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利亞大陸冬季的雪夜總是寒冷得令人心悸,在這樣的冬季里如果沒有火,與沒有希望無異。就是在這樣一個寒冷徹骨的雪夜里,格洛莉婭正坐在壁爐前迷茫地望著眼前竄動的火苗,她披著侍女剛剛給她準(zhǔn)備的雪狐皮毛制成的白得發(fā)亮的圍巾,睡衣是高貴的天鵝絨作材料,在皮膚上又溫軟又輕盈,格洛莉婭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只在雪原上烤火的雪兔。她小時候在樹洞里觀察過雪兔,雪兔動作伶俐,在白皚皚的雪原上跳動出一串轉(zhuǎn)瞬即逝的熱氣,紅寶石一般的眼睛里透著生命的狡黠和歡樂。
是的,連雪兔都比她歡樂!
生而為人,她覺得自己好苦,她一直觀察、模仿雪原上的各種動物,她試圖聽懂它們的語言,她試圖融入它們,或者說,她試圖忘了自己是個人。
現(xiàn)在她終于成功了,但是命運又一次扼住了她纖細(xì)脆弱的咽喉。
“格洛莉婭,這樣安排你的房間還滿意嗎?”
沉重的南橡木門推開的時候卻能啞然無聲,一個慈愛的女聲從門外飄了過來,緊接著一個個高挑白皙訓(xùn)練有素的侍女們有序又沉默地魚貫進(jìn)入房間排開,都是為了等待為即將進(jìn)來的女人進(jìn)行服侍。
女人看起來不過28歲的容顏,看不出一點歲月的痕跡,然而她已經(jīng)一百歲了。奧爾利亞是北方精靈族的聚居地,一百歲對于精靈漫長的年月其實不過是個小數(shù)字,就算沒什么魔力的精靈都能夠沒病沒災(zāi)活個3、500年不成問題,更何況這樣的高等魔力精靈。
格洛莉婭仿佛剛剛從火苗中回過神來,但是她沒有回頭,只是動了動干澀的喉嚨,卻發(fā)現(xiàn)只能發(fā)出一兩個模糊的音節(jié),而這兩個音節(jié),就讓她的嗓子宛如刀割一般疼痛,冷汗細(xì)細(xì)的從額頭上滲出。
女人在華麗的房間里靜靜地駐足了一會兒,期間針落可聞,安靜如斯。
“莉婭沒有反對,看來是很滿意呀!”
女人忽然笑顏如花,拍起手來,笑聲朗朗,似乎能融化外面倒掛的堅硬冰棱。
“知道你剛回來,還比較生疏羞澀,我就不打擾了,希望你也能好眠,”女人頓了頓,雖然還在同格洛莉婭說話,一雙透亮美眸卻望向了窗外,“每個寒冷的雪夜總是對生命的考驗,任何生命都不例外,你要珍惜現(xiàn)在的火之源才是,在奧爾利亞大陸上,雖然主宰力量的是冰魔法,但是火卻是萬物生存的希望。好了,再次祝福你能睡個好覺,我親愛的女兒?!迸俗詈蟀涯抗鉁厍榭羁畹芈湓诟衤謇驄I身上,陶瓷般白皙的面龐上充滿了愛與悲憫。
格洛莉婭是被侍女?dāng)v扶著上床的,她本就瘦弱的雙腿早已血肉模糊。這種皮外傷的治療對于高等精靈來說不足掛齒,但是對于半人類體質(zhì)的格洛莉婭來說卻是疼痛難忍。侍女們?yōu)樗玫乃幎际茄┰镒詈唵我沧钐弁吹寞焸帯粌H好得慢而且過程痛苦。療傷的人明顯不希望她恢復(fù)得那么快。如果不是反復(fù)確認(rèn)了她的雙眼沒有觸發(fā)魔力的能力,可能連雙眼都不能幸免了吧!格洛莉婭想要嗤笑一聲,可是嗓子的疼痛讓她吞咽都難以辦到。
真可笑,房間里一直放著香氣誘人的熱可可和熏腸還有各種雪原上終年難得一見的美食,可是她卻連喝口水都辦不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聞著淡淡的熏香,她不止一次地懷念她的樹洞,那個養(yǎng)育她成人的樹洞,還有教會她成長的雪原。
雪夜里,無力又悲涼的眼淚無聲地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