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水墨從外面買回了幾大袋子的酒菜,白爺也下廚炒了兩道我最喜歡的小青菜。
茶幾已經(jīng)擺不下了,我們看了眼窗外,秋高氣爽,相視一笑,幾個人直接把茶幾搬到了湖邊,放不下的餐盤就直接擺在腳邊。
白爺會盯上小粉的房子,估計除了看中了那幾張貴的嚇死人的地毯外,也是瞄上了這里的環(huán)境。
水墨對我挑了下眉,嬉皮笑臉道,“小白,以后我們可真就是自己人了。”說著,酒杯就撞了過來。
我把酒杯向后一躲,“狗屁!我是你祖宗,以后要對我要尊重點。”
白爺附和道,“嗯,這話沒錯,你個狗崽子還是人家狼演變來的。你以后得靈光點了,早晚兩次請安肯定是免不了了,平時也要盡量低調(diào),哪天趕上他心情不好,你就頓是家常菜了?!?p> 水墨立即將舉起的酒杯降下大半截,幾乎是用杯口碰的我的杯底。
白爺也拿起酒杯湊了過來,在他的杯口碰到我杯底的一瞬間,我低下手腕,用自己的杯口撞了一下他的杯身。
我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后看了眼白爺,“老頭,打賭的事你別以為就這么過去了,要不是因為這事,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這么看我的。”
水墨插嘴道,“沒錯!這事你得好好給小白一個交代,你看我跟上仙都是毅然決然的力挺小白!”
白爺搓了搓胡子,不以為然,“這次是被你們倆蒙著了,這個臭小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什么樣我不比你清楚!”
水墨吧唧吧唧嘴,“這就是你不懂我們年輕人了,要么怎么會說有代溝呢?我們這一代人,那往往都是一夜長大的......”
白爺打斷他,“去你娘的你們這一代,你多大歲數(shù)自己心里沒個數(shù)嗎?好意思說自己是年輕人?”
水墨不滿道,“相由心生懂嗎?我這張臉和我的心里年齡,都跟小白差不了多少,而且我們志趣相投,不然小白怎么會第一次見到我,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我組cp!”
我這一口酒差點沒噴出去,又是針織帽,又是泡泡浴的,志趣相投?估計這小子在打賭的時候,也是看在小粉的面子上,畏懼強權(quán)才不得已站在我這邊的。
水墨繼續(xù)道,“而且這回打賭,我也是有好好動過腦子思考的,雖說你們一個個都堵的那么大,又是人身自由,又是全部家當?shù)?,但我也把我那輛心愛的大橘子壓上了,我也是很尊重賭局的!”
原來這貨還把自己的牧馬人也壓上了,出手都這么豪!得虧我昨晚繃住了,不然豈不是又折面子又丟朋友?
我對水墨說道,“你只是抱對了大腿,跟對了組織。”我看了眼小粉,小聲問水墨,“你這狗腿,什么時候也長到上仙身上了?”
“小看我是不是?是不是小看我!哥們兒這就現(xiàn)場給你們分析下我的戰(zhàn)隊思路!”水墨袖子一擼,“你們想想,這小白是什么人?我們先不說他看上去怎么樣,而且這種事情,它還真就不能只看表面?,F(xiàn)在這個社會,走到哪不看身世背景?與時俱進明白什么意思嗎?你要先結(jié)合眼下的局勢,再從他的本質(zhì)去分析。”
水墨拍了拍我,繼續(xù)道,“恐狼!先拋開我跟小白的親緣情分不說,單憑這恐狼頭領后代的身份,這場打賭基本上就沒什么懸念了!這恐狼一族本就是驍勇善戰(zhàn),不屈不撓,那恐狼的后代,更是沒有一個未戰(zhàn)先降的!區(qū)區(qū)一個身世秘密,就能把我們小白嚇到嗎?不存在的!”說完又給我滿了一杯酒。
我看了眼水墨,心說這一套一套的是從哪里背出來的?我又看了眼小粉,他坐在對面不說話也不喝酒,一直悶頭吃菜,中途跟我們碰了幾次杯,也是用礦泉水糊弄的。
“看你平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沒想到今天說的倒是句句在理?!卑谞斕拗?。
水墨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們都被嚇了一跳,全部看向他。
“白爺,我叫你一聲白爺是尊重你!但尊重也是相互的,我水墨這輩子,最恨聽到的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再說我真翻臉??!”
水墨一臉怒容,看樣子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小子難得動怒,白爺連忙舉起杯子,“哎呦嗬,老朽不小心踩到你的底線了,我自罰一杯啊!”喝完繼續(xù)道,“我剛剛的意思是想說,你這個分析還是很有道理的。這臭小子小時候是看不出來個出息,還三天兩頭的給我找麻煩。雖說剛剛才讓我損失了一大筆家產(chǎn),還賠上了人身自由,但就他昨晚的表現(xiàn)來看,不得不說我們家小白白確實長大了,遇到這樣的事也能不慌不逃,還想著怎么去解決面對。老子是輸了賭局,但是贏了一口氣!兒子沒白養(yǎng),心里舒坦?!?p> 白爺?shù)脑?,聽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老頭嘴里可從來沒說過我一句好,今天是怎么了?我打量著他,不會是打賭輸了,受刺激了吧?
旁邊的水墨撞了我一下,端起我的酒杯,“小白,還不跟白爺走一個?”
我接過酒杯,滿心疑惑的跟這老頭走了一個。
水墨忽然提議,“哎哎哎各位,我看我們也別組什么七子了,人多不好控制,我看我們四個就挺好的,要不我們就組個‘四子’吧!”
白爺?shù)?,“那以后籌備裝備,洗涮打雜的活你來?”
“那就再帶管家一個!不能再多了!我們五個就叫……”水墨桌子一拍,“五子棋怎么樣?”
我們?nèi)齻€這邊一直笑聲不斷,不管我說什么,這兩個捧哏的都能接住話。白爺一直給我夾菜,水墨一直給我倒酒,這兩個人一左一右把我伺候的很是舒服。
我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思緒也漸漸涌漲。
是時候要跟以往毫無意義的人生說再見了,這不也是我一直期盼的嗎?
以往,我無憂無慮也孤獨空虛,對未來沒有規(guī)劃,對人生沒有幻想。無數(shù)個夜不能寐的晚上,無數(shù)個彷徨無助的瞬間,每每到了那個時候,心底都會有一股發(fā)不出的無名火,不知來源,不明起因的燒著。
我常常會問自己,恨不恨那兩個生而不養(yǎng)的人?但每次當我想去恨他們時,那股無名火就會莫名的淡去。
原來,我不曾恨過任何人。
一場追尋,一旅生途,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雖說解釋得不清不楚,但命這種東西,誰又能說得清楚?
我看著眼前的人,只要我知道他們對我的意義,只要我抬的起他們肩上的山脈,其他的,不重要,說多了,矯情。
都說人在喝多時,耳邊會聽到很多人的聲音,喜歡的人,想念的人,在乎的人,怨恨的人,牽掛的人,無法忘記的人......而我,每當我喝到酣暢淋漓的時候,耳邊卻是安靜的讓人害怕。
我從兜里掏出煙點上,白爺瞇著眼看著我,我笑笑搖搖頭。
這是今早拜托水墨幫我?guī)У模瑒偝榈谝豢跁r嗆的我眼淚水直流。
戒了三年,現(xiàn)在想想實在沒必要。以前覺得,人活一世不過幾十個春秋,常常今天不知明天事,應該多做些益事,但如今,余生漫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我叼著煙,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繞過白爺坐到小粉旁邊。
“你有這么餓嗎?”我把他杯里的礦泉水倒到地上,給他滿上一杯酒。
小粉放下筷子,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我也直視著他。這一刻,我突然很想牢牢的記住他的樣子,我擔心有一天,他會突然消失,突然離開。我很清楚,總會有那么一天。
之后,我們便再無相見之日,哦不對,到時再等個三十年,我們還可以再見面,如果那時他還記得我,如果那時我沒忘了他。
在我生命里停留的人本就不多,而他偏偏又是我最想留住的一個,一個注定留不住的人。
我端著兩酒杯,其中一杯遞到小粉面前,他平靜的與我對視。
此刻,白爺和水墨的說笑聲也忽然停止了,大家都安靜下來,我不知道為什么,氣氛一度變得凝重。
“臭小子一會沒看著你,你就跑到上仙跟前鬧騰去?!卑谞斊鹕硐虢舆^小粉面前的酒杯。
水墨也站起來拉著我,“小白回來,我陪你喝?!?p> 這時,小粉接過我遞出的酒杯,然后對我淡淡的笑了下,他對著我的杯壁輕輕一碰,頭一仰,喝了下去。
白爺跟水墨都呆住了,我不明原因,但是看到他笑了,我也跟著笑了。
隨后我又給小粉倒了幾杯酒,這么多年第一次喝酒喝的這么盡興,我并不開心,但是痛快。
在我意識恍惚的前一刻,我看到大家都手舞足蹈的笑著鬧著,降靈也在,還有白二……
我睜開眼,已經(jīng)是隔天的日上三竿。
我睡在樓上的床上,白爺不在我旁邊,難怪這一晚睡的那么好。
我瞇著眼看向窗邊,小粉翹著二郎腿睡在吊裝床上......等等!我揉了揉眼睛,那不是小粉,是水墨!吊床上的竟是水墨那個蠢貨!
我一下坐起來,頭瞬間疼的像要裂開一樣。
水墨被我吵醒了,看向我,“呦,我的祖宗醒啦?”
我一手扶頭,一手對他大力的揮著,示意他從吊床上滾下來,“那不是你該呆的地兒!”心說,一會要是讓小粉看見,不卸了你一條狗腿!
“怕什么?上仙又不在這里?!彼坏珱]下來,還在上面抖起了腳尖。
我走過去,“他去哪了?”說著,一把把水墨從吊床上拽了下來。
“哎哎我說你,你怎么這么慎獨呢?”水墨不悅道,“上學時一定是個紀律標兵吧?”
我問道,“你覺得上仙對我還算寬容嗎?”
水墨愣了下,點點頭。
我擼起袖子,亮出了之前跟白二哄鬧時,它不小心抓傷我,留下的那道疤。
我煞有介事道,“知道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上仙的床,會有什么后果嗎?”
“這……這是上仙撓的?他對你都這樣?那我……”水墨頓時臉都嚇白了,“上仙該剪指甲了吧……”
“我還沒吃過狗肉,托你的福,有機會嘗嘗了。”我向樓下走去。
水墨從后面追上來,“小白,你高低得替我保密??!這事要是傳到上仙耳朵里,那就一定是你說的!做兄弟要講義氣啊!”
“上仙去哪了?”
我打開大門,發(fā)現(xiàn)大G不見了,心里頓時預感不妙。轉(zhuǎn)頭就看到水墨躲閃的眼神,壞了,昨天那場酒局果然是別有用心!
這兩個一老一小的,聯(lián)合起來給我灌迷魂湯時就覺得不對勁,但怎么也沒想到他們會來這一招,眼下小粉跟白爺一定是先動身了。
見水墨不回話,我一把摘下他的帽子,把他按在沙發(fā)上,用膝蓋頂住他的胸口。
我從兜里掏出打火機,火苗對準他的針織帽,“我只問一遍,要聽實話!”
“哎哎哎哎別沖動啊,這帽子可值錢呢!”水墨一臉驚慌。
“狗屁的值錢,這是老子送你的!”
水墨一口吹滅火苗,伸手夠著帽子,“就是這份愛值錢?。∵@不僅是我的床被枕頭,更是我們兩個友誼的小船??!不是小船,是豪華游艇!”
“那你想看豪華游艇上絢爛的煙火嗎?”我再次打開打火機,倒數(shù)著,“三、二......”
“塔克拉瑪干沙漠!”水墨大叫一聲后,一把搶過帽子,把我推開。他不滿的看了我一眼,“小孩子玩什么不好,學人玩火,當心晚上尿床!”
我坐在沙發(fā)上反應好長時間,猛地一激靈看向水墨,“XJ?他們?nèi)チ薠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