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天這老兒究竟藏在了那里,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一點他的氣息都搜尋不到,紫玉在外找尋的時候每每心中都要罵上幾句。
這近百年的時間他走遍了六界八荒各地,算起來八荒也入了八九次,每一次都頂著強大的雷電屏障,有時他便硬扛著雷電出入,扛不住的時候才會抽出紫宵劍抵擋,弄得現(xiàn)在他使紫宵劍的時候也會釋放出一些雷電之氣。
還有那弱水他也下了幾十次,照著凌夜成功出入的法子,拉著白澤在岸邊協(xié)助他下弱水,他心有潔癖,看著那些烏七八糟的低等生靈,眼露貪婪之光想要依附在他這根救命稻草身上好逃出升天便心有反感,他強忍受著渾身的不適感,每次深入弱水深處幾十日,搜尋鈞天的氣息,可是絲毫沒有結(jié)果。
從弱水出來后,他又前往九冥,六界最陰暗、最寂靜的地方,在這里他聽不到一點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包括他自己,只能忍受無邊的孤寂和蒼涼,他終于體會到,當年凌夜孤身一身去尋找阿離殘魂之時都遭受了什么,如今他也親身經(jīng)歷了一番,至少他也為阿離出了一份力氣。
接著他又去了北冥,回來之后,整個人身上都帶著懾人的寒氣,方圓幾丈之內(nèi)寸草不生、生靈莫近,霜吟為了天清山上的花草,很無情的讓他暫時住到別處,等身上的寒氣散去后再回來,他之后又暫居在游樂世界里,弄枯萎了好一片花海。
待寒氣散去后,他又去了火焰山,那里極度炎熱,周圍的皮膚好似被放在火架子上翻烤一般,每一根頭發(fā)絲,每一寸皮膚都似要燒著了一般,尤其他是金屬性的人,這火一烤,更是難以忍受。
即便這么艱難,他還是咬牙挺了下來,翻遍了整座火焰山,也無功而返。
至此天地間最危險、最惡劣的地方他都已踏遍,只是再無鈞天的消息。
“怎么會這樣?”這日,他們幾個一同去晨曦殿看望陽離,霜吟得知還是沒有鈞天的消息焦心的道。
站在她身旁的桐澤安慰她道:“你也別太過擔心了,現(xiàn)在離太天劫到來還有六百年的時間,我相信我們會找到的鈞天的下落的”
“可是這一百年都過去了,若是現(xiàn)在找不到,怎么能寄希望日后某一日,鈞天會如突然消失一般突然出現(xiàn)呢”
突然砰的一聲響,紫玉握著拳狠狠地砸向了一下桌案,“一定是我找的還不夠仔細,我不相信一個大活人會突然消失”
凌夜道:“紫玉說的沒錯,即便是隱藏在樹林中的一片葉子,也一定有它自己的氣息,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鈞天是怎么消失的”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霜吟不解道。
凌夜道:“如果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也許便能知道他消失的辦法”
紫玉回憶道:“我記得他是突然消失的,而不是一點一點消失的”
“這說明他用的不是隱身術(shù),而是瞬移,之后又用了什么手段徹底將自己隱藏了起來,既然他沒死,便一定還存在與六界之中,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
霜吟恍然大悟道:“會不會是用了凈氣晶,隱藏了氣息,那樣我們可不好找啊”
紫玉搖搖頭,“不會,沅若復制的凈氣晶在我身上,我原本的凈氣晶還在熄顏手上,可我在魔界并沒有找到鈞天有藏匿的痕跡”
凌夜道:“若是阿離的話,她應該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靈在哪兒,可惜現(xiàn)在她一點意識也沒有”
“星......星星”,陽離稚嫩的聲音傳來,她的眼中有波光瀲滟,手指也突然發(fā)生了變化。
眾人都信息的圍著她,“阿離,你恢復意識了嗎?”
“阿離......”
“阿離......”
阿離,有人在叫她,她躺在晨曦殿里,張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周遭的人和物已經(jīng)近百年了,她古井無波的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變動,一直以來,她不是沒有意識,只不過是不能表達她的情緒,她的想法。
便像當年躺在消愁殿里的厲無憂一樣,他躺了萬年,看著自己的好友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里,卻不能出聲提醒她的那種無力感,她如今也僅僅是體會到了百分之一。
如今看著他們?yōu)樽约罕疾?,為自己擔心,她多想出聲告訴他們,她很好,她也在自愈自己,只是短時間內(nèi)還不能言語。
今日她感覺又恢復了些意識,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喚一聲星玄,但說出口的卻是星星兩個字。
她的嘴張了張,卻再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但眾人見到她百年才有的反應,都很興奮,因為這給他們看到了她能恢復的希望。
霜吟道:“阿離想看星星了嗎,也是,一直躺在晨曦殿里都看不到外面的日升月落,你一定無聊壞了,今日正巧夜色如墨,這便帶你去看星星”
說著便想扶起陽離,桐澤卻在背后默默的拉了一下她的袖角,用下頜指了指凌夜的方向,霜吟后知后覺道:“凌夜,你的觀星臺是觀星圣地,不如你帶阿離去那里看吧”
凌夜點點頭,看了一眼眾人,橫抱起陽離,帶著她一路飛往觀星臺。
他把她平放在觀星臺上,為防止她覺得寒涼,還在她身周加注了靈力,他也順勢與她并肩躺在觀星臺上。
“你看如今正是早春之時,入夜后,東方會升起兩顆亮星,一顆藍白一顆橙黃,在這兩顆星的帶領下,一串串星星將依次從地平線上升起,組成一條巨龍騰躍于夜空東方,這便是東方蒼龍七宿了。
而若是將那兩顆亮星連接,向北尋去,便可輕易找到北斗七星的斗柄,以前你總說找不到北斗七星君的位置,但其實他們是最好找的星君。
我想你以前多半是想偷懶,所以我教你步天歌的時候,你從來不好好學。
但如今你可有的是時間學了,想不聽都難,我會在你耳邊一遍一遍的重復,直到你煩了,不想聽了,我才會停下”
“話......話多”陽離口中又很突然的蹦出了兩個字。
的確,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除了羅九和他話一樣少,不然都是陽離在不知疲倦的講,他很少會一連說這么多話。
“既然你喜歡聽,那我便再給你講講,東方七宿中還有一位星君很出名,便是心宿中的商星,他與西方白虎星宿中的參星是一對兄弟,是上古時期,帝嚳的二子,老大和老四因為一個女子素來不睦,帝嚳為了家族和諧,只能讓這兩個兄弟不能同時出現(xiàn),人界的一個詩圣還寫了一句詩是描寫他倆的,我覺得倒很貼切,叫做‘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人族作為六界最弱小的族類,免不了為了保護自己,心思要比他族靈巧狡詐些,但我卻不得不承認,他們是這六界之中最聰明的族類。
初時,在對天地了解有限時,他們觀測日月以修歷法、繪制星圖以行占星。用歷法以定農(nóng)時、預測四時節(jié)氣、安排衣食住行,他們觀測到大部分的星星位置穩(wěn)定,始終在一條線上運行,即是黃道,而在這條黃道上,他們便將星空劃分,二十八星宿的概念也便橫空出世。
而他們又將天上星辰比照人間打造出一個社會體系,用天上人間解說現(xiàn)實中的百味人生,將天象變化與人事吉兇相聯(lián)系,形成了獨一無二的占星術(shù),這便是他們的智慧。日至今日,連天神對星宿的排列有時竟也使用的是人族觀星的成果”
“聰明,人族”陽離聽他說完一串話,又蹦出了幾個字。
其實陽離很想說出完整的句子,可每次出口卻變成幾個簡單的詞語,但凌夜依然很慶幸她如今的反應。
“那你說說妖族是什么樣的?”
“憨憨”
他忍不住一笑,這個形容倒是有點貼切,“你是說妖族比較簡單,沒那么多的心思對嗎?”
陽離張著一雙黑黑的眸子偏頭看向他,“他們,喜歡”
這種前言不搭后語的話,也只有凌夜能聽懂了,“你是想說妖族很重感情,喜歡一個人便是全身心的喜歡,但也容易被情所傷,像我們曾經(jīng)勾的那些妖族,他們皆是如此”
她嗯嗯的眨了眨眼睛。
他又問道:“那么魔族呢?”
“率真,重......重......”
“重情,他們?nèi)缪逡粯右埠苤厍椋瑓s比妖族多了一份狠心,愛而不得便很容易轉(zhuǎn)化為恨,追求愛的過程中也很容易不擇手段,但也有一直守候,默默付出的人。
還有仙族他們身居天界,看樣子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無情無愛,無欲無求,但因為他們在六界中身處的位置,很容易滋生出欲望,而一旦沾染上了欲望,便會變得索求無度,鋌而走險,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最后害人也終害己”
凌夜偏頭對向她漆黑的眸子,“那么神族是什么樣的人呢?”
“高......冷”
他笑道:“我知道你想說的不是高冷,而是高高在上,高處不勝寒,過去的我們正因為太過強大了,除了六界平安,便無其他所求,日子日復一日,每天都是重復的一日,沒有求而不得的事,也沒有失去不了的東西會失去。
直到你闖入了我的世界,令我的世界了多了一絲不確定性,每天的你,都是那么生機滿滿,總是有說不完的高興事,你的一舉一動總是會不知不覺的牽動我的情緒。
你不認真練習法術(shù)的時候我會生氣,你練習法術(shù)時出的各種意外又令我忍不住想笑你,我們五個當中竟然還有這么笨的人,而你喝醉酒時我會著急,你受傷時我會擔心,你消失時我會害怕。
因為你,我的生活不再是那么平淡無味,你是六界眾生的太陽,也是我一個人的太陽”
陽離雙目無神的眼睛愣愣的看著他,似乎他說的這些話,她需要些時間才能消化掉。
“原來,你......”
她說不出來一個完整的句子,但意識深處的她想說的是,原來你早已如此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