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非典型肥厚心肌病

　　胡梅坐在病床上，彎曲著雙腿，兩只手抱住小腿，把頭埋在雙腿之間，哭了起來。

　　朱峰手里拿著胡梅的病歷，看著坐在床上放聲大哭的胡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著胡梅的哭聲逐漸變小，又慢慢變成了抽泣。

　　朱峰輕聲問道：“這個病你知道多久了？”

　　胡梅低聲道：“去年知道的。”

　　胡梅慢慢抬起頭，朱峰看著胡梅哭紅的雙眼，無比心疼，他從兜里摸出一包面巾紙，抽出兩張遞給胡梅。

　　胡梅接過朱峰遞過來的紙巾，擦拭干凈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媽媽帶我去過BJ阜外醫(yī)院、中國協(xié)和醫(yī)院、北一醫(yī)院、北醫(yī)三院、301醫(yī)院，醫(yī)生們通通都說沒辦法根治，我這是非典型肥厚心肌病，是不治之癥！”

　　胡梅沖朱峰慘笑一聲，又說道：“我爸爸就是死于這個病，我是屬于家族遺傳。”

　　朱峰不知道用什么言語去安慰胡梅，這個時候他覺得不說話就是最好的安慰，他走到胡梅病床前，用手輕撫胡梅的后背，讓她哭得能順暢些。

　　醫(yī)生跟朱峰說胡梅的心臟病很特殊，隨時有猝死的可能，這次暈倒就是因為太過操勞導(dǎo)致的。

　　朱峰特別惱怒自己，他痛恨自己，都是鴨脖店的事讓胡梅操勞過度了。如果自己能多替胡梅分擔(dān)一些，胡梅也不會暈倒。萬一胡梅猝死，自己就是罪人！朱峰不敢想象。

　　朱峰充滿自責(zé)的說道：“梅梅，對不起！我真的不應(yīng)該讓你承擔(dān)這么多，這些天鴨脖店的事你操勞太多了，下午你突然暈倒，真的把我嚇壞了！”

　　胡梅回頭盯著朱峰，正色道：

　　“朱峰！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

　　朱峰見胡梅態(tài)度認真堅決，不像開玩笑。

　　“你能先告訴我什么事么？”

　　“你先答應(yīng)我！”胡梅堅決道。

　　朱峰疑惑道：“你是不是想讓我答應(yīng)你，還讓你繼續(xù)管理鴨脖店是么？”

　　胡梅咬著嘴唇說道：“我想活得充實一些，我想開個店，這是我的夢想，你能別撕碎我的夢么？我想忘記自己是一個病人！”

　　“我沒有當(dāng)你是病人！”朱峰斬釘截鐵道。

　　“朱峰，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醫(yī)院知道自己得了這個病是什么反應(yīng)嗎？”

　　“我活著還不如死了，我真的想過自殺！醫(yī)生告訴我只能活4年，我的生命還沒有綻放就要凋謝了，我有好多好多事情都沒有做！”

　　胡梅眨著泛著淚光的眼睛，憧憬的說道：“我想上學(xué)，我想考研，我想談戀愛，我想開店，我想結(jié)婚，我想工作，我想生個孩子。。。我想做一個正常的女人，我想體驗一個女人一生要體驗的所有事情！”

　　“我貪心么？”

　　朱峰沒有接胡梅的話，他理解一個身患絕癥的人的感受。胡梅像是在自言自語，朱峰知道，胡梅這些話憋在肚子里很久了。

　　“除了家人，別人都不知道我有這個病，我沒有告訴同學(xué)，我沒有告訴宿舍的姐妹，我沒有告訴朋友，我想過要不要告訴你，但是我不敢，我怕失去你！我怕失去所有人！我怕別人同情我！我怕我是個特例，我是一個自私的女孩！”

　　“誰說你告訴我，你就會失去我？”朱峰迎著胡梅的目光，反問道。

　　“我其實很膽小，很自卑，我什么都不敢去爭取，我怕失去，我不敢談戀愛，我的戀愛就是一場倒計時！”

　　胡梅一頭撲進了朱峰的懷里，哭著說道：“讀高中時，有個男生很喜歡我，我也仰慕他，但是因為我的這個病，我拒絕了他?！?p>　　“我很害怕，我怕我到死的時候都沒有談過戀愛，我怕我孤獨的死去！”

　　朱峰沒有打斷胡梅的話，他輕輕撫摸著胡梅的后背。他心疼胡梅，心疼胡梅在本該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卻要承受生命終結(jié)時的悲苦，他感受著胡梅的淚水濕透了他的襯衫，這個一直以來他以為很堅強的女孩今天徹底釋放了自己的情緒。

　　回到學(xué)校后，朱峰一反常態(tài)，早中晚都會去胡梅宿舍樓下等她，連續(xù)幾天皆是如此。

　　胡梅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朱峰，你能把我當(dāng)成正常人么？你這樣我不適應(yīng)。”

　　“你不正常么？我看看哪里不正常？”朱峰嬉皮笑臉的說道。

　　“和你說正經(jīng)的呢，沒有開玩笑！”胡梅矯叱的說。

　　朱峰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明天周六，我?guī)闳ヒ粋€地方，早上我來接你好不好？”

　　胡梅問道：“去哪?。俊?p>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朱峰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胡梅很驚訝，朱峰帶她坐了好幾路公交車，耗時將近2個多小時，居然來到一家養(yǎng)老院。

　　朱峰背了一個特別大的書包，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什么，胡梅問朱峰，朱峰就說這是哆啦A夢的百寶兜。

　　朱峰帶著胡梅進了養(yǎng)老院，朱峰對養(yǎng)老院很熟悉，養(yǎng)老院的工作人員幾乎都認識朱峰，朱峰帶胡梅見了很多孤寡傷殘老人，這些老人有的坐著輪椅，有的拄著拐杖，有的在輸液，有的在下棋，還有人在看書、看新聞、看電視劇，但不論是老奶奶還是老爺爺都是一臉慈祥，笑容滿面，沒有哀愁。

　　朱峰指著一個坐輪椅的老爺爺向胡梅說道：“梅梅，這位孫爺爺以前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先后參加過數(shù)十場戰(zhàn)斗，戰(zhàn)功赫赫，也傷痕累累，他的雙腿就是最后一場戰(zhàn)斗被地雷炸斷的?！?p>　　“但是他一直都很開心，總和我說，比起那些躺在墳地里的戰(zhàn)友，自己的命就是撿來的，他是民族英雄！”

　　然后，朱峰又告訴胡梅，那個下棋的老奶奶，被檢查出了肺癌晚期，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了，老奶奶以前是一位醫(yī)生，挽救了很多的病人。

　　這里的其他老人，大部分都是有一些創(chuàng)傷的，但是沒有一個老人放棄過生命，都享受每一天的快樂。

　　胡梅聽朱峰一一介紹這些老人的事跡，她還陪同朱峰一起給老人送他包里的衣服，鞋子、玩具、書，吃的等等諸多物品，她心里的憂愁也漸漸散去，突然感覺內(nèi)心涌起熱流，非常舒暢。

　　胡梅對朱峰微微一笑，說道：“朱峰，謝謝你！沒想到幫助別人是這么開心的一件事！我現(xiàn)在感覺活著真好，很開心！”

　　朱峰對胡梅回眸一下道：“是啊，為善最樂，能幫助別人是最快樂的事情，這些都是我奶奶從小教給我的，所以，只要我有煩心事，做幾件幫助的別人的事，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p>　　胡梅贊同道：“是啊，做善事真的好開心?！?p>　　“梅梅，你不是想考研么，那就考唄，沒有人規(guī)定你不能考研啊，考上了去不起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峰鼓勵道。

　　胡梅看著朱峰，雙眼發(fā)亮道：“你說的對！沒人規(guī)定我不能考研啊，想考就去考！我可以考，我要考研！”

　　朱峰接著說道：“602的張大爺一直想要一個玩具飛機，我也是前幾天在網(wǎng)上淘了一款，我們?nèi)ニ徒o他吧?！?p>　　胡梅回應(yīng)道：“好啊。”

　　朱峰推開602的房門，看見一個穿牛仔褲牛仔衣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和張大爺有說有笑的聊著天。胡梅和朱峰都是一怔，胡梅先反應(yīng)過來，說道：“禾老師，好巧啊。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啊?！?p>　　眼前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正是朱峰的輔導(dǎo)員禾苗。

　　禾苗沖朱峰和胡梅微微一笑，說道：“朱峰，胡梅你們好啊，朱峰，你今天來的比平時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