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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海林深

樹海林深

一戲嬰蘇 著

  • 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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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8-03上架
  • 1084011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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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爺?shù)氖й?/h1>
樹海林深 一戲嬰蘇 3215 2020-08-03 06:58:32

  進了伏天的南京潮濕悶熱,即便到了傍晚,也同樣不好過。加上一連幾天說好的雷暴雨也不見蹤影,氣壓低的讓人胸悶。

  晚飯后,已經(jīng)是九點多了。

  我悠閑的躺在藤椅上吹著風扇,守著這唯一經(jīng)濟來源的小店。這是間尋常小超市,有些貨架已經(jīng)落灰,有些商品快過了期效。

  路上車來車往,我拿起手邊的一本動物百科,隨意翻看著。

  這個小店是我跟父母唯一的關(guān)聯(lián),并不是他們留給我的什么遺物,而是在我還未足月時,就被他們?nèi)釉诹诉@家小店的門口。

  聽白爺說,那天清晨,他在睡夢中聽到狗叫聲,幾次以為是在做夢,直到吵得他無法繼續(xù)春夢,才滿嘴罵娘的走下樓,在這二十來平米的小店里轉(zhuǎn)了好幾圈,終于摸了個掃把,勉強用作打狗棍。

  他迷迷糊糊的把卷簾門拉起,天才蒙蒙亮。白爺剛舉起掃把,發(fā)現(xiàn)了被放在小店門口的我。身邊沒有書信,沒有貼身物品,甚至沒有襁褓。

  “那么大的狗叫聲在耳邊吵了那么長時間,哪個嬰兒聽見不撕心裂肺的哭幾嗓子,你小子倒好,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光溜溜的躺在那,一副隨緣等人包養(yǎng)的悠閑樣?!卑谞斶呎f邊搓了搓他的小胡子。

  “所以,你是說你就是我的有緣人?”我夾起一根小青菜,蘸了蘸碗邊的醬油。

  炒青菜是白爺最拿手的,只要是綠色的菜,經(jīng)他手炒出來,那都叫一絕。

  “呸!孽緣!”白爺嫌棄的白了我一眼,“打小就沒讓我省過心,一歲前動不動就生病,那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全都認識你!每次看到你,都要把我數(shù)落一頓,說我不會照顧孩子,沒有責任心,還讓我趕緊給你找個后媽......”說著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但也奇怪,你打針從來不哭,我都懷疑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有次實在忍不住去問了醫(yī)生,最后還被醫(yī)生杵了一頓說我才有毛病,孩子不哭還不好……”白爺喝了口酒,剛想接著說。

  我掏了下耳朵,不耐煩的接道,“還有我兩歲那年,拿著鑰匙捅插座,手指都燒黑了坐那哇哇大哭,那是你第一次看到我掉眼淚,你這才知道原來我也有淚腺。三歲的時候,趁你睡著,把你養(yǎng)的金魚從魚缸里撈了出來,在店門口擺成一排,你睡醒發(fā)現(xiàn)后就把我揍了一頓,我還一臉委屈的對你說,是想幫你做小魚干......”

  我一口氣說完,抬眼看向白爺,“老頭,這些我都能背下來了,你對我就沒有什么美好的回憶嗎?”我吃了個花生米,繼續(xù)道,“再說了,哪家孩子小時候不淘氣啊,那是一種思維活躍的體現(xiàn)?!?p>  白爺朝我連扔了好幾個花生殼,“活躍個屁,活躍個屁!小時候犯渾,你再大點后也沒讓我省心??!我養(yǎng)了幾年的鳥是不是也是被你這個臭小子給放生了?那時你可7歲了,七歲了!還小嗎?從那之后,咱家除了你就再也沒養(yǎng)過活物了。我就納悶了,你就不能容忍自己周圍存在生命體是嗎?真擔心哪天你再把我給解決了?!闭f著又搓了搓他的小胡子。

  也許是上了年紀,白爺每次微醺后,都會跟我絮叨我小時候的事,也都會講同樣的話。

  那是我們最后一次閑聊,大約是三個月前。

  之后,白爺便不知所蹤,也無跡可尋。

  白爺像這樣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xiàn),我早已司空見慣。除了這次,他最長一次失蹤是兩個月。

  這老頭每次出現(xiàn)時,都又黑又瘦,不過養(yǎng)一個星期就又滿血復活了。

  我問過他很多次,關(guān)于他消失這段時間的去向和活動內(nèi)容,他要么就倒頭裝睡,要么就滿嘴胡話說什么只是在周邊閑逛寫生。時間久了,我也懶得問了。估計是又去糟蹋哪家姑娘了,等哪天人來找上門,自然真相大白。

  我甚至想過,突然有一天,會有一個呼天搶地的女人找上門來,然后指著白爺對我說,“兒啊,其實他就是你那個龜爸爸......”不過這種想法瞬間就被我打消了,原因很簡單,我比白爺帥多了。

  其實白爺也勉強算是五官端正,人模狗樣。只是白爺不知道有個什么毛病,有時說說話突然就定在一邊,精神高度集中,然后眼珠子就開始嘰哩咕嚕的直打轉(zhuǎn),嘴上還念念有詞,跟中邪了一樣。有時還會奪門而出,許久才回來,等過后我再問他,他就像失憶一樣什么都不記得了,估計八成是在跟我裝糊涂。

  我跟白爺相處二十多年,一直不知道他多大歲數(shù),全名叫什么,只聽周圍的人都叫他白爺,我也就跟著叫了。

  好幾次想找機會給他灌醉,就是想套出點什么,結(jié)果最后,斷片的都是我,幾次吃虧,我也就放棄了。

  這么多年,也從沒見過他過生日,更沒見過他有什么來往的朋友家人。他的手機響,除了10086就是詐騙廣告,最后手機也不知道被他扔哪了。

  關(guān)于白爺,我的印象中他就是,疑神疑鬼,斤斤計較,喜好女色,膽小怕事,遛奸耍滑又愛滿嘴跑火車。沒事就喜歡搓他的小胡子,嘴巴不閑,不是吃就是說。他講話十句有半句真,就算與你交心了。

  幾年前的一天午后,白爺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對我說,“臭小子,以后這家小店就交給你打理了,怎么經(jīng)營你自己看著辦,進出賬我都不會過問。”

  我瞇起眼睛滿心懷疑的看向白爺,心里琢磨著,不會是這老頭在外面惹到了哪家不得了的姑娘,人家要砍上門了吧,他這是要把我連人帶店一起抵給人家?

  轉(zhuǎn)念一想不可能啊,這間小破店連貨一起賣出去都不夠換一輛我的dream car。再說,不得了的姑娘能看上他?難道不是情債,這老頭得罪的是黑道,而且闖的禍還不小,需要跑路?

  白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腦勺上,“臭小子意淫完了嗎?”

  我揉揉腦袋,還是高度警戒的看著白爺。

  他喝了口茶,躺在藤椅上不緊不慢的說,“你老子要退休了,我要開始享受余生,浪跡天涯?!?p>  “原來你這么多年都沒退休???我看也沒耽誤你享受余生啊。這怎么的,南京周邊都容不下你寫生了,你還要跑到天涯浪去?”

  白爺扇著扇子說道,“你懂個屁!我之前即便外出,那也是心在漢營身在曹!我這次是要出去徹底的充實自己!”

  我看了一眼他那折疊扇,上面居然用毛筆歪歪扭扭寫著“學海無牙”。

  我無奈搖搖頭,“那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你倒著說不覺得繞嘴嗎?說認真的老頭,你要真想充實自己,我出錢給你報個學習興趣班,我們不著急慢慢來,從小學開始學起,先好好醺醺你的文化氣息,省得你去浪跡天涯時,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p>  白爺不以為然,閉著眼睛哼起了小曲,我斜眼看著這老頭,心說不能大意。

  后來我又觀察了白爺一個星期,確認沒有異狀后,才松了口氣。

  小店的交接儀式簡單粗暴,內(nèi)容只有一臺收銀機和一把藤椅。合著這兩樣東西的使用權(quán),就是老板身份的象征了。

  “你可以把門頭也換了,把‘白爺小店’換成‘白一小店’?!卑谞攦墒制驹诘觊T口抬頭看著燈箱。

  “不需要,等你死了,大家自然都會叫我白爺?!?p>  “我看你這臭小子是活膩了!”白爺一個箭步?jīng)_過來,伸手就是一巴掌,我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一低頭,躲過去了。

  白爺從來不記賬,更別說盤點了,我跟這個小店的經(jīng)歷還挺相似,都是放養(yǎng)長大的。

  之后我象征性的做了個盤點,幾次盤點下來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店里每個月不是少了火腿腸就是少了肉松,而且數(shù)量還不少。我問過白爺,他一臉不在乎的跟我打哈哈,說東說西的。

  這就很奇怪了,白爺吃素,所以不可能是他吃的,難不成是送給對面足療店的莎莎了?

  直到后來,有天半夜兩點鐘左右,我被窗外的電動車警笛聲吵醒,起來關(guān)窗戶,無意看到樓下蹲在路燈旁邊的白爺,他腳邊還蹲著兩三只小貓在吃東西,旁邊扔著幾個空包裝袋,仔細一看,正是店里盤點少的東西。

  之后我又連續(xù)觀察了幾天,大概都是這個時間點,白爺腳邊蹲的不是野貓就是野狗。沒想到這老頭的心里也有柔軟的地方。只是他背對著我,不然真想看看他當時會不會露出一臉慈父的神情。

  我望著這個背影良久,突然感覺到白爺?shù)钠v和蒼老。路上沒有車輛,沒有行人,以往人聲鼎沸的街角,好像變成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原來凌晨兩點的店門口,如此荒涼寂寞。

  這件事我本想著問問白爺,后來一想,還是算了,以白爺?shù)男愿?,換個燈泡修個自行車這樣屁大點的事,都會叨叨幾個星期,難得這老頭想默默做點好事,就隨了他的愿吧。

  之后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也懶的再去盤點了。至于后來,店里是不是每個月都少肉松火腿腸,白爺是不是還堅持天天后半夜兩點多私會小動物,我也沒再留意了。

  只是從小店交接后,白爺?shù)氖й櫼搽S之變得頻繁起來,有時三五天失蹤一次,有時是十天半個月。

  白爺給我的感覺,總像是站在霧里,他絕不只是我看到的那個樣子,但是越想深究就越模糊,也許看不清,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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