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時,我問小粉,“從我醒了到現(xiàn)在,怎么一直都沒看到我家老頭啊,要是以前,出了這種事他早就跑來絮叨個沒完了,這次也不來找我?!?p> “他現(xiàn)在每天都守在仙靈廷,對仙靈尊絮叨個沒完,沒時間找你?!?p> “每天啊?難怪他連晚飯都不做了?!蔽矣每曜忧们猛?,“管家的手藝吧?”
小粉點頭,“白爺擔心這段時間,會有心懷不軌的人跑去跟仙靈尊吹風,所以決定,在這事沒有結(jié)果前,天天粘著仙靈尊。等你見過仙靈尊后,就能吃到他做的飯了?!?p> “對了,我的廚藝是不是很讓你意外?”
小粉勾起一邊嘴角,看著我,“我家里的廚房還好嗎?”
“當然好了!”我頓了頓,“啊……不過我給重新翻修了一下,家里還有些東西我也擅作主張的換了,但是你放心,整體風格還跟以前一樣,只是更溫馨了?!?p> 小粉給我盛了一碗湯,我看著他空蕩蕩的手腕,心一沉,“小粉,手帶……沒了?!?p> 小粉起身走到衣櫥前,回頭看了我一眼,當他打開柜門時,我眼睛瞪的老大——一排的粉色體恤,整整齊齊的掛在里面。在這種古風盎然的環(huán)境中,看到滿眼的體恤,違和感不適一星半點。
他隨手拿出一件走過來,往我懷里一扔,“再做一條?!?p> 我愣了下,干笑兩聲,“這……如此甚好……”
飯后小粉讓我早點休息,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靜養(yǎng),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只要腿沒斷,就躺不住。
跟小粉商量好一陣,他最終同意讓我在悵尋閣內(nèi)走走。
天已經(jīng)黑了,沒能欣賞到秋高氣爽的美景,難免有些遺憾,不過踩在松宣的落葉上,心里早已映出一片嬌黃。
小粉的寢房正前方和左右兩側(cè)各有一個房間,就是BJ那種四合院式的格局,長方形院落,坐北朝南,南北長,東西窄。所有房間,由廊子貫通。
原來這四間房以前分別住著小粉,白略,靈王,還有一間房,是之前白略修煉朽靈符的房間,也是后來小粉常會去發(fā)呆神游的地方。
白略把最好的這間坐北朝南的正房讓給了小粉住,東廂房留給了靈王,西廂房用來修練朽靈符,跟正房相對的倒座則是自己住。
院子中央有一潭清冽的水池,意外的是池中沒有游魚,只有無數(shù)顆形狀不一的石子。這些石子看上去平淡無奇,就像在路邊隨手都能撿到的那種。
我的想法,也從小粉口中得到了證實,他說每次鎮(zhèn)狩結(jié)束,都會在當?shù)負煲粔K石頭,帶回來扔進水潭里。
小粉說,很多事起初都是沒有意義的,當你發(fā)現(xiàn)值得時才會變得有意義。每次看到水潭里的這些“意義”,就會想到,還有很多需要被賦予“值得”的事要做,比如鎮(zhèn)狩,鎮(zhèn)狩就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
“沒想到你經(jīng)歷了這么多場鎮(zhèn)狩?!蔽倚Φ?,“原來凡間人民群眾的祥和安寧,都是拜我們悵尋閣所賜啊?!?p> 小粉道,“我并不覺得我經(jīng)歷了很多場鎮(zhèn)狩,不過是同一場鎮(zhèn)狩重復(fù)經(jīng)歷了很多次?!?p> 這話我有點沒聽明白,只感覺小粉的語氣略顯無奈。好像是在說: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也許有些人,生來就要背負一些這輩子都無法卸載的東西,它叫使命,是一種注定。你只能扛著它一直走,沒有終結(jié)的那一天。
以前還守著小店時,總覺得自己活在太平盛世里,但警察叔叔可沒有一天是閑著的。我們的安寧,總是用其他人的紛擾換來的,這個道理,我是后來在一次次遠狩中領(lǐng)悟到的。
但是像我們那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遠狩,根本就談不上是在為誰“負重”。
我跟著小粉走出了四合院。
小粉說,悵尋閣的寢房分布是一個“品”字,每一個“口”中央都有一塊水潭,如果可以俯瞰,那就是三個“回”字。
當然了,另外兩個“口”,就不像我們的四合院只有四個房間了,是由幾十個房間圍建成的。
白略當初把寢室建筑成三個“回”,意為警醒弟子要時刻謹記——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善惡輪回,因果流轉(zhuǎn),行善可積德,作惡必自斃。
路上看到一些弟子,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特別是在看到小粉時,連行禮都是一臉的喜上眉梢。
我笑道,“你真應(yīng)該早點從誅靈塔里出來,你都不知道在你甩手的那段時間里,這些人都是什么精神面貌。”
小粉面無表情的看著過往的弟子,淡漠說道,“不成氣候。”
“這你就不了解了吧?!蔽艺f道,“如果打小就沒爹沒娘沒人疼,也就罷了,如果是那種一直有靠山有人撐腰的,有一天忽然失去了,那才叫一個可憐,可憐還不足以形容,應(yīng)該叫慘。”
小粉道,“你倒是一副深有體會的樣子。”
我笑了笑,漫不經(jīng)心道,“因為這兩種情況,我都經(jīng)歷過啊。”
小粉看向我,眉頭輕蹙。
我笑臉相迎,“已經(jīng)沒事了,因為現(xiàn)在,都回來了。”
“赤目!”
轉(zhuǎn)頭看到是赤岸,他跑過來,恭敬的對小粉行了個禮,“弟子見過悵尋上仙?!?p> 小粉微微點下頭。
赤岸看著我,興奮道,“我今天中午就聽赤念說你醒了,你現(xiàn)在沒事了吧?剛聽到這事時差點被你嚇死,這幾天又擔心的不行,這回總算見到你了?!?p> 我撇撇嘴,“大家都這么熟了,跟我就別來虛的了,擔心我你怎么不來看我?”
赤岸忽然膽怯的瞄著小粉,欲言又止。
我也看了看小粉,問赤岸,“我問你話,你看他干嘛?”
赤岸支支吾吾半天,“啊……那個,就是,我這……我其實……”
小粉道,“是我下令,禁止何人探訪?!?p> 赤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小粉,正色道,“多虧悵尋上仙思慮周到,給你營造出一個安靜舒適的靜養(yǎng)環(huán)境,你才能這么快醒過來。”
我聽后,連忙附和著,“多謝悵尋上仙關(guān)愛照護,弟子感激不盡?!?p> 小粉無奈的呼出一口氣。
赤岸問道,“赤目,聽說你明天就要去仙靈廷了是嗎?”
“沒錯!”我揚起下巴,“老子要去打怪獸了!”
“我們都挺你!你放一百個心,我已經(jīng)幫你私底下打聽過了!這仙靈界里的人……”赤岸看了眼小粉,稍微收了點激昂澎湃的情緒,繼續(xù)道,“這仙靈界里,半數(shù)以上的弟子都挺我們悵尋閣,這也就等同于是在挺你。因為上次你在悵尋上仙的壽宴上表了決心,所以大家早就認定你是我們悵尋閣的人了,如果明日一戰(zhàn)能投票表決,那一定是穩(wěn)穩(wěn)的?!?p> 我笑道,“感謝諸位的大力支持,讓我可以如此順利的進入到了明日的總決賽?!?p> 赤岸道,“總之你放寬心就是了,我已經(jīng)聯(lián)合了一些師兄,給你做足了應(yīng)援宣傳,他們能造謠生事,我們也能拉票傳揚啊,還有我跟你說……”
小粉不耐煩的瞥了赤岸一眼。
赤岸立馬意會,話鋒一轉(zhuǎn),“還有我跟你說,你一定要早些休息,我走了?!彼麑π》坌卸Y道,“弟子告退。”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赤岸走后,我問小粉,“明天仙靈界可以舉行投票表決嗎?”
小粉笑笑,沒說話。
剛走完第二個“回”字,就感覺到身體一陣陣發(fā)虛,我放慢腳步。
小粉很快就覺察到了,看了看我,“回去吧?!?p> 我點點頭。
小粉扶我回到寢房,“我就在西廂房,有事叫我?!?p> 我疑惑道,“那間房不是之前白略上仙練符的地方嗎?那里有床?”
“以前沒有,后來我弄了個吊床,偶爾會去睡一下。”小粉笑了下,“那個吊床跟家里的一樣,當時讓藥物司局的人一起做了兩個?!?p> 一提這茬,我瞬間冒了一身冷汗,清了清嗓子問道,“怎么會有一個在家里?。磕闵洗蝸矸查g選靈時,還帶著吊床來的?”
小粉道,“是后來托人帶給我的?!?p> “那你當時為什么不跟那人一起回仙靈界?”我問道,“你都有托人給你帶吊床的機會,怎么不借此機會離開凡間,何必要苦等幾十年?”
“仙靈尊在那段時間里,一直沒有這樣的旨意。”
“你還真是聽話,如果換作是我,早就死皮賴臉的跟仙靈界的人回去了。你也是了解仙靈尊的為人,猜到他會罰你在凡間幾十年,所以連吊床都讓人幫你帶下來了?!蔽颐榱诵》垡谎郏安贿^,那種吊床凡間也有得賣,款式顏色都很多,沒必要大老遠的人肉帶來,你也可以嘗試換下其它的吊床睡睡看?!?p> 小粉搖搖頭,“除了這種吊床,其它的吊床都睡不慣,會失眠。”
我咽了口口水,“這種事……也,也不見得,有時這個睡眠質(zhì)量不好,多半是心理問題,要學(xué)會克服,克服……”
小粉疑惑的看著我,剛要開口說什么,我連忙先說道,“那什么,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費神呢!”
小粉點點頭,輕輕帶上房門離開了。
難怪當初我腿都跑斷了也沒買到一樣的吊床,原來它出自仙靈界??!壞了壞了,小粉換床還會失眠……即便能買到一樣的,那一睡不就穿幫了?
我趴在床上,開始盤算著,過幾天要去趟藥物司局了,到時候拖著白爺一起去,刷那老頭的臉,讓他們給我做個小粉同款吊床應(yīng)該不難。
人是會變的,習慣也是可以改的。就像小粉從不給別人睡自己的床,我現(xiàn)在不還是舒舒服服的趴的好好的?
“白三,沒想到這頓鞭子,居然把我提前抽到了悵尋閣,還順帶著把上仙也給請出來了,想想這罪受的也值了。如果明天再能把仙靈尊擺平,把肖愁保住,那以后我們?nèi)齻€的小日子還不美飛了?”
白三還是安靜的。
我繼續(xù)道,“今晚悵尋閣只走了一點,等明天我從仙靈廷回來后,讓上仙帶我們好好轉(zhuǎn)轉(zhuǎn)悵尋閣,到時候我再給你細細描繪下各處的風景,畢竟這里是以后我們要安家落戶的地方?!?p> 我絮叨個沒完,越說越興奮,如果能聽到白三的回話,他一定會說什么,景不景的都無所謂,讓上仙答應(yīng)在寢房里放個酒缸,才是當務(wù)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