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妹笑了一下，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家這小樓實際上是一個自殺的圣地。據(jù)我所知，每一年都會有那么一兩個人到這來自殺，有樓頂上跳下去摔死的，在大門上吊死的，還有服農(nóng)藥毒死的，用刀把自己割死的等等?！?p> 康鴻有些頭皮發(fā)麻，在只有薄薄的月色的深夜，對面就是一大片墳山，居然還說這么恐怖的事，他說：“你不害怕嗎？”
“有什么可害怕的？我還跟我爹一起來收尸過，棺材都是我抬出去埋葬的，至少有十具，男的女的都有?！?p> “你爹是誰？”
“就是村長啊?！?p> “哎呀，原來你是孫老漢的孫女，你爺爺今天白天的時候還幫我抬煤氣罐到這來呢?！?p> “我知道，當(dāng)時我就在樓上?！?p> “原來你白天就來了?！?p> “其實我昨天就來了，已經(jīng)在你們家樓上呆了兩天了，今天最后一晚上，以后就再不來了。”
“為什么？你以后可以隨時來呀，我歡迎?！?p> “我想來，可是陰陽兩隔來不了啊?！?p> 康鴻笑道：“別逗了，我是醫(yī)生，我不怕鬼的?！?p> 水妹從旁邊手袋之中取出一張紙遞給他：“你看看?！?p> 康鴻接了過來，用手機(jī)電筒照著一看，是一張病情診斷書，一瞧之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原發(fā)性肝癌？”
水妹慘笑了一下，點頭說道：“是呀，我已經(jīng)被死神判了死刑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康鴻說道：“你別想這么多，還沒有其他資料？我再看看，很多肝癌是可以治好的，而且可以長期生存下去的，光看這個病人病情診斷書，我是不能判斷的，還有其他資料嗎？”
水妹拍了拍旁邊那一袋子的東西：“都在這呢，是我的省城三院檢查的結(jié)果，我拿了結(jié)果從醫(yī)院回來，買了酒就直接到這來了。我還沒回家呢，所以我爺爺，我爹他們，包括我老公都不知道我在這兒，我準(zhǔn)備在這里好好休整一下情緒，再從容的離開。”
“你先別說這些，把你的其他資料給我再看看，天不絕人之路的。”
水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將旁邊的袋子整個都扔給康鴻，說道：“所有的檢查材料都在里面，正好我也懶得寫遺書了，你就把這些拿給你我爹和我爺爺，我交代幾句話，你到時候告訴他們就行了，他們就知道了，我為什么要死？”
康鴻說道：“你先別沖動，我?guī)湍銠z查一下。”
說著康鴻馬上打開袋子，在里頭翻出了幾張檢驗單，其中有腹部Ｂ超和ＣＴ掃描。
這個是最為客觀的證據(jù)，康鴻立刻對著手電，仔細(xì)審視了起來。
幸虧她得的是肝癌，而且自己又恰好是肝腫瘤的完美級手術(shù)技能。
康鴻掃了一眼，覺得Ｂ超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又看了ＣＴ掃描同樣如此，也覺得怪怪的。
只是手電照著光線不好，加上心情激動，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法確定到底什么地方有問題。
他趕緊先把片子放下，對水妹說道：“你先別著急，我跟你說，Ｂ超和ＣＴ這些影像學(xué)檢查對于肝臟直徑五厘米以下的占位性疾病，實際上正確診斷率并不太理想。真的，我是醫(yī)生，我沒騙你?！?p> 水妹搖搖頭說：“行了，你看著才二十來歲吧。給我看病的是兩個五十多歲的老醫(yī)生，是省三醫(yī)院普外科的主任和副主任醫(yī)師，級別絕對比你高的多。他們非?？隙ㄎ业牟【褪窃l(fā)性肝癌，他說做手術(shù)效果也不是很理想，不過可以做，但花的錢不少，讓我回來想一想，如果需要做就去交錢住院，他們會安排手術(shù)，但是不敢保證我能存活多久。本來他們說讓我讓家人來談的，我說我可以談，我沒有家人，他們就把這些話告訴我了?！?p> 康鴻說道：“你等等，我先看看你的其他的檢驗結(jié)果，光看影像學(xué)檢查其實是不準(zhǔn)的，尤其是這種類似肝癌的東西，因為有很多東西從影像學(xué)角度看上去跟肝癌差不了多少，容易產(chǎn)生誤診，你得給我點時間。”
說著康鴻又把袋子里其他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是一些肝功和常規(guī)化驗。
看完之后，康鴻驚喜的說道：“甲胎蛋白和乙肝表面抗原都是陰性，肝功能和常規(guī)化驗也都是正常，這就證明沒有癌變，弄錯了，絕對不是癌！”
“算了，我知道你只是想讓我不要自殺了，寬慰我而已。我能理解，你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但事實上沒有用的，你騙了我一時，騙不了我一世。我遲早還是會死的，與其將來把錢都花光了再死，不過現(xiàn)在把錢留給我兒子和我老公，他還能帶兒子活下去?！?p> “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那就更不應(yīng)該輕生了，相信我。這樣吧，實話跟你說，我也是省三醫(yī)院的，給你看病的是誰？名字叫什么？你知道嗎？”
“一個是普外科的主任，還有一個是副主任?！?p> “雍興安和魏鈞。”
水妹有些愕然，望著他：“你認(rèn)識？”
“我當(dāng)然認(rèn)識，因為我也是省三醫(yī)院普外科的，我叫康鴻，哎呀，我沒帶工作證，但你相信我。”
“相信你又能有什么用，不過我很開心，最后時刻有你陪著我。”
康鴻伸手過去拉她。
她揮一揮手，警告說：“你別過來，你動作比我快，你要過來，我往后一仰，就像這樣腦袋朝下，雖然這是二樓，但是腦袋撞上去同樣會當(dāng)場死亡。這樣自殺的人，光是我跟我爹就抬過至少三個，都像我這樣頭朝下，直接腦袋撞在下面的青磚地面上，頭骨破裂，腦漿都飛出來，連120都不用打，絕對死定了?！?p> 康鴻看了看，因為這小樓層比較高，再加上頂樓，實際上也差不多三樓了，照她這么說，頭朝下摔下去，腦袋著地摔到青磚鋪地的地面，那基本上就報銷了。
他趕緊把手縮了回來，說道：“你冷靜點，我剛才說了，你這個病很可能是誤診。對了，醫(yī)生給你做穿刺沒有？應(yīng)該做一個腹腔鏡檢查，或者在ＣＴ掃描引導(dǎo)下，做肝穿刺細(xì)胞學(xué)檢驗。就能查出這種究竟是不是癌癥了？你這些都不做，你就要自殺，這樣太兒戲了，人死不能復(fù)生。”
“算了，你不用寬慰我了，沒有用的，你看我臉上?！彼弥噶酥杆哪樕?，又扯開了半截胸口，上面赫然有一顆顆小小的，蜘蛛網(wǎng)一樣的放射狀紅斑。
“別人說了，這是蜘蛛痣，是肝癌的表現(xiàn)，我已經(jīng)沒救了?！?p> “胡說八道，如果是男人或老年人出現(xiàn)，有可能是肝炎或肝硬化的表現(xiàn)，但是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出現(xiàn)這種很正常的，這是跟雌性激素代謝有關(guān)，青春期的女孩子體內(nèi)雌性激素含量增加就會出現(xiàn)這種蜘蛛痣的，是正?，F(xiàn)象。再說了，你的肝功檢查一切正常，有檢驗報告的，這個雍主任和魏鈞怎么不看呢？搞什么名堂？”
“行了，我很感謝你了，哎，不說這些，咱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