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卿是徐少爺?shù)呐笥???p> 我有點兒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夏雪痕,她正用吸管攪動著雪頂咖啡里的奶油和冰塊。實在搞不懂,身為一個既可愛又呆萌的妹子,大冬天的竟然喝這么刺激的飲料。雙手捧著熱巧克力取暖的我不禁對此感到很是汗顏。
“顏卿卿會轉(zhuǎn)到這所學(xué)校里,據(jù)說也是因為徐少爺?shù)年P(guān)系?!?p> 夏雪痕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好像沾上了一層水汽,亮晶晶的,倒映在那烏黑透亮的眼睛中,顯得更是漂亮。
我自然很清楚她口中的那位徐少爺指的是誰,差不多也就是在一年前,那家伙突然從市中轉(zhuǎn)到了我們學(xué)校,因為家境好再加上長得也還湊合,當時有段時間還成了名副其實“校紅”。
徐少爺?shù)母赣H是一位高官高官,據(jù)說也是公安系統(tǒng)的,雖然問過姐姐,但姐姐每次對徐少爺?shù)氖驴偸遣恢每煞竦貞?yīng)付著,估計對于體制內(nèi)的那些彎彎道道,她也不打算去多談些什么。
仔細想想,顏卿卿好像也就是那個時候從別的學(xué)校轉(zhuǎn)過來的。
夏雪痕咬著吸管,用一種很玄乎的語氣說道,“那位徐少爺在同學(xué)間還是挺受歡迎的,老師也都很喜歡他,成績好,人品也不錯,還是學(xué)生會主席?!彼f著,雙眼也開始隱隱閃爍出近乎崇拜的光,“不得不說,是個很完美的人啊?!?p> 我心里有些別扭地看著夏雪痕,我知道,我在吃醋,“因為老爸是當官的,人緣不好才怪呢!”
“不是哦!”夏雪痕搖了搖頭,“徐少爺受歡迎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能模仿別人寫字呢!”
“哈?!”我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夏雪痕用力地朝我點了點頭,“據(jù)說他只要隨便看幾個別人寫的字,就能模仿出那個人所有的筆跡,而且?guī)缀跏且荒R粯?,真是很厲害??!”說著說著,我只覺得夏雪痕眼里的光更亮了。
“說到底都是歪門邪道而已!”我喝了一大口熱巧克力,巧克力特有的香味殘存在我的舌尖,“因為感情矛盾,然后把女朋友殺了,怎么看都很合理!況且他還是個官二代?!?p> 夏雪痕臉上掩上一層陰霾,她對于我的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只是通過吸管吸了口杯子里奶油和咖啡的混合物,可能是因為太冷的緣故,她嘴里發(fā)出一陣“嗚嗚”的聲音,“不過……”夏雪痕停頓了一下,“不過如果真的是徐少爺干的,恐怕就有點兒麻煩了?!彼室獍崖曇魤旱?,顯然并不想讓別人聽見我倆的對話。
“麻煩?”我有些不太能理解這個詞匯,“有什么麻煩的?!?p> “你知道,徐少爺和顏卿卿為什么要轉(zhuǎn)到三中來嗎?”
這有關(guān)系嗎?我一邊在心里嘀咕著,一邊搖了搖頭。
夏雪痕把身前的杯子推到一邊,坐直了身子,“一年前,市中出過事,這你應(yīng)該知道嗎?”
我只覺得有點兒發(fā)蒙,一年前的市中……出過事嗎?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那一臉懵逼的表情,夏雪痕揉了揉自己的臉,提醒似的說了幾個字?!?p> 我明白了!我瞬間明白了夏雪痕指的究竟是那件事。
因為這件事情,直到今天還在影響著我們未成年人……
這也就是為什么即使是警察,要想進學(xué)校搜查如果不被允許同樣是困難重重。
當然,這還不是最大的影響。
那些施暴者們雖然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基本都只被判了很短時間的監(jiān)禁,最長的也不過三年。這樣的“過分寬容”量刑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爭議,并且最終導(dǎo)致了《未成年人保護法》得到了一次大修正。
不過話說回來……
“這和顏卿卿還有那位徐少爺又有什么關(guān)系?。俊蔽液苁遣唤獾乜粗难┖?,實在是不太明白她究竟為什么要提到這樣一件已經(jīng)完全淡化出公眾視野的事件。
夏雪痕看著我,烏黑的眼睛因為甜品店內(nèi)燈光的緣故顯得更加明亮起來,“聽我弟弟說。”
“等等?”我覺得有些發(fā)懵,“夏、夏雪痕!你還有弟弟???!”
夏雪痕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對啊,和我一點兒都不像,不止是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他還成績比我要好太多太多了,所以當年就考到市中去了?!?p> ……我姐和我也一點兒都不像……
本想借這么一句話,但我卻注意到夏雪痕的表情突然黯淡了許多,她低下頭去,喝了口杯中的飲料并且往口腔里吸了一塊冰塊,“咔哧咔哧”地嚼著。
“怎么了?”我有些困惑地問道。
“嗯,沒什么……我弟弟他身體不是太好,休學(xué)好長一段時間了。”
“哦……”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眼前的這個妹子。事實上,此刻的我滿腦子都只是在想著一個問題:究竟是誰創(chuàng)造出了姐弟這樣一重關(guān)系。
是上帝嗎?
如果真的是上帝創(chuàng)造出了這么重關(guān)系,那他創(chuàng)造出這重關(guān)系的意義又何在?他又為什么要區(qū)分出那么多種千差萬別,形態(tài)各異,而且截然不同的姐弟關(guān)系?
如果說“存在即合理”這個概念是正確的話,那我還真是想知道:我和我那冤家姐姐所構(gòu)成的這么一對只有相殺,并無相愛的姐弟關(guān)系的合理性又在哪兒?
同樣是姐姐,如果是我因為身體不好休學(xué)一段時間的話,姐姐她和別人聊天時候肯定是不會露出像夏雪痕這樣黯然感傷、令人可憐的表情的。我猜她肯定是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然后用不屑一顧的語氣把我當作茶前飯后的閑聊話題:我家那個笨蛋弟弟身體不好在家休學(xué)呢!連讀書都不會讀,真是可悲??!
我捧著那已經(jīng)開始慢慢變涼的熱巧克力,望著眼前的夏雪痕,腦補著她照顧弟弟的畫面。內(nèi)心充滿了羨慕和悲哀。看著她那愁眉不展的表情,我努力想著怎么來引開話題,將她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別的上面去。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們之前的關(guān)于顏卿卿的話題還沒講完。
“對了,夏雪痕,你聽你弟弟說什么了,剛才你話還沒講我就被我給打斷了?!?p> “噢!是的?!彼辉俅未蚱鹆肆司?,坐直身子繼續(xù)著剛才被我打斷的話題,“我弟弟告訴我,當時錄像的人是顏卿卿。”
一陣驚訝,但接下來的那句話更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顏卿卿才是欺凌的主犯,而她欺負那個女孩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班之前組織春游爬山的時候,那個女孩的腳給崴了,是徐少爺背那個女孩下的山。之后可能是因為對徐少爺?shù)暮酶?,也可能只是單純?yōu)榱酥x謝徐少爺,那個女孩送了個小禮物給那位徐少爺?!毕难┖鄣穆曇艉艿?,甚至有一點點發(fā)抖,我看著她的臉,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忽閃忽閃的,好像有點兒不舒服?;蛟S在復(fù)述這一段事件真相的時候,夏雪痕也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吧,我這么猜測著。
“單純的因為吃醋,她就這么對那個女孩子?”
夏雪痕皺緊眉頭,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她伸出手打算端起自己的飲料,但也不只是因為太冷的緣故還是因為剛才敘述的時候心情有點兒太激動了。她的手抖得非常的厲害,只好把杯子挪到身前,用吸管吸著杯子中的飲料。
“出了事情后,顏卿卿去找到了徐少爺,在徐少爺?shù)陌抵胁僮飨?,最后總算是逃過了一劫。反倒是那些從犯,一個個的都判了好多年。判的時間最短的,到今天應(yīng)該也還沒出來?!彼^續(xù)低下頭去,用力吸著杯子里的飲料,好像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杯里的飲料已經(jīng)被喝光了一樣,夏雪痕還一個勁地用力吸著,吸管發(fā)出“呼呼”的聲響。
我內(nèi)心突然閃過一種:這女的活該的想法。原本還對其存有的一丁點憐憫和同情,也在聽完夏雪痕所說的一切后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種女的,就算死了也是“報應(yīng)輪回”啊。我一邊這么想著,一邊抓緊掏出了手機,把剛才聽到的一切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了一遍,迅速發(fā)到了自己的微博上。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特意在微博內(nèi)容前面加上了三個字:據(jù)傳聞。
同時也在最后加上了一句我自己的態(tài)度: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能說她的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一種天道的輪回。
在發(fā)出那句話之后后,我只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暢快了許多。但一想到這臭女人,死了還要害我姐姐被冤枉,我內(nèi)心對她的反感進一步加重了。
手機開始不停地震動起來。屏幕上不停出現(xiàn)別人的評論、點贊和轉(zhuǎn)發(fā)的提示。
“你發(fā)什么了嗎?”夏雪痕好奇地看了看我的手機。
我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句,“就是把你跟我說的發(fā)微博了?!?p> 夏雪痕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是吧,你這也太危險了?!?p> “危險?”
“當然啦!你可別忘了那位徐少爺??!”她的音量不自覺的高了起來,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兒太高了,趕忙低下身子,用盡可能低卻又保證我能聽得到的音量對我說道,“如果這件事情被徐少爺知道了,你會很危險的。所以還是趕緊刪了吧。”
“什么叫我會很危險?”我內(nèi)心的叛逆心理被這句話給激發(fā)了出來,男人的尊嚴讓我決不能在女孩子面前,特別還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認慫。我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也完全不去在意周圍桌子上的人朝我投來不滿的目光,“這可是法治社會!沒有誰能夠一手遮天!不管他爸是什么職位!”
當我在提到“皇帝”這兩個字的時候,整個甜品店都安靜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的音量和內(nèi)容好像的確是有點兒太過頭了。我趕緊裝模作樣地端起手中的熱巧克力喝了兩口,等周圍重新響起交談聲后,我才用只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接著前面沒說完的話繼續(xù)道,“就算他爸是皇帝,只要犯了法,一樣要受到法律的制裁?!?p> 夏雪痕呆呆地望著我,水汪汪的眼睛深邃而澄澈,“我真佩服你啊許曉涵同學(xué)!”她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么一句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
夏雪痕雙手捧起已經(jīng)快喝完的奶頂咖啡,將碎冰奶油一并倒進了嘴里,細細咀嚼著,“如果是你的話,真的有可能哦!”她嘴里含著尚未吞咽下去的冰塊,用不太清楚的口齒這么說道。
“什么有可能?。俊?p> “破解密室之謎!”
我望著夏雪痕那因為微笑而瞇起的眼睛,才猛地想起自己今天剛給自己插了一面大大的flag——我肯定比你們**警察更快解出來!
藥丸……
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又一次出現(xiàn)了那個藥丸符號。
——千萬別這么想,我當時就是腦子一熱胡亂說的。
強忍住內(nèi)心的想法,我伸出雙手拍了拍有些凍僵的臉,朝夏雪痕露出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把夏雪痕送到她家的小區(qū)門口,雖然真的很想親自送她送進房門。而她也的確很真誠地邀請我去她家坐坐,但我還是強行忍住了自己去她家見家長的想法。
向她道了別,我順便打了一輛網(wǎng)約車準備回家。
正在我通過地圖看網(wǎng)約車開到哪兒的時候,一輛奔馳在我面前停了下來。我看了看手機上的APP界面,我約的應(yīng)該是一輛福特才對,而且地圖顯示他離我至少還有三分鐘的路程。
難道是司機換車了?
正在想著,奔馳上走下一個人,穿著黑色的西服,他看了我一眼,用一種金屬般的冰冷語氣問道,“許曉涵?”
我下意識想點頭,但硬是用意志控制住了自己,“誰?”我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看著那個西服男,“你找誰?”
西服男愣了愣,原本冰冷語氣一下子變得有些磕磕絆絆的,“你是不是許曉涵?”
努力控制著內(nèi)心的翻江倒海,我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演天賦,簡直就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演技!
“什么啊我姓夏!”我在臉上故意擠出了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福特在奔馳前面停了下來,我看了看車牌號,的確就是我約的車。
為了避免引起那人的懷疑,我不慌不忙地上前,拉開了后排車門,努力控制著內(nèi)心的慌張無措。
“是許曉涵先生吧!”
就在我一只腳已經(jīng)踏上車子要上車的那一刻,那個二貨司機突然傻乎乎地搖開了車窗,跟我確認我的身份。也就在我的名字出現(xiàn)在空氣中的那一刻,只感覺連空氣都被夜晚的寒冷給凍住了。
下一秒,我迅速鉆進車里,那個西裝男也沖了上來用手扒住了車門。
“許曉涵,有人要見……”
“見你大爺?shù)?!滾!”我毫不猶豫地對準擋在門口的西裝男的襠部,用盡全身力氣一腳猛踹了過去,這一腳,就算不讓他斷子絕孫也足以影響他的生育質(zhì)量了。
那家伙慘叫一聲后整個人向后仰去,捂著襠部,像條狗一樣翻滾著倒在了馬路邊,我趁機趕緊把車門拉上。
“師傅!開車!馬上!”
“不是,你去哪兒???”
“朝有路的地方開!”
這個二貨師傅總算是聽懂了我的意思,也沒多問什么,一腳油門下去,汽車就以非常快的速度飛馳而出。通過后車窗,我發(fā)現(xiàn)那個西裝男好像還在路邊的草叢間扭著身子,那輛大奔也并沒有追上來……這才讓我長長地松了口氣。
整個人癱倒在后排座椅上,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副駕駛上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師傅,我貌似沒拼車吧!”
師傅卻并沒有回答我,只是用力踩著油門,汽車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馳著,越開越快,兩旁的行道樹和路燈從車窗中“嘩嘩”地向后飛去,變成了一道道虛影。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啊許曉涵?!弊诟瘪{駛座上的那人突然開了口,雖然沒看到正臉,但聽聲音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的年紀,這也讓我一下子就大致猜到了說話的這個人是誰。
“你好,許曉涵同學(xué)。”他轉(zhuǎn)過身來,向我展示著禮節(jié)性的笑容,并朝我伸出他的右手,“好高興認識你。”
我僵硬地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他倒也挺滿意。
“我叫徐祥蓀。捎帶一句,我很不喜歡別人給我起的那個徐少爺?shù)耐馓??!?p> 他轉(zhuǎn)過了身去,視線正視著前方的馬路。我只覺得自己的四肢都在發(fā)抖。
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機,點開自己的微博,把現(xiàn)在的處境變成一條最為精煉的文字。然而就在我點發(fā)送的那一刻,跳出的對話框讓我瞬間陷入了比黑夜更為深邃的絕望之中。
——對不起,您的賬號已凍結(jié)。內(nèi)心感到一陣劇烈的不安,我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快要被人間蒸發(fā)了。
那一刻,我突然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硬著頭皮在夏雪痕面前裝什么好漢。畢竟真正的好漢應(yīng)該是不吃眼前虧的。早知道這樣當時真應(yīng)該聽夏雪痕的,抓緊把那條微博刪了才是。
但現(xiàn)在來看,一切都晚了!
車門被上了鎖,只有司機才能打開。我思考著該怎么一把上前,控制住司機,強行打開邊上的車門,再像電影里的特工一樣,直接跳車,翻滾幾下順利脫險……
怎么想都不可能好吧!除非我真不要命了!
想到這些,我反而覺得也沒啥可害怕的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死得其所,也是光榮!
我這么激勵自己,多少驅(qū)散了內(nèi)心的恐懼。
“你想干什么!”我用力挺直腰桿子,將所有的氣力沉向腹部,也就是體育課老師所說的丹田的位置。讓聲音盡可能變得穩(wěn)重而深沉,希望借此掩蓋住內(nèi)心的恐懼,“我跟你說姓徐的,不管你爸是誰!是干嘛的!就算你爸是皇帝也無所謂!要知道現(xiàn)在可是法治社會,凡事要走法律程序,有法必依,違法必究……”
大爺?shù)?,我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背政治教材。
徐祥蓀側(cè)過臉來,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我一眼。雖然明明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輕輕一瞥,但我還是被他那銳利的目光給震住了。原本好不容易集中氣力才挺起的腰板又一次彎了下去,同時還不由自主地縮起了脖子。
不得不說,這樣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慫了,慫的我都想躲到車座下面去了。
“你也太緊張了,許曉涵同學(xué)?!毙煜樯p云淡風輕地回應(yīng)道,他甚至沒有回頭,語氣也平淡如水,讓人完全聽不出一丁點兒的情感波動,“我根本就沒打算怎么你,只是單純想和你聊聊天而已,以同學(xué)的身份?!?p> 同學(xué)你大爺!這說辭,騙鬼吧你!
我在心里用最大的力氣咒罵著他,從他個人罵到他那位父親,然后開始咒罵起這個國家的各項制度,最后我甚至開始咒罵起不靠譜的網(wǎng)約車軟件……總之,能想到的和我這次被劫持事件有關(guān)的內(nèi)容,我都給罵了個遍。
“找個地方聊吧!”他掏出手機翻動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些什么,徐祥蓀很快就把手機重新塞回到了口袋里,轉(zhuǎn)過身來微笑注視著我,“要不你提議一下?”
我用力白了他一眼,大爺?shù)?!這人還真是夠虛偽的啊!分明就是要讓我從這個世界上從此蒸發(fā)掉,卻非要擺出這么一副想和我做朋友的樣子。
說實話,我真想揍他,真想抓著他的衣領(lǐng),對著他的臉用力地揍。
“那就去肯德基吧!”像這種公共場合,他要真敢去,那我就!
“可以啊,那就去肯德基吧!”
“哈?!”我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徐祥蓀并沒有在意我的反應(yīng),只是低聲對司機說了句,“麻煩去最近的肯德基”。
直到我在肯德基坐下那一刻,周圍那嘈雜的環(huán)境都看起來是如此的不真實。我完全有理由懷疑,周圍的那些顧客根本就是他安排的演員,甚至于連那些長相清秀笑容可掬的服務(wù)員都是他的人!正常肯德基里的服務(wù)員哪有那么漂亮的!
果然!這家伙還真是夠狡猾的!
我咬牙詢問道,“說吧!聊什么!”
“你要喝點什么或吃點什么嗎?我去買?!彼倚α诵Γf實話,那笑容還真挺親切的,完全看不出什么官二代的架子。但我知道!那只是他的偽裝而已!這家伙,一心想讓我消失掉,我必須萬分警惕才行!
他買的飲料,買的食物,那絕對是打死都不能入口的。
我在心里不停告誡著自己,并裝出一副很紳士很淡定的模樣向他搖了搖手,“謝謝,我不渴也不餓,就不勞你破費了?!?p> “哦。”他點了點頭,語氣間一如既往地聽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動,平淡得近乎異常,“那我自己給自己買點兒,正好我餓了。”他說著起身,走向柜臺。
柜臺離我們坐的位置有一段距離,事實上剛才進門的時候,智慧的我就有意選了靠近門口的位置。
邊上是肯德基的落地玻璃窗,我望向窗外,那是一條繁華無比的街道,人行道上來來往往著形形色色的人,年紀各異,相貌各異,身材各異,穿著各異。
如果就這么一聲不吭地溜出去,應(yīng)該是能跑掉的吧!
這家伙的能耐還不至于說能讓滿大街都是他的人吧!
我心里這么籌劃著,但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黑暗的角落里分明閃動著各式各樣的人影,他們的視線都無一例外地朝我這邊投射了過來。
那簡直就是狩獵的目光,其中滲透出的寒意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也就在這時,徐祥蓀已經(jīng)端著餐盤重新坐回到了我對面的座位上。
“說實話我有差不多一年沒吃過肯德基了?!彼f著打開了漢堡的包裝紙,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你有什么要和我聊的?我可沒有那么多的時間陪你在這兒浪費!”
徐祥蓀點了點頭,他拿起可樂吸了一大口,放下可樂,朝我晃了晃食指,“請不要著急?!彼^續(xù)吃了口漢堡,等徹底下咽后,徐祥蓀把還剩三分之二的漢堡整齊碼放在餐盤里,用紙巾擦了擦手和嘴,“我看新聞?wù)f你姐姐好像被警察抓了?!?p>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在我看來那分明就是滿是嘲弄和挑釁的語氣。
“這貌似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吧!還是說?!蔽业纳碜涌吭谝慌缘牟AТ吧希瑳鲆馔ㄟ^我的衣服滲入我的身體,讓我一下子變得精神的很,“還是說,其實這根本就是你的陰謀?你來找我就是想確認一下,你的陰謀有沒有得逞?!?p> 徐祥蓀臉上的笑容在那一刻變得有點兒僵硬,果然,有大貓膩!
“顏卿卿是你殺的吧!”我故意把說話聲說的很大,旁邊桌上的一對小情侶顯然是聽到了我說出的那句話,瞪大眼睛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你殺了她,然后栽贓到我姐姐身上!”
邊上又有幾位食客把視線投向了我們,大廳里的說話聲一下子安靜了許多,簡直就是完全成了我們的舞臺。
徐祥蓀瞇著眼睛,他看了我好一會兒,卻并沒有說話,只是重新拿起餐盤里的那個漢堡,塞進嘴里吃了起來。徐祥蓀再沒說話,直到把那個漢堡消滅的干干凈凈后,又將那一大杯可樂都給喝了個干干凈凈、徹徹底底,然后起身,將餐盤里的垃圾倒進垃圾桶,并將餐盤放在了垃圾桶上方的回收處,“你真是有想象力啊,許曉涵同學(xué)?!彼鄯祷貋?,重新坐下,依舊是笑瞇瞇地看著我,“你竟然這么懷疑你自己的高中同學(xué),這一點讓我實在是覺得有點兒傷心。”
我只覺得有些作嘔,看著他那一直朝我笑瞇瞇的臉,我恨不得抽他兩個巴掌。
“就算真是我殺的,你又能怎么樣呢?”他壓低聲音湊上前來,我從他的眼中分明看到了濃烈的殺意,那殺意讓我感覺后脊梁一陣發(fā)麻,“我爸是國安廳廳長,荊溪市從上到下的所有官員都是我爸提拔的,就憑你?又能拿我怎么樣呢?”他說著,鼻子里發(fā)出了一陣不屑的嗤笑聲,之前那種親切的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視我沉默的怒目相對,徐祥蓀微微側(cè)過頭去,視線投向了窗外,戶外的各類燈光穿過玻璃照映在他的臉上,“我找你,只是想告訴你兩件事情。第一,不用擔心你的姐姐,她不會有事的。第二,最近請務(wù)必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彼艺A苏Q劬?,露出一副開玩笑似的笑容,“你要知道一點,許曉涵同學(xué)。”徐祥蓀坐正了身子,雙手端放在桌子上,用一種朗誦一般的語調(diào)抑揚頓挫地念道,“人啊,是很容易死的,特別是像你這樣的普通人?!?p> “你是在恐嚇我嗎?”我的唇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不得不說,這家伙的恐嚇作用的確是起到成效了?,F(xiàn)在的我只感覺渾身上下,前后左右,到處都有著豺狼一般的目光在盯著我。
我再一次開始后悔自己實在是不應(yīng)該惹這個家伙,這可真是在在自尋死路!
“只是友善的提醒而已啊?!毙煜樯p說完就莫名其妙地閉上了眼睛,我趁機觀察著他的容顏,很堅毅,帶著一種就好像軍人一樣的特有英氣。
說實話,單看這張臉,完全看不出他是內(nèi)心多壞的人。
不過,相由心生這句話本來就沒什么科學(xué)依據(jù)就是了。
趁他閉眼的間隙,我掏出了手機,發(fā)現(xiàn)雖然微博被屏蔽了,但QQ,微信什么的好像還能用。點開QQ,排在第一位的聯(lián)系人就是夏雪痕。
——我和徐祥蓀在一起。
信息發(fā)過去沒一會兒,夏雪痕就回了消息。
——??!為什么你會遇到他???
——他來找的我,把我?guī)У搅丝系禄?p> ——你現(xiàn)在在那兒,我來找你吧!
我向她發(fā)送了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
——收到!我馬上就過來,你自己當心點兒。
徐祥蓀依舊沒睜開眼睛,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但也就在收起手機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些后悔:這個時候把夏雪痕喊過來,分明就是把她往虎口里面拖啊。
內(nèi)心經(jīng)過激烈的斗爭,我正準備把手機重新掏出了的時候,徐祥蓀開口了。
“你微博上發(fā)的內(nèi)容有一部分是真的,也有一部分是假的?!?p> 終于談到關(guān)鍵點了!我的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滯塞,用力咳嗽了一下,讓胸口的氣流涌動起來。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徐祥蓀望著我,他有著一雙深棕色的眼睛,還有著極其犀利的視線。我總覺得這一刻單在氣勢上來講,我就已經(jīng)是完敗了。
“那件事是顏卿卿干的,拍視頻的也是她,這是真的?!?p> “哼!”果然這女的死不足惜。
徐祥蓀停了停,繼續(xù)道。
“但是,她來求我?guī)退?,這一點是假的。”
我只覺得心臟跳動異常劇烈,“你這是打算和自己撇清關(guān)系咯!”
徐祥蓀搖了搖頭,“的確有人求我?guī)兔ψ屗灰慌行?,但并不是她本人。?p> 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我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不爭氣的死機了。
再次把視線投向窗外,徐祥蓀的聲音開始變得柔軟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有氣無力,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轉(zhuǎn)而重重地嘆了口氣,陷入了沉思。
我看著他的側(cè)臉,完全看不出絲毫的說謊的痕跡。這一刻的他,甚至連之前那種張揚跋扈的感覺也看不出來了。難道一個人真的可以把自己藏得那么深,深到讓別人完全無法察覺到他的本性嗎?
“我還是想在確認一遍,顏卿卿的死和你有關(guān)系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朝著我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許曉涵!”夏雪痕的聲音打斷了徐祥蓀,她穿著一件深紅色呢大衣,圍著那條白色的圍巾推門進入了肯德基店,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她發(fā)出一陣巨大的響聲。其他人一起朝她露出責備的眼神,夏雪痕一邊低頭道著歉,一邊跑到了我身邊。
可能是因為跑過來的原因,她喘著氣,兩頰通紅,“許曉涵,你爸媽在到處找你呢,你快跟我回家吧!”
夏雪痕紅著臉朝著徐祥蓀點了點頭,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把我拖著朝門口走去。也就在她推開玻璃門,屋外的寒流一下子涌了進來,我的牙齒開始激烈地磕絆在了一起。
“別忘了我的提醒!”一直背對著我們的徐祥蓀突然轉(zhuǎn)過身來,他注視了夏雪痕好久好久,最終還是把視線落到了我的身上,“最近請務(wù)必小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彼麤]有笑,反而是露出了一副感覺略帶焦慮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他,只好點了點頭,和夏雪痕一起走出了肯德基。
比起剛來的時候,街道上的行人明顯要少了許多,開始變得冷清了起來。
黑暗中并沒有涌出我臆想中的那些把我當做獵物的人,我和夏雪痕站在馬路邊,風吹得凜冽,讓我們倆不自覺地緊緊靠在了一起。我們好像被這個社會給拋棄的孤兒,孤零零的,沒任何人來搭理我們,甚至連偶爾交錯而來的視線都沒有。
夏雪痕抬起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你坐后面吧,可以嗎?”她問道。
我點頭。
也就在上車的那一刻,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去,透過肯德基的玻璃窗,看著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徐祥蓀。
他沒有玩手機,也沒有吃東西,甚至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感覺連呼吸都沒有,就像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孤零零地坐著,盯著空無一物的桌面,一臉落寞。
我望著他的側(cè)臉,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中泛起了莫名的同情。
“快上車吧!”已經(jīng)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夏雪痕搖下車窗,“在看什么呢?”
“沒什么?!蔽沂栈匾暰€,坐到后排座位上,將車門關(guān)好??系禄信粕系哪藓鐭舻褂吃谖业能嚧吧?,那片薄薄的光芒間,我的視線再一次不自覺地移向玻璃窗后的徐祥蓀。他只是那么落寞地坐著,依舊是什么都沒做。
車子漸行漸遠,他的影像和路旁的街景一起從視線中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神上太緊張的緣故,我竟然在車上睡著了,夏雪痕溫柔叫醒我的時候,我只覺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甚至都記不清自己這是在哪兒了。
“已經(jīng)到你家小區(qū)門口了哦!”夏雪痕說著指了指車窗外,我順著她的手望去,果然,出租車正好停在了我們小區(qū)門口對面的馬路上。揉了揉眼睛,整個身體好像還沒有徹底醒來,軟軟的,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啊夏雪痕?!蔽覍τ谙难┖鄢錆M了感激,進一步堅定了我要和她共度余生的想法,“等我姐姐的事情解決了我就去你家……”
糟糕!大腦真是睡糊涂了,差點兒就把“去你家向你爸媽請求訂婚”這樣的糊涂話給說了出來。
“去我家?”夏雪痕朝我側(cè)著腦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呃……帶著我姐姐親自登門感謝,感謝你的幫助和支持?!?p> “不用啦!”夏雪痕顯然是被我這套說辭給糊弄住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條白色的圍巾,朝著我甜甜地笑著“這是應(yīng)該做的?!?p> “嗯,不管怎么說還是很感謝?!蔽艺f著正準備把車門打開,也就在那時,越過車窗的視線所看到的一切讓我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涼透了。
一輛大奔停在了小區(qū)門口,那位差點兒被我一腳給斷子絕孫的西裝男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和保安交流了幾句后,保安為他打開了柵欄門,大奔緩緩開進小區(qū),消失在了那濃重而冰冷的夜色之中。
“師傅,麻煩接下來去……”夏雪痕應(yīng)該是要坐出租車回家,但是我卻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她驚訝地轉(zhuǎn)過臉來望向我,顯然是被我這突然的舉動給嚇著了。
“那個……我今天回不了家?!?p> “為什么?”
“有人……有人要抓我……”
雖然已經(jīng)盡可能讓自己要冷靜下來,但還是能聽出,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出租車載著我和夏雪痕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轉(zhuǎn)著圈,我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計價器上的車費已經(jīng)快接近三位數(shù)了。
果然還是報警吧!
我心里這么盤算著,但很快就否定掉了這一想法。畢竟得罪的是那么重要的人,估計就算是報警,也只能是自投羅網(wǎng)而已。
頭有點兒疼,總覺得車里的空調(diào)好像也很不給力,完全沒有一丁點兒溫暖的感覺。整個車內(nèi)就好像冰箱一樣,讓我感到自己的每一根毛發(fā)都被凍得發(fā)僵。
“該去哪兒?”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夏雪痕望著我低聲詢問著,我看了看表,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讓一個小女孩陪我到這么晚,實在是很覺得過意不去。
“先送你回家去吧,我待會兒隨便找個網(wǎng)吧湊合一個晚上就行?!?p> 夏雪痕轉(zhuǎn)過臉來,有些泛紅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和倦意,她望著我,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這樣吧,我?guī)闳€地方,能睡覺,總比睡在網(wǎng)吧好?!彼_口輕聲道,還沒等我應(yīng)聲,夏雪痕便轉(zhuǎn)過身去,告訴司機接下來要去的地址。
她嘴里說出了一個挺陌生的地址,我隱約有印象的是,那一帶好像靠近森林公園,算是離市中心比較遠的郊區(qū)地帶了。
雖然并不能理解為什么夏雪痕要帶我去那邊,但是出于對她的絕對信任,加之現(xiàn)在的我也的確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于是我只能說了聲“又給你添麻煩了夏雪痕”,之后便安靜地在后排座椅上躺倒,等出租車把我倆帶到所想要去的地方。
可能是因為夜晚路沒什么車的緣故,感覺出租車都開得出奇的快。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思考今晚之后我該怎么辦,出租車已經(jīng)開到了夏雪痕所說的那個地址。
“車費我來吧!”見她正在掏錢包,我搶先一步付掉了車費,打車花了一百多,再讓夏雪痕來付這個錢的話我就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從出租車上下來,故作紳士地幫夏雪痕打開了她的車門,她朝我笑了笑,轉(zhuǎn)而望向我們的目的地。
“荊溪市立療養(yǎng)院?!?p> 七個藍色的霓虹燈字在夜色中描繪出寧靜而神秘的光感,還沒來得及詢問為什么要帶我到這兒來,夏雪痕已經(jīng)邁開步子,朝著療養(yǎng)院的大廳走了進去。
在此之前,我曾經(jīng)一直以為療養(yǎng)院應(yīng)該是像醫(yī)院一樣的地方,直到真的進入這地方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家相當上檔次的高檔酒店。
穿過自動旋轉(zhuǎn)門進入大廳,大理石地板在空調(diào)暖氣的配合下并沒有任何的寒意和冰冷的感覺,映襯著頭頂那盞巨大無比的水晶吊燈,我那極度缺乏詞匯量的腦子里等想到的,只有“典雅奢華”這個形容詞。
“又來看弟弟啦小雪!”
雖然明明已經(jīng)快過午夜了,但是前臺守著的工作人員卻還是精神滿滿,在她們向夏雪痕打完招呼的時候我才想起來,之前夏雪痕的確跟我提到過:她有一個成績優(yōu)異但是身體卻不太好,因此在休學(xué)療養(yǎng)的弟弟。
原來是把我?guī)У艿苓@兒來了啊。
“正好他跟我說噴霧劑用完了,你幫他順便帶上去吧?!痹诠ぷ魅藛T的招呼下,夏雪痕小跑到前臺從他們手中接過一個小罐子,道了聲謝后重新跑了回來。
說來有點兒無恥,這一刻我的內(nèi)心竟然有些惋惜。
我真為自己那骯臟齷齪的不良思想感到羞恥無比。
不過話又說回來……
走在我前面的夏雪痕,因為屋內(nèi)的溫度很高,她脫掉了身上那件呢大衣。穿著雪白色針織毛衣和乳白色緊身休閑褲的她走起路來就好像個移動的竹竿,直挺挺的,非常好看。黑長直的頭發(fā)在夏雪痕身后散開,蓋住了整個背部,長度卻正好能把她那纖細的腰給露出來。
這樣的身材,這樣的長相……
獨處時真太讓人想犯罪了……
“就是這了?!?p> 就在我不停地咽口水控制內(nèi)心不停膨脹的欲望的時候,夏雪痕卻在302的門口停了下來。
我竟然感到了一絲膽怯?!皶粫呀?jīng)睡著了啊,這樣的話就太打擾了?!?p> 說實話,我暫時還真沒有見他弟弟的準備,畢竟在我看來……
那可是我未來的小舅子呢!
必須給小舅子留下好印象!
內(nèi)心澎湃無比,但我卻還要努力保持著表面上的冷靜。
夏雪痕朝我露出一個讓我再一次想強吻她的開朗笑容,“沒事的,我路上已經(jīng)給他發(fā)過消息了,他肯定還沒睡呢?!彼f著輕輕敲了兩下門,用哄小孩子的語氣招呼道,“我開門咯小雨?!毕难┖壅f著便慢慢地推開了房門。
屋里沒有開燈,屋外的燈光透過正對大門的一排落地窗映入屋內(nèi)。整個空間浸染出整體呈現(xiàn)暗藍的冰冷色調(diào)。借助那微弱的光芒,我仔細觀察著房間的內(nèi)部,發(fā)現(xiàn)和普通到近乎寒酸的白楓色房門形成鮮明的對比,房間的面積和裝飾都遠超過了我的想象。
客廳,廚房,和其它一些因為關(guān)著門而不知道是啥用處的房間。
地上鋪著的毛地毯軟軟的,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在草地上的感覺。
在我看來,五星級賓館的總統(tǒng)套房的樣子應(yīng)該也就不過如此吧。
當然……其實我并沒有去過五星級的總統(tǒng)套房……
雖然整個房間的內(nèi)部的確讓我覺得很是震撼,但真正吸引了我的,卻是一位坐在窗邊的少年。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穿著雪白色的單衣,膝蓋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米黃色毛毯。他這么就坐在落地窗旁,視線望向窗外,在我們開門進入房間的那一刻,那位少年朝我們這邊轉(zhuǎn)過臉來。
他那和夏雪痕一樣……不,應(yīng)該是比夏雪痕還要烏黑透亮的雙眼恰好對準了我。那是種近乎不真實,就像有意設(shè)計出來的澄澈目光,讓我在一瞬間有些恍惚。
剛想開口向他打招呼,夏雪痕卻先跑到了他的身邊。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雨,這么晚還來打擾你?!彼谀巧倌晟磉叾紫拢瑴厝岬刈プ×怂氖?。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少年移開的視線并沒有落在夏雪痕的身上,而是很不和諧地落在了地板上。我順著他的視線落點望去,發(fā)現(xiàn)那塊地板上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東西。
夏雪痕站起身來,向我介紹到,“這是我弟弟小雨!”
雨和雪……不得不說,還真是姐弟的名字啊。
再看我和我姐姐:“曉涵”“梓煙”……除了姓,實在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存在什么親戚血緣關(guān)系……
我觀察著眼前的姐弟倆。
單就姐弟倆的長相而言……
那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像!
并不是說她弟弟長得不好看,而是我覺得夏雪痕的弟弟長得……
簡直比他姐姐夏雪痕還要好看……是一種很女孩子氣的好看。
講真的,這真是男孩嗎?
我仔細觀察著這個少年,實在是太有偽娘的天賦了,感覺只要戴個假發(fā),墊個胸,穿個女式校服,走在大街上估計肯定會有一大堆禽獸會忍不住想犯罪吧!
不不不!太臟了太臟了!我怎么能對自家小舅子有如此惡趣味的想法呢!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用盡可能開朗的聲音朝著他打招呼道,“你好小雨,我叫許曉涵,是你姐姐的好朋友?!?p> 故作淡定地向小雨打招呼道,他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視線雖然朝我轉(zhuǎn)了過來,但卻并沒有落在我的臉上,而是望向了看起了應(yīng)該是我腹部的位置。
“你好,我叫小雨。”他簡單介紹著自己,不得不說,聲音也實在很好聽,以至于甚至聽不出性別……
我看他那澄澈卻又看不出視線焦點的目光,走上前去,在他眼前伸出手輕輕晃了晃。小雨的視線依舊直直地望向我剛才所站著的位置,完全沒有在意我的手。
“抱、抱歉!”
我急忙向一旁的夏雪痕道,只見她輕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我開始為自己的冒失后悔,很是擔心這會不會影響我在她心中的形象……
不過我又不自覺地在想,我在夏雪痕心目中有可能是什么樣的形象呢?
“你今天還回去嗎姐姐?”小雨轉(zhuǎn)過身去,摸索著抓住夏雪痕的小手。
夏雪痕摸了摸小雨的腦袋,“我要回去哦!爸爸媽媽已經(jīng)在催了,我明天再來看你小雨?!彼挚戳丝次?,繼續(xù)對她弟弟道,“我這個同學(xué)可能要在這兒寄宿一段時間,讓他住客廳就可以了?!?p> “沒問題的,姐姐?!毙∮隂]有絲毫的猶豫,很爽快地回應(yīng)了夏雪痕的要求。
夏雪痕朝著我笑了笑,那笑容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只能睡這邊的客廳了?!彼鹗掷砹死碜约旱念^發(fā),將有些凌亂的圍巾整理好,“這房間里二十四小時恒溫恒濕,所以晚上應(yīng)該不會冷?!?p> “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并非出于簡單的客套或是討好,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我實在是太給他們姐弟倆添麻煩了,這讓我覺得很是愧疚。
對于我的話,夏雪痕搖了搖頭,“我真佩服你啊許曉涵同學(xué)!”她的臉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明快笑容。
在這樣一個姐姐被抓,自己被追殺得無家可歸的夜晚。
夏雪痕的笑容,成為了讓我繼續(xù)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送夏雪痕離開后,整個房間只剩下了我和她弟弟小雨。
我覺得有些尷尬,實在是不知道該聊些什么,“需要我把你推到房間里去嗎?”我試探著問到。
小雨卻只是朝我笑著,很奇怪,這一次他的視線剛剛好落在了我的臉上,以至于在那一刻,我竟然完全忘記了他看不見的事實。
“冰箱里有水。”他微笑著道,我訝異于他怎么會察覺到我有點兒渴,但很快我就將其歸結(jié)于他的好客和熱情。
向小雨道了聲謝,我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咕嘟嘟”地喝了起來。
“請問,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嗎?”
“咳咳咳!”
就在那瓶礦泉水被我喝的還剩一口的時候,小雨突如其來的一陣問話讓我那最后一口水直接嗆到了我的氣管里。那水不受控制地從我嘴里噴了出來,打濕了地毯和我的衣服褲子。我劇烈咳嗽著,一邊咳嗽一邊朝著小雨轉(zhuǎn)過身去,“不……咳咳不是……”等口鼻處的酸脹感緩解后,我用力吸了兩口氣,“不要誤會啊,我和你姐姐只是好朋友而已!很純潔的友誼……”或許是因為我內(nèi)心有點兒心虛,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總感覺自己底氣不足,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果斷是要轉(zhuǎn)移話題,“對了小雨,聽你姐姐說你之前是在市中讀書的?!?p> 小雨臉上原本流淌著的笑意消失了,轉(zhuǎn)而蒙上了一層黯淡。
藥丸!
我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為自己的愚蠢和運氣差而懊悔,趕緊想著該再換個什么話題,而小雨卻接著前一個話題應(yīng)接了下去,“是啊,之前在那里讀過書,后來因為身體不好就退學(xué)了?!彼@么說著,臉上重又出現(xiàn)了之前的笑容,但總感覺多少蒙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小雨閉上了眼睛,他整個人都靠在輪椅上,屋外的燈光從一旁的落地窗照入屋內(nèi),照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座精致無比且充滿藝術(shù)感的雕塑。
一時間又不知該聊些什么話題了。
我只覺得困意正在朝我席卷而來。
靠在沙發(fā)上,把柔軟的靠墊墊在脖子處,我的視線越過沙發(fā)的靠背,望向坐在窗邊的小雨。
他安靜地坐著,一臉靜謐的神情。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
睡意愈發(fā)沉重起來。
我感到意識在剝離。
靠在那柔軟的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根本無暇去思考今晚之后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