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紗錠背后的大利益
馬六的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山上,怎么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自己會紅毛鬼的話。
要不了多久,整個寨子就會傳遍他會紅毛鬼話,到那時本來就被人看不起的他,將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
好在還有唯一一個補救的辦法,只要自己對小掌盤子有用,以后山寨里的響馬就不敢欺辱他。
王由楨接下來的話,卻徹底斷了馬六的最后一絲希望:“我……是……西洋的船長……是給你們帶來……財寶的。”
小掌盤子聽到王由楨會說大明的官話,打消了心底的最后一絲顧慮。
這才像一位來自西洋的掌柜,現(xiàn)如今來大明做生意的西洋掌柜,哪一個不是擁有一嘴流利的大明官話。
小掌盤子打消了心里的顧慮,便帶著王由楨往山上走去,沒過多久消失在樹木稀疏的山腳。
馬六耷拉著腦袋,病殃殃的跟在后面,恨不得親自把自己的嘴給撕爛了。
心里不停的怨恨自己,學什么不好,偏要學紅毛鬼的話。
一炷香過后。
王由楨在幾十名響馬的押解下,來到了浮煙山的山寨。
在過來的這一路上,基本上都是陡峭的山路,在抵達山寨前方的那一刻。
豁然開朗。
突然出現(xiàn)了平坦開闊的高臺地,高臺地上建造了一堵寨墻,寨墻并不是想象中的木頭結構。
這堵寨墻更像是一堵小型的城墻,通體是由粘土包裹磚頭建造而成。
城墻上還建造了許多的格眼,格眼一般是用來燃放鳥銃。
王由楨仔細數(shù)了一數(shù),大致有六七十個格眼,心里產(chǎn)生了一絲凝重。
從這六七十個格眼看來,這伙響馬手里少說也有六七十支鳥銃,實力相當?shù)捏@人了。
相當于小半個千戶所的實力了。
小掌盤子與負責駐守在墻上的小掌盤子,進行了一番黑話切口后,沉重的寨門緩緩打開了。
王由楨走進響馬的山寨里面,首先看到的是一條寬闊的土路,蔓延而去。
土路兩側(cè)有房屋,茅房,牲口棚,水井。
還開辟了大量的田地、菜畦,以及一大片曬場。
這哪里是山寨,分明是類似于魚兒鎮(zhèn)的集鎮(zhèn)。
這名叫做副爺?shù)男≌票P子,一路上沒怎么說話,也沒有什么表情。
當他走近山寨里面以后,心情明顯不一樣,連帶著表情也好了很多。
小掌盤子主動說了一句話:“這位西洋的掌柜,你可要想好了你所說的那場富貴?!?p> “如果不能讓掌盤子滿意,你的小命可就交代了這里了?!?p> 王由楨裝作大明官話不熟練的樣子,磕磕巴巴的說了句大富貴,便跟著小掌盤子走向了山寨的聚義廳。
成書于洪武年間的水滸傳在大明極其風靡,講得又是山賊水匪的故事。
這就造成了山東響馬的寨子,十個有九個叫聚義廳,剩下一個還是忠義堂。
王由楨走進聚義廳里面,見到了整個山寨的掌盤子,立即行了一個西洋的禮節(jié)。
掌盤子是個中等身材,穿著一件棉布做的右衽衣,手里拿著一把折扇。
一點也不像殺人如麻的響馬頭子,倒是像一位喝茶品香的讀書人。
掌盤子‘啪’的一聲合上了手里的折扇,笑著說道:“有失遠迎,還請這位和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長見諒?!?p> 王由楨沒去說一些虛頭巴腦的客氣話,以他現(xiàn)在的這個身份,也說不出那句話。
裝作沒怎么聽懂的樣子,自顧自的開門見山說道:“我……是來賣紗錠的……七分五厘銀子一斤?!?p> 掌盤子作為掌握整個山寨生殺大權的上位者,這些年又因為殺人如麻,早就磨平了心性。
這些年來無論面對任何事,基本上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副爺從掌盤子還是一個小小的響馬,就一直跟在身邊,從來沒見過掌盤子有什么異樣情緒。
誰知道,聽到一句七分五厘銀子一斤,掌盤子竟然是直接從官帽椅上站了起來。
語調(diào)也重了很多,甚至是帶了一絲顫抖:“此話當真。”
王由楨對于掌盤子的反應早有預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自己賣給他的紗錠只要七分五厘銀子一斤。
王由楨為了算計孫包戶,做好了各種充足的準備,充足到了繁瑣的地步。
孫包戶不論是地位還是財力,都遠遠高于他。
這么一來,孫包戶所能了解到的各種內(nèi)情,手里所掌握的各種人脈,對于王由楨來說也是一種降維打擊。
王由楨所能做的事,把這些以自己身份所能了解到的各種消息,發(fā)揮到極致的作用。
王由楨正是做到了這一點,這才讓一位山寨掌盤子‘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就像是聽說自己被朝廷封了一個武官。
以王由楨對孫包戶各種消息的分析,性情極其的貪婪,能多占一厘銀子是一厘。
那么這樣一來,孫包戶賣給掌盤子的紗錠,能夠高出一分銀子是一分。
王由楨便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數(shù)目,孫包戶賣紗錠的價銀。
最少是一錢銀子一斤。
王由楨再次經(jīng)過詳細的分析,謹慎的敲定了他賣給掌盤子的價銀。
七分五厘銀子一斤。
少了兩分五厘銀子。
看似不多,但紗錠可是大宗貨物。
以孫包戶紡紗作坊的產(chǎn)量,一天大概能紡出四百紗錠,一個月就是一萬二錠紗錠。
如果每錠紗錠多賺二分五厘銀子,一年下來就是三千六百兩銀子。
這可是三千六百兩銀子,足夠掌盤子買上幾十萬斤的糧食了。
別說是突然從官帽椅上站起來,就是從官帽椅上跳起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王由楨正是心里有了一連串的精準數(shù)目,這才敢明目張膽的來找殺人如麻的響馬。
雖說孫包戶的身份和地位對于王由楨來說是個降維打擊,工業(yè)時代的機械對于農(nóng)業(yè)時代的手工作坊,更是降維打擊。
這一次,王由楨就要完成一樁從未有過的壯舉,以底層鹽丁的身份打倒一位本地的土皇帝。
讓這位土皇帝嘗嘗被工業(yè)碾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