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下這副模樣,我竟恍惚有一種隔了一千年,我們師徒二人今日才終于重新相遇的感覺,不知為何,心頭莫名有些慌張。
舉起手指,我便快速的搶斷了他的話:“桃桃只喜歡師父一個,不,是只愛師父一個。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變過,桃桃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師父了。師父不喜歡的,桃桃也不喜歡,從今以后,桃桃再也不見狐貍了......”
生怕對方也打斷我,便嘰里咕嚕說了一堆,直到對方忍不住開懷大笑,重又將我攬在了懷里,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我的名字:“桃桃......桃桃......”
越喊越輕柔,越喊越溫軟,像綿軟的云,揉碎的風,叫人心醉。時光靜好,伴君身側(cè),呢喃細語,刻心入骨......
最后的最后,君說:“我最舍不得的桃桃,好好活著,等我回來~”
我猛然推開他,驚恐的朝他看去。
回應我的,是從黑暗的空中照入的那束光,那道鎏金絢爛的光芒,強盛劇烈,耀眼到刺痛雙目,無法睜開。
待我睜開雙眸的瞬間,人已經(jīng)從意識界出來了。
原本闔隘暗閉的地界驟然間仿佛換了一副天地,魔氣散去,黑水褪祛,漫天金光,華光萬丈,晃亮的叫人睜不開眼。
諸天神佛,位列在前。整個方外天、象鏡一眾神佛,皆容姿威儀,肅穆莊嚴。形成以蓮花一般的包圍之勢,整齊的出現(xiàn)在天際之間。
一眼望去,入目便是崇岳,他悲憫的目光看向地界眾生,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不悲不喜,不怒不哀。沒有半句話,卻更像是已經(jīng)訴說了千言萬語,匯總起來不過四字:好自為之。
用同樣目光審視著我的,除了崇岳佛祖,還有一同站在他身邊的佛。那幾位佛雖不相識,面龐卻皆是那樣的熟悉。
“村長”,“姜姨”,驚愕之余,我呢喃出聲。
對方雙目露出一絲悲切,隨即快速低眉垂眼,匿退兩旁......
溟水之上,庚商倒地被關(guān)押在法陣之中,天之紋章印刻在身,半點也動彈不得。列位其上方,三大象神與佛比肩,呈鎮(zhèn)守之姿。
地界的狼狽在古神古佛降臨的那刻起消失的無影無蹤,如夢似幻,可現(xiàn)下的聲勢浩大,又仿若在提醒眾人,之前的恐怖絕不是一場夢那樣簡單。
隱隱約約總覺得這樣打的場面應該還有大事要發(fā)生,卻也不敢妄自揣測,只是心頭不安愈發(fā)濃烈。
尤其風凪那句“好好活著,等我回來”依舊言猶在耳,令人心驚肉跳。
我不由得向他望去,現(xiàn)下的他遙立風頂,氣息平穩(wěn)。意氣風發(fā)、神采奕奕的模樣,好似又回到了那個玉樹臨風、飄逸超脫的風之象神。
“天地新立,分三界,天、地、人;開六道,天人道、人道、鬼道、畜牲道、地獄道、阿修羅道;聚四海,攏八荒。上古洪荒皆封塵埃,六道輪回辟屬新紀。天劫終,而后,神佛明心,斬七情,斷六欲,方正心正氣......”
一切正是祥和安然,原以為他們處理完亂糟糟的事情,皆要散去之時,忽然間崇岳便開始緩緩訴說著一些有的沒的,直到“天劫終”三個字傳入我的耳朵,腦海中騰然便想起了與朝初遇之時,曾同我說起過的話。
她說世間將有大劫,唯有封神和我能阻,如今封神也算順利,可其中最大的好處無非是三界已經(jīng)徹底平衡穩(wěn)定,現(xiàn)下庚商的麻煩又再次解決了。
天劫終,雖不知這個劫數(shù)究竟指的是什么,崇岳既如此說,應當算是過去了,只是當中的我到底又算充當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直至天地四靈,真身化形,宿主齊鳴,通達天地。
象鏡眾神,乃至方外天諸佛齊齊散動靈息,黑暗的地界瞬間成為了另一處方外天靈域,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金色光芒之中。氣息波光流轉(zhuǎn),光暈一陣陣的蕩開,每一道都像是撞向了我的心臟。
那一刻仿若一記悶棍敲在了我的頭頂,頓時便明白了一切。
天地不過六位象神,皆是順應六方靈息所化,屬于天地至純至明。可如今的至純至明之人,無一不為人欲所惱,憎、嫉、恨、愛、寂、惱,早已失了古神之本心。
三界開辟是順應天意之事,因為只有三界分立,原本的古神古佛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了。神佛不斷坐化早就開始了,如今不過是一批量處理干凈。
而我存在的必要,則是因為風凪......
象鏡的存在全然依憑幾位象神,象鏡若要隱匿消失,自然是要象神愿意的,雖不曉得句芒余茂二位象神發(fā)生了什么,從自始至終他們都不在的情況看,那二位必然也是生了什么執(zhí)念了,六大象神折了三位,唯一還有可能回頭的就是風凪。
他深知自己受人擺控,墮神印已起,唯有同庚商一起消失才是最好的辦法,為了不讓世間大亂,便同意了這個決定。
可笑的是,他能這樣清醒的做出抉擇,居然是因為我,喚醒了他?
無法理解這些隨時隨地可以讓自己赴死的人究竟是怎樣的想法,我斷然是不愿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就這樣消失的。
“師父!”,向著那處飄逸的白衣,我拼命奔赴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