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瞇起眼睛，神情嚴肅道：“天女閣是北朔朝廷一手掌控的暗殺組織，專收年輕漂亮的女孩，從小培養(yǎng)，磨礪成殺人不長眼的女魔頭，然后派往各國充當(dāng)細作，收集天下情報?！?p> 阿丑聽罷，滿面驚恐，不敢相信道：“不！我不相信！我母親長得那么溫婉可親，怎么可能是殺人不長眼的女魔頭呢？而且，我聽嬋兒姑姑說，二娘以前經(jīng)常欺負我娘親，如果我娘親真的是殺手，她為何要一直忍著二娘？她不早就把二娘給殺了嗎？”
李征長嘆一聲：“你母親當(dāng)年來南啟就是為了收集南啟國的情報，不幸的是，她的情報有誤，險些暴露喪命。當(dāng)時是我救了她，她為了感恩，就嫁給了我，而我，對她則是一見鐘情，我明明知道她是北朔的細作，卻還是冒著風(fēng)險娶了她，把她藏在將軍府，從此隱姓埋名。二房欺負她，她一直忍讓，自然是因為不想惹事生非，免得牽扯出自己的真實身份?！?p> 李征說到這里，突然哽咽了。阿丑聽得認真，遲疑道：“那我舅舅來南啟就是為了尋找我娘親嗎？”
李征點了點頭，回道：“你娘親死后的第二天，你舅舅孤身一人持劍闖入將軍府大鬧三娘的靈堂，拼死要帶走你娘。我不同意，他就把你搶了去，讓我在你娘和你之間做選擇，一個是我深愛的女人，一個是我的寶貝女兒，讓我怎么選？阿丑啊，你永遠無法體會爹爹當(dāng)時的感受！”
阿丑面色清冷，淡淡道：“你不是選了嗎？你最終選擇了娘親?！?p> 李征掩面泣聲道：“我是選擇了你娘親，可爹爹這么做也是無奈之舉??！當(dāng)年如果讓你舅舅帶走了你母親的遺體，他們必定會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北朔去，你母親又是天女閣的人，誰敢保證這中間不會出現(xiàn)意外，引出禍?zhǔn)?？你可知道，窩藏他國細作會有什么下場，這可是欺君欺國，滅九族的大罪?。〉慌滤?，可將軍府還有好幾十口人，如若三娘的身份被揭穿，他們怎么辦？他們是無辜的，不該受此牽連，還有你，你也是無辜的?！?p> 阿丑聽罷，全身瑟瑟發(fā)抖，對李征緩緩而道：“所以最后，你為了隱藏娘親的身份，為了保護整個將軍府，你就把娘親永遠埋葬在了將軍府的墓園里?？墒牵阌袥]有想過，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該發(fā)生的始終是逃不掉的?！?p> 李征深呼吸了一下，仰頭望著灰沉沉的天空，說道：“我當(dāng)然知道，這二十年來，因為三娘的事情，我一直小心翼翼，抱著僥幸的心理惶恐不安?？墒?，誰讓我遇見她了呢？誰讓我愛上她了呢？在別人眼里，她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細作，可在我李征眼里，她就是一個柔弱善良的女子，如果重來一遍，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愛上她?！?p> 阿丑默默地看著滿面淚光的父親，心中突然隱隱作痛，這就是愛情嗎？為了愛一個人可以不計后果，可以不懼生死！甚至搭上整個將軍府！這樣的愛，到底是自私還是偉大？還有她的舅舅辰子陌，為了心愛的女人，拋家棄國整整二十年，為了他心愛的女人，終生不娶，還養(yǎng)大了她的孩子！這樣的愛，才是真的偉大無私吧！母親一生中能被這樣癡情的兩個男人深深愛著，算是母親的幸運吧。
風(fēng)輕輕吹來枯草的味道，三娘墳?zāi)惯叺募t梅花隨風(fēng)擺動，落了一地。阿丑突然覺得臉上冰冰涼涼的，抬頭一看，漫天雪花，這是娘親的眼淚嗎？她聽見父親的心聲了嗎？她是愛舅舅多一點還是愛父親多一點？一個是初戀，一個是丈夫，想必都是難以割舍的吧！想到這里，阿丑的心里好像一下子輕松了很多，也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對眼前的李征也沒那么討厭了。她挪了挪腳，拉近了與李征的距離，主動牽住了父親的雙手，抬頭望著李征，嫣然一笑，輕聲叫道：“爹爹，我們回家吧！”
李征目光呆滯地看著阿丑，以為自己聽錯了，對阿丑遲疑道：“你……你剛剛叫我什么？”
阿丑腦袋一歪，笑道：“爹爹?。∧悴皇俏业牡鶈?？”
”哎！我的乖女兒！”李征喜極而泣，一把抱住可愛的女兒，激動得全身顫動，嘴里念道，“三娘，你聽見了嗎？阿丑原諒我了，她終于肯叫我一聲爹爹了！”
雪，無聲的飄落，像極了三娘安撫的眼淚，落在李征和阿丑的身上，落在墳前的紅梅花上，隨著風(fēng)，一滴一滴地落下，化成水，滲于干裂的土地，那滿園的枯草，好像瞬間有了生命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