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蹲在床前,仰頭看紀博年。
明明已至冬日,她的手卻不自覺的發(fā)熱,而他的手很涼,涼與熱交握在一起,熱的覺得涼爽,冷的覺得溫暖。
紀博年定定的看著她的眉眼,稚嫩卻不柔弱的臉頰上盡是擔憂的神色。
知道她在擔心,他有點開心,像是心底突然長出一朵花來,他感到手上的溫熱似乎傳遞到了心臟,連帶著冰冷的心房也變得鮮活起來。
“真是個小丫頭吶!”
他輕柔地刮了刮白幼萱的鼻子。兩人上下相對的姿勢,讓他這個動作做的極為順手。
白幼萱被這突然親昵的動作弄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竟然……
這個動作若是旁人做了出來,免不得有些輕浮,可是紀博年做起來,卻沒讓她反感,反而有種不明的情愫在心底最隱蔽的角落里發(fā)芽。
“咳,我已經快十七了。”
她垂下眼眸,對‘小丫頭’這個稱呼有些抗拒。
這讓她有種還沒有長大的錯覺。
她不想當個孩子,因為沒有別人會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她了,所以她得是個大人,才會說話有分量,不會被小看了去。
“確實!”
他點了點頭,笑意有些揶揄,畢竟他比她大了十多歲。
她想憋出一句回懟的話,可想想還是算了。她跟一個醉了酒的人較什么真?
一時無話。
她感覺到相互交握的手指微微發(fā)燙,發(fā)麻。
可她不想破壞這一刻兩人之間的和諧。
“謝謝你!”紀博年突然認真的道。
不等白幼萱回答,他又道,“有些東西能夠說給旁人聽聽,也是一種解脫。”
他一直自己撐著,就連閔行,他也不愿多言。
“嗯!”她輕哼了一聲,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下回你想說的時候,也可以說給我聽?!?p> 她想說,她愿意分擔他的憂愁??捎钟X得這樣有些刻意,于是她又補充道,“你不用這么感激的看我,我是你的助理,二十塊大洋可不是白拿的?!?p> 聽了她的話,紀博年輕笑一聲。
“就為了錢?”
“就為了錢!”
“那你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白幼萱沉默了。
她原本想要攢錢養(yǎng)活自己,可現在她想出去看看。今日的接風宴也給她帶來了莫大的觸動。
她承認在她的心底里有一點點羨慕周思雨。
“去留學,去見你們見過的豪華圖書館,去學最先進的知識……”最重要的是能夠在他談話的時候接的上話。
這是她活了十多年來,第一次有了一件想要去做的事情,第一次對她自己的未來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
他答了一句‘好’。
他的肯定讓她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她繼續(xù)道,“我想當個知識女性,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這是她在外文書上看來的話。
她其實不懂什么是低級趣味,卻知道脫離低級趣味是一句好話。
“……我一直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寫文章,寫書。你說要是我的書也能出版,受人追捧那該是一件多么值得高興的是哇!”
她念念叨叨的說了很多很多心里話,他坐在那里聽著,偶爾應一聲。
“……你說對不對?”
她問了一聲,不見回應,這才發(fā)現紀博年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你倒是睡得安逸!”
她不禁吐槽一句,可還是輕柔的拉起被子幫他蓋好。
等做完這些,白幼萱才反應過來,剛剛竟然沒讓他回書房睡。
他翻了個身,很快便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這一次他睡得安穩(wěn)。
白幼萱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確定他已睡熟,只得從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在地上打起了地鋪。
只是,換她睡不著了。
于是在腦海中一遍遍的構想著未來的生活,想象著她要是出了國,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她側過身,看著躺在不遠處的紀博年。寂靜的夜里,她聽著他有規(guī)律的呼吸聲,覺得心安。
她想,她大概是喜歡上他了。
這個念頭一起,她自己先是嚇了一跳。
可思索了一會兒,她越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這么優(yōu)秀的紀三爺,她沒有不喜歡的理由。
所以,喜歡就是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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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白幼萱醒了之后,紀博年已經離開了。
這多少讓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因為如果被春杏發(fā)現紀博年昨夜宿在她的房間,肯定又要打趣她了。
早先她就恨不得把她和三爺兩人像擰麻繩一樣搓在一起。她那時還堅決保證說,不曾覬覦三爺。可現在,她雖認清了自己的心思,卻不想那么快讓春杏知道。
她正想的出神的時候,外面?zhèn)鱽泶盒拥穆曇簟?p> “小姐,你起來了嗎?”
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看來是準備進來。
“嗯,還沒有。你先別進來,我在換衣服。”
白幼萱趕緊將鋪在地上的被子疊了起來,塞回柜子里。
“小姐,你好了嗎?我手上拿了好多吃的,有點重啊。”
“來了,來了?!?p> 確定收拾好以后,白幼萱這才小跑到門口開門。
“咦,你不是說換衣服嗎,怎么還沒有換?”
白幼萱穿的依舊是睡衣,見她這么問,訕訕一笑,“剛剛看了衣柜,實在不知道穿什么?!?p> 春杏就是隨口一問,端著早點先進了房間,將手上東西放下之后,又從托盤里拿出了一個信件遞給她。
“小姐,這是你的信?!?p> “什么信?”
白幼萱滿眼疑惑地看向春杏,這時候誰會給她寫信?
后者搖了搖頭,“李管家說這信是昨天寄到的,本來說是昨晚送來,可是事情一多,他就忙忘了,你也知道李管家年紀大了,不像以前辦事利落,老丟三落四……”
春杏還在絮絮叨叨,她接過信,只是普通的信封,只留一個收件人姓名,卻沒寫寄件人的姓名,只知道信是從上海寄出的。
她撕開信封,不想里面還有一個信封。
封面上用她熟悉的字跡寫著,‘萱兒親啟’四字。
他還活著?
白幼萱又哭又笑,嚇得春杏以為怎么了,扒拉著她的手,往紙上看了兩眼。只是她不識字,看了也沒看出所以然,有些擔憂地問道,“小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