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護國大將軍——”
“傳護國大將軍!——”
“傳護國大將軍!——”
一道又一道傳喚響徹了整個殿堂,殿內(nèi)文武百官齊齊看向殿門——
逆光而來,墨眼銳利,腳步一抬一踏間,無不牽動著全場的目光與心跳。
玄色披風劃過朱紅的門檻,東風凜踏入大殿那一刻,這朝堂便注定難有“平穩(wěn)”。
而這,便是高坐上的皇帝最樂于見到的場面。
披風一擺,低頭作揖卻是毫無下跪之相:“臣,東風凜,攜東風第一戰(zhàn)隊回朝,拜見皇上?!?p> 皇權特許,他連天子都無需下跪行禮。
站在后頭的白置起和幾個將領就沒這特權了,該跪還是要跪。
“吾皇千秋萬歲!”
“哈哈,好,眾卿免禮?!睎|風皇帝東風致一甩秀龍刺云的袍袖,大手虛抬,心情甚好。
“謝皇上!——”
皇位上的東風致黑發(fā)俊顏,就鬢邊幾縷微微泛白的灰發(fā)能讓人對他的年齡窺探一二。
看著下方的東風凜,東風致眼中除了欣喜,還有慈愛。
“此乃匯兵文書,請陛下過目?!?p> 東風凜呈出匯兵文書,一旁的侍監(jiān)快速邁著小碎步接過文書呈上高坐。內(nèi)屋總管康貴這才接過文書,小心遞給東風致。
東風致翻看幾眼文書,眼中笑意未減。
“好!此乃東風大喜,傳令下去,各地大赦,免一年賦稅,勞刑者酌情減免?!?p> “陛下英明!”眾朝臣齊齊歡呼應和。
“哈哈哈——”東風致穩(wěn)了穩(wěn)身形:“東風凜,你此次帶隊又為我朝贏來多年太平,你說,朕該如何賞你是好?”
“這是臣應盡的職責,不敢言賞,多謝陛下?!?p> 語氣不卑不亢,正如同他從頭至尾都挺拔修長的身姿。
“哈哈,遠弟,你瞧瞧,我就猜到他會這么說?!?p> 被東風致點名的并肩王東風遠這才將視線從東風凜身上移開看向高座:“陛下英明?!?p> 東風致與東風遠是雙生兄弟,雖長得一模一樣,但兩人身上的氣質卻是完全不同。
東風致更多的是讓人敬畏與霸氣,而東風遠給人的感覺更多是威赫與孤傲。
東風致眼光在兩人中掃了幾眼,很是調(diào)侃的語氣:“你們父子倆啊,總是這性子。朕早知你會這么說,所以早準備好了?!?p> 東風致一個眼神過去,康貴立即轉身,將后案上的托盤端起,走下高臺停在東風凜身側。
“東風首將東風凜,戎馬功績斐然,朕今特賜赤金鎧甲一副,望汝勿忘國恩,為國繼續(xù)效力?!?p> “!”
“?”
“。。?!?p> 此話一出,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有些甚至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有些倒是面色不變看不出喜怒。
赤金鎧甲,象征的權利等同于太子手中的七彩琉璃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還是在朝堂上直接賞賜,而不是照例在夜宴時賜恩,此用心真讓人不敢揣度。
“謝陛下隆恩,臣定當謹記?!?p> 說著,東風凜又是恭敬作揖以示感謝。
托盤上的赤金鎧甲散發(fā)著令人炫目的流光,但他自始至終都沒看上一眼。只是眼中的冷意似乎重了許些。
“白家小子也是不能忘了,這個青鋒將軍朕當初真是封對了?!?p> 白置起立即恭敬作揖:“臣不敢忘陛下天恩,微臣日后定當繼續(xù)為國效力!”
“嗯,好。”東風致看向吏部尚書白鄂,眼中極是贊賞之色:“白卿,真是給東風養(yǎng)出了個好兒郎??!”
白鄂出列:“犬子不才,有幸被天恩眷顧,才有此等為國出力的機會,謝皇恩浩蕩?!?p> “好、好!”東風致起身,臉上笑意未減:“今夜設宴犒賞三軍!舉國同慶!”
“吾皇千秋萬歲!東風萬歲!”又是一陣百官應和聲。
康貴甩甩拂塵:“起駕!——”,說完,便小心翼翼地護送東風致退回內(nèi)殿。
“恭送吾皇。”眾臣再次齊呼。
直到東風致的身影完全看不見,殿內(nèi)的氛圍采開始微妙起來。
明明已經(jīng)退朝,卻沒有人先主動離開的意思。
群臣圍著東風凜白置起等人不停恭賀聲,看起來其樂融融。
“恭喜十三哥,得勝而歸?!碧訓|風修能走到東風凜身邊,臉上自是掛著笑臉,不過頗為牽強。
“多謝太子。”
“。。?!碧友栏钟擦擞?,臉上的笑差點掛不?。骸昂呛?,十三哥果然是東風將才,這寵辱不驚的品行值得眾臣學習?!?p> “你的確要好好學習,”懷王東風問懷走來,笑看兩人,盡顯長者尊氣:“以后你們兄弟二人更要多多共處才是?!?p> “懷皇叔說的是,我定當多向十三哥學學這將領之法,還望十三哥不嗇賜教才是?!?p> 東風凜神色不變,語氣淡淡:“懷王過譽,宮中自有太傅盡心竭力輔佐太子才學,況且太子才能過人,我等自不必畫蛇添足?!?p>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回答,東風問懷卻依舊微笑如初:“凜侄兒這性子還真是多年不變,太子你要記得你十三哥的話,多學習才是?!?p> “是,侄兒謹記?!眽合卵壑胁粣偅瑬|風修能恭敬點頭。
在一旁許久的東風遠,才不緩不急走來:“該去祭拜祖先了?!?p> “好?!?p> 兩父子告別眾人后,便往太廟走去,不再多說一語。
東風修能眼帶不悅低聲問向東風問懷:“皇叔,你說父皇這是何意?”
“。。?!?p> 東風問懷看了眼東風修能,臉上的笑多了幾分異樣,一語不發(fā)也離開了。
“皇叔——”東風修能趕緊跟上。
后頭被群臣圍著的白置起始終有意無意注視這兩人的情況,見東風修能略顯氣急敗壞的模樣,心里別提多高興,這才專心應付群臣的恭維。
前往太廟的路上,東風遠與東風凜兩父子一前一后如常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依舊是東風遠:“明日可是要去見你母妃?”
“后日,明日還要回營料理些軍務?!?p> “嗯,晚些我便讓人拿些東西去你府上,記得帶給你母妃。”
“好。”
“瑾兒隨華兒前往宗寺祭奠先皇后,還需個把月方回,你得空多去看看可安,也讓你母親知曉他的情況。”
“兒臣知曉?!?p> “元貴妃已無大礙,從安也回老國公府了?!?p> “。。?!?p> “聽聞你戰(zhàn)是受了重傷,可還有大礙?”
“有得力之人佐之,并無大礙?!?p> “嗯,如此甚好,回頭為父再讓人拿些補品去你府上。既然已回朝,便好生養(yǎng)息,莫讓你母親掛念?!?p> “兒臣謹記。”
兩人一說一應,本是父子日常親切談話,卻又好像隔了層看不見也穿不透的墻,讓人聽著總覺奇怪。
但奇怪從何來,又不知從何說起。
恐怕,連當事人也不知怎說。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另一頭的軍營里,辛云一天下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寫家書。
是的,寫家書。
這些士兵,十有八九都和小海一樣,家都不在東風皇城,要想回家肯定要走不少路程。
這要回家了,家書自然免不了,尤其是家比較遠的。
當然,這回家的路無論多遠都遠不過去戰(zhàn)場的路。
但現(xiàn)實是,軍隊中識字的遠少于不識字的。
所以,暫時沒有任務的辛云和之芳,就成了幫忙寫家書的一員。
“賈軍醫(yī),你一定要告訴俺娘,俺三四天就回去了,俺有錢了,可以坐牛車!”
“好的,放心,已經(jīng)寫了?!?p> “好好、好,多謝賈軍醫(yī),多謝賈軍醫(yī)?!?p> 另一桌案上——
“我一共殺了七個敵人,得了二十兩賞金,還有一年的銀錢我都存在,夠買好多大米、油糖——”
“停停,這些你回去再和你妻兒好好說,我就給你寫這了,夠你妻兒樂的了。”
“嘻嘻,謝謝吳阿弟、謝謝吳阿弟?!?p> “行了行了,下一個!”
隔壁的桌案上,又是另外一種場景——
“爹娘,我就要回去了,兒子杜山——這就沒了?”蒙阿飛一臉問號。
“沒了。”
“你就不說說你幾日回,何時回?”
“哦,那你幫我寫寫?!?p> “。。。”
蒙阿飛扶額,將信紙抽出給對方:“下一位!”
——
直到夜幕降臨,他們才停下了筆。
“累死我了——”
蒙阿飛捶著自己的手臂,“我顛勺顛一天都沒這么累?!?p> “所以一手好字難練啊?!敝疾唤锌合氘敵酰瑸榱司氉郑墒潜恍〗阋蟀逊鸺医?jīng)書都抄了個遍,抄得雞腿都拿不穩(wěn)了。
“我就一走江湖的,識字就行,這好不好看就不強求了?!泵砂w自嘲,但下一秒就想到了問題。
別人的家書是寫了,但他們?nèi)藚s連寫家書的必要都沒有。
蒙阿飛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打擾,才挪到辛云和之芳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調(diào)令下來后,你們該如何離開?”
原本三人一同離開不是問題,但現(xiàn)在賈阿弟畢竟已經(jīng)是造冊的親兵,等于是吃俸祿的。不告而別就是逃兵,請辭......將軍會肯嗎?
蒙阿飛心里想著,但正也是辛云打算悄無聲息走的原因。
沒有任何線索,神不知鬼不覺。
辛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是反問了一句:“蒙大哥又有何打算?”
“噯,我還不簡單。獨身一人,在哪不能活。等調(diào)令下來,領些銀錢就進皇城去看看,有路子就暫定下來,沒路子就另尋他地繼續(xù)找?!?p> “蒙大哥,你還打算干老本行嗎?”之芳問。
“這戰(zhàn)亂也算停了,鏢運行情應該不錯,干老本行也不錯?!泵砂w樂呵地說。
因為沒有牽掛,所以一切隨心就行。
“啊——那你每天走鏢,真不打算成家啦?”
“嘖,你這小姑——家伙,怎想這兒女之事了?!?p> “嘻嘻嘻,蒙大哥就不用害羞了,我家鄉(xiāng)像你這么大的,子女都已經(jīng)上學塾了?!?p> 之芳和蒙阿飛嬉笑之際,辛云在紙上寫了幾筆。
將紙張移向蒙阿飛,辛云笑得很是溫柔:“如果蒙大哥沒有明確的打算,或許可以去這試試。”
“哪?”蒙阿飛拿起紙張,發(fā)現(xiàn)上面就寫這三個字:“楓林晚?”
“火頭!”
火房幫廚的士兵著急忙慌地跑來,一把就拉起了蒙阿飛。
“快、快,您快去看看,小李把桌子給撞斷了,毀了好幾樣食材?!?p> “他牛啊他,還能把桌給撞了!”蒙阿飛下意識地將紙張放入懷中,和辛云之芳匆匆道別后就趕去火房收拾殘局了。
之芳恢復了正經(jīng),有些不放心地問辛云:“主子,你真打算收了蒙大哥?”
“他也是個難得的忠義人士,現(xiàn)在這種情況,如果有山莊不認識的人協(xié)助我們,其實是很好的?!?p> “是??!”之芳恍然大悟,她們幾人目標太明顯,如果她們有個刺客不認識的伙伴,外出辦事都會方便很多。
“可我們也不知道在東風皇城待多久,他不去楓林晚,或是去時我們已經(jīng)不在怎么辦?”
辛云收拾紙筆的動作一頓,最后還是淡淡開口:“所以,這事還得看緣分——”強求不得。
——
此時,李隊長的營帳內(nèi)——
“隊長,這是火房送來的湯,說是蒙伙頭吩咐的,對宿醉好?!?p> 士兵低著頭送上一碗濃湯。
剛醒不久的李隊長揉揉還在犯疼的太陽穴。
看來自己昨天真的是喝多了,被那群混小子灌了好幾斤,這一睡就睡了這么久。
李隊長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一把拿起湯碗,沒有猶豫就喝了個精光。
放下空碗,李隊長擺擺手示意士兵退下:“退下吧?!?p> “是?!?p> 收好陶碗,士兵快速退下。
走出李隊長的營帳,端湯的士兵卻沒有往伙房方向走去。
只見士兵端著托盤拐向了和伙房完全相反的方向,悄悄摸摸進了一間營帳。
“報告營隊,李隊長喝下了?!?p> “好,很好!命人準備,兩個時辰后動手?!?p> “是!”
許榮陰險地笑了起來:“記得,下猛點。”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