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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葉子夫人

第十七章 進退維谷

魔女葉子夫人 怡章魚 3771 2020-12-16 08:52:58

  人間四月天。

  初春在宿州,明顯比東濱城是少了些春雨,不過安煦書離開宿州的當(dāng)天下午,便突然大雨瓢潑起來。

  倒也不是這場雨,暫緩了伍集派人追查安煦書的計劃,而讓他“脫逃”了,因為伍集看著大雨,反而心中暗喜,覺得是老天在幫他。

  他確信毒發(fā)的安煦書,走了趙來指的那條山巖小道,必死,即便不是雨天路滑地掉入山溝,也有他們預(yù)備的陷阱,馬跑到那里便觸發(fā)消息,竹板會松了束縛之后彈出,擊傷馬腿,讓安煦書連人帶馬的“馬失前蹄”、跌下山去。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南方山區(qū)長大的安煦書,天生血熱,血氣比旁人較快,而且那日出了城,他逐漸心存了疑慮,一路上走的小心,放慢了些速度、著力四下里觀察,希望記住來去路上的細(xì)節(jié),日后可能有用,因而安煦書還沒能走到陷阱,就開始嘔吐了。

  安煦書離開宿州城的第二天,坐在將軍府小書房里的魏琳,毫不掩飾自己的瞠目結(jié)舌,看著對面正經(jīng)危坐的伍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震驚于對方的陰險狡詐,布了這么大的局,只為了殺死左凌豐、搶了他手里的四萬人馬的兵權(quán)。這個時候,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魏琳,并心思沒有告訴伍集,左凌豐這次只帶出兩萬人前來,其余的兩萬人馬和糧草、武器裝備,全部留在樊鐵的富下城,等待左凌豐的命令。

  “他要謀反??!”魏琳直愣愣盯著伍集,突然意識到。

  他立刻從對方傲慢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驚恐,心里更加氣急:“他這不是單純希望左凌豐死、要搶他的四萬人馬的兵權(quán)。伍集這是是要謀反!這樣做局讓左凌豐奉了皇命、帶大軍來到宿州,那么,他謀反之前的一應(yīng)軍事儲備,全省了!遠(yuǎn)在京城的皇帝、朝臣,是完全不知道啊。”

  最終,魏琳沉住氣,說道:“這,太歹毒了!”他在沒有明確對方意圖的時候,先收住接下來的言語。

  魏琳不怕對對面的伍集聽到。

  因為伍集特地叫他來小書房,直面告訴自己所有關(guān)于宋啟功的事情,魏琳就知道,今日不過是個死。他猜想,伍集可能要他活著,否則直接殺了他就完事兒了,何必這么費了口舌、在自己面前顯擺他的邪惡,他不過是個沒有交情的低級將官。

  伍集明顯是有備而來,看著魏琳避開自己的審視,低頭咒罵,便知道對方是在心里“打架”、想著應(yīng)對。

  不等魏琳再開口,伍集輕輕倨傲地咳嗽一聲,然后從懷中取出孩童的一只鞋和頭繩束著的一縷頭發(fā)。

  看著伍集輕輕放在檀木大桌上的兩樣?xùn)|西,魏琳感覺,方才日頭里沖自己微笑招手的伍大將軍,仿佛一個寒冰大棒,沖自己肆無忌憚地捶打過來。

  “大將軍,你……”

  “魏琳,想知道為什么是你,對嗎?”

  魏琳壓著內(nèi)心翻騰,竭力讓僵硬的面容,和緩下來,他必須收住自己的怒氣,因為魏娟的頭發(fā)和無恙的鞋。

  他,被伍集,捏在了手里!

  .

  左凌豐的大軍,在給逐漸平直開闊的官道上走了四天,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依山而建的宿州城,高聳的城墻上隱約飄揚的旗幟,臉色一沉。

  “麻得,比我的大鹽城,還有錢??!”

  他一路趕過來,逐漸發(fā)現(xiàn),在通往宿州城的官道上,道路加寬了、驛站里的配置越來越上檔次,而且現(xiàn)在看到宿州城的外城樓,更加明顯了:這兩年,宿州城又加固擴建了;而他的大鹽城,看著和“鹽”沾個邊,其實沒沾一點鹽路鹽政的油水,所以遠(yuǎn)比這宿州城,矮小很多。

  內(nèi)心更加不忿的左凌豐,想到和安煦書的生死不明一樣,可能還在宿州城的魏琳,同樣是境遇難測。他左右看看,見馮歌走上前,似乎有事想說,便讓馬到一邊。

  馮歌,是他轄區(qū)內(nèi)的廣安城的守將,比魏琳長幾歲,此次大軍中的糧草多是他和魏琳兩個人籌備、轉(zhuǎn)運的,此時他要上了說話,左凌豐能猜到他要說什么。

  “都督大人,安將軍和魏琳,怎的不見出城來接應(yīng)?”

  “嗯。想來是城里繁華,他二人將我們都忘記了!”左凌豐故意冷冷打趣,讓自己放松面容。這兩日,他一直在盤算,自己身邊會不會有內(nèi)奸,來針對安煦書的中毒之事。大前天看著元站對自己低語,他能感受到,對方也有此種擔(dān)憂。

  “膽敢對我的副將下手,伍集脫不了干系!”這點,左凌豐早已定論,但是這個時候的左凌豐還想不到其他,只暫時認(rèn)定,安煦書被人下毒,可能不是伍集的主意,或者說,不是他主觀授意的。

  左凌豐在城外一個不靠山的空闊地勢上讓左之瑛安排,先安營扎寨,并將安煦書的事情,和妹妹說了,讓她立刻派個人妥當(dāng)?shù)娜耍瑤Э谛沤o富下城的樊鐵;他自己則帶著兩個副將,顧萍和馮歌、以及余下的一萬人馬,帶上足夠的武器裝備,繼續(xù)朝明明有詐、卻不能不來的宿州城,進發(fā)。

  他知道,如果直接回撤大軍,伍集勢必會立刻上奏朝廷,理由甚至可以寫,驕慢自傲,放任宿州危難不顧,自行撤軍,居心叵測;而他如果還能有機會反駁,理由也僅僅是自己人的一方巾帕上的“有詐”兩個字,朝廷哪里會信!到時候直接扣個謀反的帽子,都是有可能的。

  因為皇帝這幾年體弱多病,生病之人原就內(nèi)心混亂生疑,何況帝王的疑心,是通病。眼下,他是對左凌豐這樣不在身邊的臣子,心懷忌憚之時——這是母親臨走時,和他說的。

  所以左凌豐明白,伍集選在今年讓自己增援宿州,是有預(yù)謀的。眼下他自己畏縮,便是掉進了伍集的謀算里。

  雖然伍集比自己低一級,但在沒有明確的是非、應(yīng)戰(zhàn)之際,自己萬不可回撤奉了皇命跑來增援的大軍,而且大部分糧草和裝備被安煦書和魏琳帶進了城中,他這個都督大人是無法再變出來返程大軍的所需糧草,因而他只能這四天里,沿途派人去路過的村落里,盡可能征召募集軍糧和草料,以備長遠(yuǎn)計劃。

  左凌豐打算按兵不動、以靜應(yīng)變。

  .

  安煦書,那日在清晨,便被一身戎裝的趙來在門外驚醒,說伍大將軍有令,命他即可抄山邊的近路小道,快馬去催促左凌豐加快增援大軍的進度,因為漕運總督府剛剛有探子連夜回稟,那里有可疑的人馬,在集結(jié)。

  當(dāng)時的安煦書也是心有疑惑,但看著趙來短小精悍的身形,黑白分明的眼中透著真誠而言辭急切,想來是得了消息而著急,便一時間也不好多問,和他一起吃過大將軍府的早飯,拿上趙來遞上的干糧和水囊,便上馬出城。

  山巖小道上跑了不到半個時辰,安煦書便覺得腹痛難忍,他立刻知道不好,自己隱約的預(yù)感果然是真的。

  太大意了!

  他摟住馬脖子、用力嘔了一些胃里的食物,直到吐出了黃綠色的膽汁,但還是抵不住眼花頭暈和陣陣絞痛,只能立刻折返,找尋來時魏琳和自己說過的一條山路。

  路過來時看到的一個黑色的深坑,山里長大的安煦書,猜想應(yīng)該曾經(jīng)是用來捕獵挖的獸坑陷阱,想到身后可能會有追上來查看自己的人,便脫了一身的盔甲以減輕馬的分量,也能讓追上來的人一時間看不出是自己。

  然后,他將自己綁在馬鞍上,避開過路的驛站和可能會看到自己的民戶農(nóng)家,用力抽打著馬,全力集中精神,朝著官道方向飛奔,完全顧不上馬被自己抽打地幾乎在發(fā)瘋似的躲避自己。

  在體力不支而掉下馬的時候,安煦書料到自己是不久于天命,只得用口中的血,寫下“有詐”,緊緊掖進袖口??粗约旱难獣?,他莫名增加了些氣力,畢竟四萬將士的生死叵測,讓他不能就此放棄——那些人,也都是和自己一樣的血肉之軀。

  他用力撲上去,拉住煩躁惱怒、準(zhǔn)備逃走的馬,摸著繩索再次爬了上去,感覺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顧不上其他而上了官道,在石板路上,讓馬和自己用盡最后的力氣,朝來時的方向奔跑,直至看到遠(yuǎn)處仿佛是元站的亮銀色頭盔,安煦書才扔了馬讓它逃離自己,他自己則倒在灌木里,等元站。

  .

  左凌豐來到宿州城下,抬頭看到城樓上錦旗飄揚、人頭攢動,一副大敵當(dāng)前的臨戰(zhàn)態(tài)勢,心頭立刻一緊。

  果然,不等他叫門,城垛里跑出伍集的副將,重甲閃亮、濃眉俊目的遲庭庭。

  左凌豐回頭準(zhǔn)備吩咐,卻發(fā)現(xiàn)元站一聲不吭地悄悄跟上了自己,就在自己身后。

  看到元站眼中的堅毅和緊鎖的雙唇,他知道安煦書可能不行了,左凌豐來不及問話,趕緊命令三個副將不要跟上來,并讓他們?nèi)诟榔煺Z官,等待自己的手勢。

  宿州城外的一萬大軍,只有元站知道此刻左凌豐的意圖。

  聽著安煦書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伍集及其手下,不明目的地示好和著力將他支開、毒殺,元站知道,左都督正面臨生死;走到宿州的兩萬將士,可能面臨亂軍之中的自相殘殺。

  年長的安煦書是左老夫人一手調(diào)教的親隨,跟在左凌豐身邊將近十年,伍集不能讓左凌豐預(yù)先知道自己的謀算,所以在看到安煦書的一瞬間,便計劃好了,讓安煦書死在宿州城外;

  他預(yù)判如果死在城里讓魏琳察覺,對他日后降伏魏琳,增加了自己邪惡的一面,反而會激怒魏琳。他必須在魏琳面前,表現(xiàn)出慈眉善目的一面,所以告訴魏琳,安煦書是出去接應(yīng)他的左都督去了,更妥當(dāng)?shù)摹?p>  而安煦書臨終交代元站,他雖不知道伍集到底于意何為,但是他毒殺自己,必定事關(guān)左都督生死;他叮囑元站,可能軍中會有伍集的接應(yīng),為了防止陣前混亂,讓元站務(wù)必機密行事、暗中查明。

  元站知道行事急迫,守不到安煦書閉眼的那一刻,便連夜騎馬飛奔、趕上了大軍的行進進度。

  .

  遲庭庭一臉坦誠,在三丈遠(yuǎn)停住了馬,拱手含笑,唇紅齒白、緊致光潔的面容在春日里的暖意里,相得益彰。

  “左都督大人,一路辛苦?!彼隙?,安煦書早死在山里,因此,他綻放笑容的瞬間,帶著幾分得意。

  左凌豐看出來,眼前這個小將,參與了伍集的陰謀,只默默一沉氣息,隨即也立刻回應(yīng)對方表現(xiàn)出來的坦誠,抬手行禮。

  “這是小遲將軍呀,有勞了。”左凌豐不露聲色地面帶微笑,心里卻起了戒備。

  “左都督大人,還是如此謙和,讓遲某愧疚了?!?p>  “哪里!這是應(yīng)該的。不知道魏琳帶來的糧草車馬,可全數(shù)抵達?”

  “都在城里了,都督大人盡可放心?!边t庭庭笑著,露出雪白的牙,極具親和力。

  “安將軍怎地不見在城樓上,他可在城里?”左凌豐一邊示意城樓上逐漸聚集的將士們,一邊讓馬上緩步前,心下略安慰些——魏琳還活著。

  “在的。早起,安將軍去了軍中的馬棚巡查?!边t庭庭忽略答話時的謙卑,他一邊說著、一邊扭頭示意城樓方向,“都督大人一會兒能見到安將軍的?!?p>  這樣的寒暄客套,讓春日的微風(fēng),滿是溫?zé)?、安寧?p>  但是,早就暗中用力的遲庭庭,看準(zhǔn)了左凌豐又將目光移向他身后的城樓之際,右手突然沖著對方的面門甩出暗器。

  左凌豐聽著對方的一派胡言便已經(jīng)心中做定,走近了看他左手拿著馬鞭,便知道他右手必然“有鬼”,因而故意打眼看向城樓。隨即,果然眼角察覺他動作異常,兩道寒光閃出,他用力夾緊馬鐙、仰面躺倒在馬背上,躲過了飛過來的毒鏢。

  他猜到了!

  對他下手,都不等他進城。

  遲庭庭沒料到,前一刻還在沖自己含笑過來的左凌豐,竟能悄無聲息地躲過自己的暗器,“這都督大人,身手了得”,便心下一驚,來不及想原委,只二話不說、調(diào)轉(zhuǎn)馬頭,佯裝逃走。

  左凌豐看到他將整個后背放給自己,便知道不好,城樓上的箭,即將沖著他來。

  他并不追趕,反而立刻拉馬轉(zhuǎn)身、向自己的大軍跑去,并朝大軍高舉右手,五指張開,口中大叫,防御、后退。

  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當(dāng)然是元站。

  他看到左凌豐調(diào)轉(zhuǎn)馬頭,便知道果然事情危急,立刻沖四角旗語官大叫,防御。話音剛落,已經(jīng)聽到城樓方向的異動。

  遲庭庭幾乎是聽著頭頂?shù)募楋w過,而本能躬身、漸漸駐了馬,回頭查看。

怡章魚

左凌豐猶豫前來,知道事情絕非軍報里說的那么簡單!但是,皇令難違,他默默對著朝廷的敷衍草率、拿他和幾萬將士的熱血當(dāng)兒戲的作派,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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