傷成這樣了,還如何去參加皇后的喪禮,是想讓大家看本宮的笑話嗎?”
蕭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孩兒不敢!母親息怒!”
蘭妃心煩氣躁,對蕭南說道:“你退下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p> 蕭南并未起身,欲言又止,蘭妃眉眼一彎,問道:“你還想說什么?”
蕭南抬頭看著蘭妃,終于鼓起勇氣對蘭妃問道:“母親,孩兒想問,皇后娘娘的死真的與母親毫無瓜葛嗎?”
蘭妃猛然一怔,跳下床來瞪著蕭南滿腔怒火道:“你說什么?你是在質(zhì)問本宮嗎?本宮為了自己的清白差點(diǎn)撞死在鳳鸞宮,你竟然懷疑本宮?你不關(guān)心本宮的傷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拿刀尖來戳本宮的心?南兒,你太讓母親失望了!”
蕭南不想激怒蘭妃,語氣平平道:“母親,孩兒錯了,母親好好養(yǎng)傷吧,孩兒告退?!笔捘险f著就站起了身想要離開。
“你站住!有你這么認(rèn)錯的嗎?”蘭妃娘娘氣得頭疼,攔在蕭南的面前,摸了摸頭上的傷,失落落道,“南兒,你變了,我們母子倆不過才分開三個月,你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呢?母親說什么你都聽不進(jìn)去,現(xiàn)在還向著皇后娘娘來質(zhì)疑你的母親,你可別忘了,當(dāng)初可是皇后娘娘把我們母子倆逼到西蜀去的!她可是我們的仇人??!她死了不正合我們的心意嗎?我們在西蜀八年的韜光養(yǎng)晦,不就是為了今日嗎?恰巧,今日是除夕,除舊迎新,多好的日子??!過了今天,一切都是新的了!”
蕭南眼眶微紅,正視著蘭妃的眼睛,聲音低落道:“母親,您也變了,天下是男人的事,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呢?時候不早了,母親好好歇息吧,孩兒去看看父皇?!?p> 蕭南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了,惹得蘭妃血?dú)夤バ?,把桌子上的茶杯怒摔在地?p> 婢女雯兒聽見后急急趕來,扶著蘭妃重新躺在了床上,只聽蘭妃哭哭啼啼道:“本宮的一片苦心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雯兒輕聲安慰道:“娘娘,別哭了,殿下畢竟還年輕,以后他會明白的,娘娘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閉上眼好好睡一覺吧,雯兒守著您。”
蘭妃娘娘抹了抹淚,轉(zhuǎn)過身去不再說話。
蕭南的心里也很難過,從蘭華宮出來后,徑直去了紫宸殿。剛一進(jìn)殿,就看見皇帝蕭堅(jiān)坐在那里打盹兒。
旁邊的承恩公公見蕭南來了,低頭附耳的對蕭堅(jiān)輕聲叫道:“陛下,宸王殿下來了?!?p> 蕭堅(jiān)緩緩睜眼,強(qiáng)打出精神對蕭南擠出一絲微笑道:“南兒,你來了,這么晚過來有什么事嗎?”
蕭南搖搖頭,輕聲道:“沒事兒,兒臣就是不放心父皇,過來看一看您?;屎竽锬锏氖?,大家都很意外,也很遺憾,還望父皇節(jié)哀??!”
蕭堅(jiān)憂傷滿面道:“兩天前,朕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現(xiàn)在又失去了皇后,朕雖然是一代君王,但朕的心也不是鐵打的啊,怎能不痛呢?今日除夕,本來是闔家團(tuán)圓的好日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今年的這個春節(jié)不好過??!”
蕭南抬頭細(xì)細(xì)瞧著面容疲倦,盡顯蒼老的父皇,心里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憐憫,突然問道:“父皇,您后悔過把南兒接回宮里嗎?”
蕭堅(jiān)先是一怔,然后問道:“怎么突然這樣問?”
蕭南苦苦一笑,大膽回道:“因?yàn)?,如果南兒沒有回宮的話,就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事情了,三哥也就不會死,皇后娘娘更不會懸梁自盡了?!?p> 蕭堅(jiān)瞇起雙眼盯著蕭南,沉聲問道:“你是在自責(zé)嗎?恒兒的死與你有關(guān)嗎?”
蕭南面色冷靜,直言不違道:“有沒有關(guān)系,父皇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嗎?還有皇后娘娘的死,父皇嘴上說相信此事與母親無關(guān),其實(shí)心里面還是懷疑母親的,對吧?”
蕭堅(jiān)鼻子里一哼,指著蕭南說道:“真是什么都敢說啊?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嗎?”
蕭南面無懼色,坦然道:“父皇若真想治兒臣的罪,早就把兒臣給抓起來了,又怎么會把國之希望寄托于兒臣的身上呢?”
蕭堅(jiān)輕嘆一聲,嘆息聲中夾著些無奈,瞅著蕭南說道:“朕就是太縱容你了!誰叫朕有愧于你和蘭妃呢?成者王,敗則寇,要怪只怪恒兒力不所及輸給了你,古往今來,哪個朝代不是風(fēng)起云涌呢?君無戲言,朕既然允諾過要冊封你為東宮太子,就不會再去計(jì)較這些恩恩怨怨。待春節(jié)過后,朕就命天師挑選一個良辰吉日,正式冊封你為太子。父皇老了,你當(dāng)上太子后,這南啟的大梁可就靠你來支撐了!”
蕭南聽罷,衣袍一提跪下謝恩道:“謝父皇恩賜,兒臣定不負(fù)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笔拡?jiān)微微抬手,頓了頓又道,“你當(dāng)上了太子,就得移居?xùn)|宮,這東宮自然就不能少了女主人。所以,這太子妃的人選得盡快定下來。你母親昨日與朕逛花園的時候,沒少跟朕提到陸相之女陸冰瑤啊,看來她很是喜歡冰瑤姑娘,朕覺得冰瑤姑娘與你也確實(shí)相配,不如太子妃的人選就定她吧。”
“不可!”蕭南急聲否決道,神情不安的對蕭堅(jiān)說道,“父皇,難道您忘了大將軍的女兒阿丑了嗎?兒臣想娶的人只有阿丑!這些日子以來,父皇也看在眼里,兒臣與阿丑的感情是真真兒的啊,還望父皇成全!”
蕭堅(jiān)聽罷,濃眉一皺,低嘆一聲,勸道:“父皇自然知道你與那阿丑姑娘情真意切,可是南兒,這是選太子妃啊,不是尋常人家找媳婦。阿丑姑娘再好,她臉上的疤痕是去不掉的呀,而且她還是庶出,就算朕同意你們,文武百官也不會答應(yīng)的,還有你母親,她是堅(jiān)決反對你娶阿丑姑娘的,你難道要為了一個阿丑姑娘,與你母親反目成仇嗎?”
蕭南心中怒火燃燒,只見他繃緊了臉,替阿丑打抱不平道:“父皇,為什么你們都那么在乎阿丑臉上的那條疤痕呢?這古往今來,也沒有明文規(guī)定臉上有疤的女子不能進(jìn)宮當(dāng)太子妃啊?何況,阿丑生得并不丑,雖然是庶出,但她好歹也是名聲顯著的大將軍李征的女兒啊,誰敢瞧不起她?”
蕭堅(jiān)站起身來走到蕭南的面前,嚴(yán)肅認(rèn)真道:“話雖如此,但想說服群臣談何容易?此事改日再議,朕累了,你退下吧。你若有時間在此爭論,還不如去陪陪你的母親,把你母親討好了,說不定還尚有一絲轉(zhuǎn)機(jī)?!?p> 蕭南不服輸,為自己爭論道:“父皇是君王,明明只要父皇一句話就可以敲定此事,為何要讓兒臣去討好母親?難道父皇的決策還需要通過母親來定奪嗎?太子選妃是國事,后宮豈能干政!”
“住口!”蕭堅(jiān)氣得衣袖一甩,盯著蕭南說道,“這話要是讓你母親聽見,得多心寒?。∧慊厝ズ煤梅此家幌掳?!”
蕭南面不改色,眼神堅(jiān)定的看著蕭堅(jiān),毫不動搖道:“父皇,兒臣是認(rèn)真的,兒臣這一生已經(jīng)認(rèn)定了阿丑,除了她,兒臣誰也不娶!”
蕭堅(jiān)冷聲訓(xùn)斥道:“真是冥頑不化!”
站在旁邊一直不敢發(fā)言的承恩公公見氣氛僵化,走上前對蕭南勸道:“宸王殿下,正如您說,太子選妃是國事,所以,這也不是陛下一人能夠決定的,您就別固執(zhí)了,陛下和蘭妃娘娘這么做自然是為您好??!您想想看,您要是娶了一個臉上有疤的女人,豈不是遭天下人恥笑啊!”
蕭南狠狠盯了一眼承恩公公,然后對著蕭堅(jiān)問道:“父皇,那是不是只要去掉了阿丑臉上的疤痕,兒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娶她了?”
“你這是異想天開!”蕭堅(jiān)懶得爭論,對蕭南揮揮手道,“退下吧,朕累了,此事隔日再談?!?p> 蕭南雖有不甘,但只能點(diǎn)頭作罷,對蕭堅(jiān)行禮告退道:“兒臣告退。”
蕭南走后,蕭堅(jiān)重新坐了下來,一籌莫展的只顧嘆氣。承恩公公上前勸道:“陛下,宸王殿下年輕氣盛,您就別跟他置氣了,時候不早了,陛下該歇息了?!?p> 蕭堅(jiān)搖了搖頭,愁眉苦臉道:“朕哪里睡得著??!你剛剛也看見了,你看他那個執(zhí)拗勁兒!朕對這個阿丑姑娘真是越來越好奇了,看來朕得見見她了,朕倒要看看,她到底使了什么妖術(shù),讓南兒如此執(zhí)迷不悟!”
承恩公公陪笑道:“陛下,老奴也多少聽了些關(guān)于阿丑姑娘的傳聞,這姑娘的臉上雖然有一道疤痕,但相貌是真真的迷人呢!就像是下凡落難的仙女兒!”
蕭堅(jiān)冷聲一哼:“說得好像你親眼見過似的,是不是仙女兒,等朕見了她便知!”
承恩公公附合道:“是是是,陛下還是早些休息吧?!?p> 接著,蕭堅(jiān)就在承恩公公的攙扶下回屋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