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柔腸百轉(zhuǎn)
尉遲少澤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雙眸子溫柔如水,雙手?jǐn)r住愛妃的腰肢,輕聲笑道:“朕昨夜也夢到燕宜宮的大槐樹上結(jié)了一枚好大好紅的果實,想來的時候覺得是皇宮祥兆,沒想到是與子嗣有關(guān)?!?p> 宋爾槐嫣然一笑,“皇上,臣妾覺得這祥兆也和宮外有關(guān),燕宜宮的槐樹種在東北方向,怕是意有所指,為大齊斬除逆賊也是祥兆?!?p> 尉遲少澤心中細(xì)想了一番,更是欣喜不已,伸手摸向她的肚子說道:“朕就覺得那果實的意義極大,經(jīng)愛妃一提醒原來還有這樣妙的含義?!?p> “臣妾也是為大齊著想,”宋爾槐含笑道,“希望皇上不要嘲笑臣妾幼稚。”
“怎么會,朕的愛妃也是一片好心,想要朕高興嘛,”尉遲少澤親吻著她的側(cè)臉,“愛妃剛才是說想要一位漂漂亮亮的公主嗎?”
宋爾槐雙頰飛上兩抹紅暈,含羞帶怯地望著他,眼底亮晶晶的,“臣妾想要公主,那皇上想要嗎?”
“只要是愛妃的孩子朕都喜歡,”尉遲少澤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呼吸著她發(fā)間的香氣,“宮里已經(jīng)有了兩位皇子,柔嘉也該有個小妹妹了?!?p> 宋爾槐雙手環(huán)上他的脖子,微笑道:“那就讓臣妾為皇上生一位小公主吧?!?p> “還早呢,你這才剛剛一個多月,”尉遲少澤輕輕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朕這八個月只用守著你了,朕守著咱們的孩子降臨到世上?!?p> 宋爾槐低低地笑道:“那皇上可要想想取什么名字才好?!?p> 尉遲少澤渾身一顫,雙眼直愣愣地盯住外面那棵槐樹。
每次德妃一遇到什么讓她不悅的事情,她的寢宮里總是充滿花香的味道,也許是專門讓宮女采來讓她息怒靜氣的。楚璃停留在過道上嗅了一口玉蘭花的香味,心中做了些準(zhǔn)備再進(jìn)去。
“春天到了,濛陽園那邊的玉蘭花都開了,”羅凝海轉(zhuǎn)過頭看了她幾眼,“一朵朵有碗這樣大,比祺妃夏天送給本宮的荷花還要好看?!?p> “濛陽園還是因為娘娘的指示才種上玉蘭樹的,”楚璃微微一笑,“能夠讓我們欣賞到這樣的玉蘭花,還要感謝娘娘?!?p> 羅凝海正了正衣襟上的玉扣,淡淡笑道:“本宮想起的倒不是什么玉蘭,只是那時候沈婕妤時常在濛陽園吹簫給皇上聽,如今斯人已逝,本宮是再也聽不到這樣婉轉(zhuǎn)的簫聲了?!?p> 遺憾的口氣擋不住她眼底的幸災(zāi)樂禍。楚璃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恐怕她還不知道這沈婕妤用了別人的臉繼續(xù)活了下來。
“儀才人沒有什么本事,像她從前的一宮之主,”羅凝海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自從被嚇到之后就不行了,倒是良婕妤不錯,皇上升了她的位分,以后再碰上就是良嬪了。”
楚璃一愣,這宋爾槐才當(dāng)上婕妤沒有幾天,怎么這樣快就升為婕妤了。
羅凝海一眼看出她的疑惑,抿唇道:“良嬪有孕了,一個多月?!?p>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不高興,楚璃垂下雙眸,“那娘娘允許她生下孩子嗎?”
“你這問題問得本宮有多壞似的,”羅凝海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本宮對她的孩子沒有半分興趣,你以為本宮是在生氣這個?”
“奴婢以為娘娘不愿意良嬪誕下龍子呢?!?p> 羅凝海眉毛一橫,“皇上前夜做了個夢,夢見燕宜宮的槐樹結(jié)了個大果實,以為是宮中的祥兆,然后良嬪就有子了?!?p> 楚璃簡直哭笑不得,這不過就是個巧合而已,“娘娘,皇上做過的夢有那么多,也不是每個夢都會有意義吧?!?p> “你別急著笑,皇上說這果子還有個意思,”羅凝海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另一個意思就是東北戰(zhàn)事有望,羅將軍能夠?qū)⑴奄\一網(wǎng)打盡,鎩羽而歸?!?p> “那這可是好事啊,”楚璃奇怪地看著她,“娘娘為什么會不高興呢?”
“因為本宮根本就不認(rèn)為這與羅將軍有關(guān),可見皇上并沒有認(rèn)真關(guān)注將士死活,一心都在這妖魔鬼怪中,”羅凝海頓了頓,抿唇道,“一個果子也算不上妖魔,但本宮就是心煩?!?p> “娘娘不要著急,羅將軍征戰(zhàn)沙場多年,是有名的少年將軍,剿滅淳親王那群叛賊不在話下,”楚璃軟語勸慰道,“娘娘,說不定皇上的夢真的實現(xiàn)了?!?p> “他的夢都實現(xiàn)在良嬪的肚子上了,”羅凝海心煩意亂地揉揉眉心,“也罷,他的心思又怎么會在遠(yuǎn)征的戰(zhàn)士身上呢,本宮不過是在這里空牽掛罷了。”
尉遲少澤一向都是批折子勤快,政務(wù)根本不可靠,此時莊將軍也年老,軍事方面難有頂梁柱,楚璃眼眸劃過一絲異樣,“娘娘放心,羅將軍吉人天相……”
“娘娘,”小宮女急急忙忙地跑了進(jìn)來,“皇上過來了。”
羅凝海愣愣地站起來,“皇上怎么這時候過來了,他不是應(yīng)該在燕宜宮陪良嬪嗎?”
小宮女顫聲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皇上很著急的樣子?!?p> 楚璃趕緊上去扶住她的胳膊,低聲道:“皇上著急不會是良嬪出了什么事情吧?”
羅凝海一臉茫然地走出殿門,正巧迎上臉色鐵青的尉遲少澤。她的禮數(shù)都沒有盡到。他就已經(jīng)先行一步攔住了她,她奇怪地抬起雙眸,卻對上他盛滿悲傷與無奈的眸子。
羅凝海膝蓋一軟,險些跪在地上。“皇上。這是怎么了……”
尉遲少澤的嘴唇顫抖了幾下,“德妃,東北來報了。羅將軍誓死效忠大齊,已經(jīng)為國捐軀……”
沉沉夜色像是一團(tuán)攪不動的墨水,天上半顆星斗也沒有。周圍都是冷風(fēng)吹過樹梢的肅殺之聲,楚縱歌展開掌中浸滿汗水的紙卷。上面“月上梢頭見”的幾個字已濕了一截。
沈綠袖怎么會突然給他傳這么幾個字,邀他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赴漱玉殿一見。楚縱歌蹙緊眉頭,才踏上幾節(jié)階梯。朱漆斑駁的宮門悄無聲息地敞開來。
楚璃的囑咐還在耳邊回響,楚縱歌的腳步也有片刻凝滯,不過沈綠袖再三申明這是因為她想起了碧游的事情,他急切地想知道這位在他心中如同親人的女子現(xiàn)在在何處,也顧不上這些阻礙了。
門吱呀一聲,沈綠袖的身影一頓,回過頭來不緊不慢地打量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今夜不會過來了,畢竟家有悍妻嘛,要是那位準(zhǔn)王妃找我的麻煩就不好了?!?p> 楚縱歌不悅地打斷她的話,“我是因為碧游的事情過來的,要是別的事我就聽她的話了?!?p> 沈綠袖銜著淡淡的笑意,取下架子上的一層水綠色紗衣穿上,“看來這位碧游姑娘在你心中的地位同準(zhǔn)王妃沒有區(qū)別啊,她是你的初戀情人嗎?”
“在我心中誰的地位都無法同榮華相比較,”楚縱歌正色道,“包括碧游,不過碧游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我也愿意為了她食一次言?!?p> 沈綠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我還以為她同你沒有關(guān)系呢,你不是為別人問的嗎?”
楚縱歌盯了她半晌,也不愿意掩飾下去,“我和她從小長大,她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p> “那她是西戎女子嗎,你這樣不說清楚,我也沒有辦法想起來。”
“她的母親是齊國人,父親是西戎人,從小在宮中長大,”楚縱歌停頓了一下,又看了她幾眼,“那我這樣說明白,你想起來了沒有?”
沈綠袖瞳孔一緊,蒼白的手指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嘴唇一張一合卻是什么都說不出口。
楚縱歌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心一寸寸往下沉,“你這是什么反應(yīng)?!?p> “你……你不是秦國人嗎,怎么和一個西戎人有關(guān)系?”沈綠袖的語氣漸漸激動起來。
楚縱歌眼神一黯,飛快地擒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逼問道:“我來到這里不是與你打太極的,你還是和我說清楚比較好,不然你以后在這皇宮怕是寸步難行?!?p> “我早就寸步難行了,”沈綠袖冷哼一聲,眼底透著絕望的光,“皇上疑心我多時,不過是借我在齊國擋住西戎皇帝的眼而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皇上時時刻刻都防范著我?!?p> 楚縱歌將唇抿成一條線,“夠了,我對你和皇上的關(guān)系沒興趣,你只要告訴我碧游在哪里就行了,我得找到她,她就是我的親人?!?p> 沈綠袖臉上的血色褪了一半,像是擱淺的魚大口大口地呼著氣,“要是你今日殺死我,勞煩告訴皇上一聲,淳親王之所以在東北行事如此之快,也有我的功勞,來日淳親王弒君后,記得給我立一塊碑。”
楚縱歌復(fù)雜地目光落到她唇邊的淺笑上,他輕聲問道:“你當(dāng)真是厲害,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就不怕皇上將你五馬分尸嗎?”
“我竟然來了,就沒有畏懼,”沈綠袖揚起一絲悲涼的笑意,“就算是留在西戎,不也是那個結(jié)局嗎?!?p> “你就是皇上的游妃吧,”楚縱歌有些遲疑,“你一個皇帝的妃子,怎么跑到齊國來了,西戎皇帝也舍得?!?p> 沈綠袖幽幽地盯住他,“西戎皇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p> “他那人就是……”楚縱歌驀然睜大了眼睛,面露狠色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套我的話嗎,騙了齊國皇帝還想騙我?”
沈綠袖眼眸濕漉漉的,像是要落下淚來,“二皇子……我就是碧游啊,你不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