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章 出逃
屈府收到一個竹簡，上寫著“宣容安好”。姜隰和高機看到此竹簡，眼淚長流，追尋竹簡來源，卻無人得知，淑節(jié)說是在青銅酒鼎中發(fā)現(xiàn)的，姜隰將竹簡摩挲幾遍，一個字一個字似乎都想鐫刻在眼眶里，忽覺字跡熟悉，卻想不出何人寫的，索性不想了，讓府中婆子準備少牢告廟。
宣容和少年已在洞中生活了五日了，第二張床已經(jīng)鋪就，兔子皮也累計了三塊了，少年用匕首在兔子皮上挖出小洞，用柔韌的藤蔓串聯(lián)起來，然后舉起來給宣容看：“這兩天兔子太難找了，不然就能變成裘被御寒了。”
宣容忽然開口問：“請問公子貴姓？”
少年大喜，跑到宣容身邊，盯盯看著她的臉說：“你終于說話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傷成這個樣子，嚇壞了呢？”
宣容微微一笑，她兩世為人，兩世重傷，今生親睹沙場尸骨堆疊，血浸黃沙，何來嚇壞之說，她只是傷得過重，不想勉強開口說話罷了。
少年說：“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姓氏？”
宣容覺得少年有意隱瞞，眼中露出懷疑：“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姓氏？”
“怎么沒有？乞兒、流浪兒……”
宣容打量少年的服飾，雖是輕便裝束，可衣服質(zhì)地上層，匕首工藝精良，就是衣帶也絕不是普通百姓能擁有的，隨身更有銅碗和兩三個羊皮水袋。少年看到宣容眼神，似乎讀懂宣容心中的懷疑，漫不經(jīng)心回答：“你叫我青禾就可以了?！?p> “青禾？”
“嗯，我父親說，他少年時，一看到青禾就想著這禾苗什么時候長大，什么時候接穗，什么時候能釀酒。所以他就喚我青禾?！鄙倌贻p松地說。
“敢問令尊姓氏？”宣容刨根問底。
“姓媯?！鄙倌觌S口回答。
“姓媯？”宣容疑惑。
“你總問我父親干什么？是想報答恩情嗎？那你直接報答我就行了，我才是累死累活救了你的人。”少年說。
“你若把我送回杞國，那么金銀珠寶隨你喜歡?！毙菡f。
“再有五日我就把你送回杞國，現(xiàn)在不行，你傷口還沒好利索，若是傷口崩裂，真的就無藥可救了?！毙」诱f。
宣容點點頭。
當日，少年靜靜伏在密林中等候獵物，忽發(fā)現(xiàn)有淮夷人出沒在林間，心想淮夷人不是應(yīng)該在鐘離以北嗎，怎會在此地？待淮夷人走了不久，少年剛起身，感覺身后有清風(fēng)，似有人跑來襲擊他，少年輕輕一躲，那人就從身邊擦過，少年順勢一掌拍向那人后背，那人連忙轉(zhuǎn)身，去抓少年的胳臂。兩人一照面，那人就說：“是小公子吧？”
少年收住拳腳，驚奇問：“你如何識得我？”
那人說：“奴是寒族人，寒族人都看過小公子的畫像，都應(yīng)該識得小公子。”
少年低頭嘀咕：“那畫像是誰畫的，竟畫的和我本人如此相像？”
那人說：“小公子腰間的帶子上的圖案正是寒族人特有，這個圖案只有杞國一寒族織婆才會織，是小公子三歲之時，先將軍微送到陳國鹿城的。”
小公子有些不耐煩了，說：“好了，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寒族的，現(xiàn)在你也告知我了，你就走吧?！?p> 那人聽罷退下，小公子又叫住了，問：“你在此做什么？”
那人恭敬轉(zhuǎn)身，說：“不瞞小公子，奴奉命來找杞國女將軍的?！?p> “奉誰的命？”
“矯翼和赤眉兩位將軍，他們都是本族之人?！?p> “你可以回去復(fù)命，說女將軍已經(jīng)被我救起了，我五日后就送女將軍回屈府?！?p> 那人聽到，驚慌地說：“不可，小公子。你恐怕不知，這里通往杞國只有一條大路，陳國司馬夏南現(xiàn)和淮夷勾結(jié)一起，正堵在那條路上。找尋女將軍的屈府還有寒族的軍士被夏南擄去殺掉，只有一個小丫頭在眾軍士拼命保護之下，重傷逃回了莘地。”
小公子聽了待在原地，眼睛盯著山中一嶙峋枯枝，問：“眼看天就冷了，他們不走嗎？”
“不走，恐怕是要過冬呢，挖了溝，建了墻，搭了營帳，聽說陳王送去裘衣，裘被。夏南還納了一個淮夷的女子做了侍妾?！?p> “那你如何來到此地的？”小公子忽然發(fā)問。
“實不相瞞，奴是給馬接生的，早五年前就被淮夷人擄掠去，專管部落內(nèi)的馬，但奴一直不忘自己是寒族人，接到矯翼的密令，伺機偷偷找尋?！?p> 小公子說：“謝謝你的信息，以后萬事小心。”
“奴出去如此之久，是不敢再回淮夷了。只想流浪到哪便是哪，但終有一日會去找到矯翼將軍?！?p> 小公子不知此人底細，不敢收留，任他飄然離去。自己爬過一個又一個山丘，趴在山丘之上，果然見到“夏”氏戰(zhàn)旗插在通往杞國的唯一大路上，便是山上也有陳國和淮夷的軍士。小公子依舊伏在密林之中，直到半夜才悄悄往山洞那走，凍得上下牙都直打顫。到山洞內(nèi)，天已經(jīng)破曉了，只見宣容背上搭著野兔皮，倚在洞壁上，正在等著他。
小公子忽然心中一暖，說：“你這是等我嗎？你可真傻，你自己先睡?。俊?p> 宣容說：“我以為你被來抓我的壞人誤抓了。”
小公子說：“你就沒以為我扔下你，自己跑了？”
宣容說：“我知道你不會?！?p> 小公子說：“那我如果真被壞人抓走了，你怎么辦？”
宣容說：“壞人的本意是抓到我，羞辱我，我去換你出來就行了?！?p> 小公子說：“如果我被壞人抓走了，也不要你去換，我嘛，一個男人也不怕被欺侮，不要你去換?！毙」羽I極渴極，把平日吃剩晾曬的肉干一并吃光，邊吃邊將昨日見聞告知宣容。
宣容說：“咱們得趕緊走了，不能在此地久留，夏南早晚會找到此處?！?p> 小公子說：“走，哪里走？你不回杞國了？”
宣容說：“繞道，繞過陳國，從魯國返回杞國。就是不繞道，咱們也應(yīng)馬上離開此處，山上那么多的枯草被整齊割下，并有馬糞，我們很快就會被找到?！?p> 小公子說：“可如今我們怎么走才能不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附近的山頭就有淮夷人?！?p> 宣容說：“我們今日就在洞中，不生火，待到夜間，牽著馬偷偷走?！?p> 此時，聽得遠遠有馬的嘶鳴之聲，恍惚還有人鞭打馬的聲音，宣容臉色大變說：“不好，我的小紅馬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然后兩人就偎依山洞中，不生火誰也不敢說話，這幾日小公子捕獵，并未吃干糧，今日兩個人便吃了一整天的干糧。有幾次他們感覺山洞口有人，所幸一直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入夜，恰好陰天，山中黑漆漆的，小公子牽著宣容的手一路逃出，并未分辨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