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BJ地鐵5號線的北苑路北站旁邊,貫穿著一條并不算繁華的紅軍營南路,周邊的建筑比較分散,高端寫字樓并不多,不同于瑞琦和羅菈所在的闌珊網(wǎng)絡(luò)那棟科技感十足的辦公樓,藏匿在這邊某些樓層里的單位,普遍都是中小規(guī)模創(chuàng)業(yè)型公司為主。
不過,雖然辦公環(huán)境有差異,行業(yè)性質(zhì)有差異,經(jīng)營產(chǎn)品有差異,工作的模式倒是大同小異,此刻,在一家裝修風格偏古樸的公司里,隨處可見各種古董字畫,陳列在做工精致的紅木展示架上或者防塵玻璃柜里,三十幾人的團隊各司其職,而此刻,廖俊鋒也和瑞琦平時的工作狀態(tài)一樣,坐在其中一個靠窗的工位上,挨個不停地撥打客戶電話,忙得焦頭爛額。
“喂!您好...是...是李阿姨嗎?”
“不是啊,我姓王,你哪位?。看蝈e了吧?”
“......額...您好...不好意思啊王阿姨,我剛才看錯了...我是咱們BJ古瑞齋文化藝術(shù)公司的小廖,給您打電話是...”
廖俊鋒支支吾吾地念叨著話術(shù),可對方?jīng)]過一會兒就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吹搅慰′h這番狀態(tài),站在旁邊監(jiān)督工作的古瑞齋公司拍賣部總監(jiān)黃斌馬上眉頭緊皺,顯得分外焦急,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廖俊鋒說:“我說小廖?。∧憧纯茨?,入職咱公司也有一陣子了,怎么和咱們藏家溝通還是這么支支吾吾的呢?”
廖俊鋒沒有抬頭,緩緩地放下了話筒,臉上的表情顯得很難堪,輕聲回應著:“不好意思啊黃總......剛才這表打印得比較密,字體比較小,我看錯行了...”
“你起來!”黃斌沖著廖俊鋒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站到旁邊,然后坐下來清了清嗓子對他說,“好好聽著!我只給你示范最后一遍噢!”
廖俊鋒點了點頭,黃斌馬上就拿起了電話,重撥了剛才的手機號,等候了幾秒,迅速就笑容可掬地開始溝通:“喂!?誒,您好,請問您是天津的王老師吧?”
“是啊,你哪位?”對面問道。
“我是咱們BJ古瑞齋收藏代理公司的負責人,我姓黃,給您打電話啊是因為天津收藏圈的一些藏友們經(jīng)常提到您,說您是一位退休教師,也是非常喜歡古董文玩藝術(shù)品的資深老藏家?!秉S斌一上來就是一番嬉皮笑臉的恭維。
“沒有沒有,也就一點小愛好,退休了找點喜歡的事兒消遣消遣?!蓖趵蠋熌沁吀胶偷馈?p> “那您太謙虛了,上次天津收藏圈的聚會,我們有看到一些藏友分享的照片,一看您帶過去的那幾件收藏品啊,就覺得您眼光真是獨到!入手的幾件寶貝都是稀罕物件啊!”黃斌繼續(xù)夸贊道。
“噢...那些啊...都是之前剛退休,去各個地方旅游,在古玩市場看著喜歡就淘回家唄,沒什么稀罕的?!蓖趵蠋煷稹?p> “那可真未必啊!我看照片里的成色,很罕見吶!絕對不尋常??!聯(lián)系您呢是因為正好我們過一陣子要在BJ組織一場古董文玩拍賣會,目前已經(jīng)有不少藏家確定參加,想請您這幾天也帶那幾件寶貝來BJ鑒定一下,如果確定不是贗品,成色年代符合,出一份鑒定報告,也可以參加我們的拍賣會?。 秉S斌笑著邀請。
“哦...我不認識什么古董收藏界的權(quán)威專家??!找誰鑒定去???”王老師問。
“我們古瑞齋公司一直都有常駐的古董文玩鑒定專家啊!之前是重點大學歷史系的教授,省級博物館的副館長,現(xiàn)在還是咱們BJ收藏家協(xié)會的一位理事長呢!您哪天來了之后啊,他會給您的收藏品做鑒定的!”黃斌慢條斯理地介紹道。
“哦,這樣啊...那這我得考慮考慮,和老伴兒商量商量啊?!蓖趵蠋熡悬c猶豫地說。
“理解理解,天津的藏友之前就有在我們這兒給一個瓷瓶做過鑒定,后來證實是正品的民國時期歲寒三友圖觀音瓶!去年參加過拍賣最后成交400多萬呢!”黃斌開始列舉過去的案例繼續(xù)介紹。
“真的???!這么高價位???”王老師一聽瞬間驚呼道。
黃斌瞥了一眼廖俊鋒,繼續(xù)咧著嘴說:“當然了!這樣,我一會兒讓我的助理小廖加一下您的微信,他會把天津這位藏友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您,他姓盧,您可以找他交流交流。”
“噢,好的好的,可以可以。”王老師欣然應允。
“好勒,那先這樣,您先忙,再見?!秉S斌掛下了電話,瞬間語氣轉(zhuǎn)變,恢復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對著廖俊鋒一頓振聾發(fā)聵的數(shù)落:“都聽見了吧?首先要了解藏家的基本信息,然后簡潔明了,直抒胸臆,體現(xiàn)你的專業(yè)度,咱們古瑞齋成立這么些年,已經(jīng)是業(yè)內(nèi)非常頂尖的收藏品鑒定拍賣代理公司,一定要換位思考,為藏家考慮!明白嗎?”
廖俊鋒站在旁邊點了點頭,眼神閃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明白...黃總?!?p> 黃斌指著廖俊鋒,滿臉嚴肅地繼續(xù)告誡道:“我還有很多事兒要忙,你趕緊加上這王老師的微信,一會兒把上回那個盧先生的藏品照片,拍賣現(xiàn)場的視頻都發(fā)給王老師,后續(xù)的溝通還是都交給你來完成,藏家的咨詢信息一定要及時回復,態(tài)度要謙和,要有禮貌,還有...最重要的是...別老是畏畏縮縮的,干咱們這行,一定要有自信,你也要把自己當成專家!明白嗎?”
“好的黃總,您忙您的,后面我會對接好的?!绷慰′h盡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這天,忙完各自的工作后,到了夜宵時段,三個鐵哥們兒又聚到了天通苑的一家路邊大排檔,吃起了烤魚,圍著熱氣騰騰的鐵盤,傾吐北漂以來各自職場中的苦與樂。
已經(jīng)餓壞了的江文迅速夾起一塊熱騰騰香噴噴的魚肉塞進了嘴里,嘟囔著:“難得那三個女人扎堆去逛街,咱們仨可算能放飛自我啦!哎鋒,一會兒吃完上我那兒去,咱組隊玩游戲噢!玩?zhèn)€痛快!”
廖俊鋒仰起脖子,喝下了半瓶啤酒,垂頭喪氣著說:“不去,沒心思玩...”
“...怎么了這是?”江文依然津津有味地吃著。
“我還以為這收藏品代理行業(yè)應該挺好上手的呢,可入職也這么長時間了,感覺真是不容易啊,簡直是步履維艱吶...”廖俊鋒有氣無力地嘀咕道。
“廢話,什么工作容易啊?咱們都是職場小白,現(xiàn)在沒資格挑工作,只能是工作挑咱們,有個穩(wěn)當?shù)娘埻刖拖缺M力干著唄!”瑞琦接茬夾起烤魚細嚼慢咽著。
“就是,鋒啊,別忘記你可是咱們武漢濱江學院全?;@球賽MVP啊!拿出你球場上那颯爽英姿來!有什么困難能難得倒你??!對不對?”江文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沖著廖俊鋒敬了一杯。
“哎...球場歸球場,職場歸職場啊,回到球場我當然有信心,絕對還是一條龍,可在職場,我就是一條蟲啊......每天沒完沒了的開會,記一大摞的各種朝代歷史書、古董文物資料,眼睛都快看花了,還要不定時抽查,還要考試,一堆領(lǐng)導專家監(jiān)督著,周圍還有一大幫老員工競爭著,真難吶!”廖俊鋒長嘆一口氣說。
“嗨!振作起來!我不也是嘛...工作性質(zhì)咱們倆是大同小異??!不過就是推銷的產(chǎn)品和簽單流程不一樣罷了?!比痃鶎τ诹慰′h的處境感同身受。
“那你那邊覺得怎么樣啊瑞琦?”廖俊鋒吃起烤魚詢問道。
“只能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唄,這世上哪有完全順心的工作啊,對于我們這樣的北漂小青年啊,就更不可能順心了,每天我也是壓力山大呀,每一張表都有一百多個客戶資料,一個一個打過去,就聽著一次又一次不耐煩的嫌棄和拒絕,這滋味啊,你懂的......”瑞琦拍了拍廖俊鋒的肩膀說。
“懂!當然懂??!可這些話啊,我是不敢跟雨燕說,怕她又想東想西的,也就跟你們倆嘮嘮了。”廖俊鋒倒下了一杯啤酒,和江文瑞琦一起碰杯。
“我不也是嘛!我那領(lǐng)導說了,這個月要是不簽一單回來,就肯定要扣工資,拿到手連2000都不到,我也不敢跟老羅說呀!能怎么辦?扛著壓力繼續(xù)找客戶談唄,打碎了牙,咱也得往肚子里咽...”瑞琦臉頰已經(jīng)微微泛紅,一番自我勉勵后,他的目光中依然是充滿著堅毅。
“加油啊瑞琦!也別太有心理負擔,別擔心,萬一要是手頭緊,錢不夠用,我這邊多少還能贊助一點兒?。 苯膴A起烤魚里的土豆塊一口吃了下去。
“喲,江總,你這初入職場倒是氣宇軒昂啊?!我怎么聞著一股子財大氣粗的銅臭味兒呢?怎么著?在那婚慶公司已經(jīng)干得風生水起了吧?”廖俊鋒微微一笑,立馬拿江文打趣道。
“嘿嘿,給你們倆看個東西。”江文說著就拉開他的雙肩包,從里面的小口袋拿出了一盒名片,起身彎了彎腰,裝模作樣雙手分別遞給瑞琦和廖俊鋒一張。
“星耀高端婚慶機構(gòu),策劃顧問,江文經(jīng)理...”瑞琦接過去對著名片念起來。
“嘿!有點兒意思?。〗?jīng)理,你這公司這么快就給你委以重任啦?”廖俊鋒對著江文一陣壞笑。
“嘿嘿,老板確實是仗義!沒的說!”江文對著廖俊鋒說道,“你還記得吧?之前咱們倆坐地鐵,那個胖子在車廂里吃個沒完。”
“當然記得啊,后來怎么著啦?”廖俊鋒追問道。
“后來你走了這孫子還繼續(xù)沒完沒了的吃,我勸了幾句還不聽,竟然還沖著我罵罵咧咧的!我忍不了,給丫揍了一頓?!苯幕仡櫰鹆俗约旱牡罔F英雄事跡。
“還有這事兒呢?那天我要是晚走兩站,肯定跟你一塊兒揍這孫子!”廖俊鋒擼起袖子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然后呢?”瑞琦也邊吃著邊追問。
“后來啊,警察叔叔把我倆都帶走教育了一頓,不過最后法律是公正的,只叫我罰了點款,那孫子他不但要罰款,還要在局子里拘留五天!哈哈!”江文一想到這事兒,心里就暢快淋漓。
“嗯,不錯,痛快!”瑞琦一聽也樂了,然后轉(zhuǎn)念一想接著問,“可這不說你公司呢嗎?和這事兒有什么關(guān)系啊?”
“當然有關(guān)系了,那孫子當時把我背包里的攝像機給踢壞了,這機器什么價,說出來得嚇死你們!差點就耽誤我大事兒!可最后,我那領(lǐng)導是一句埋怨都沒有,還說我挺適合干婚慶這行,讓我把前期的策劃工作也學起來,以后各個流程都要負責執(zhí)行!”江文一想到包大俠那股子帶頭大哥的范兒,心中就覺得佩服。
“喲,那確實啊,真是好老板吶!你啊,算是適得其所了!要我說啊,婚慶這行確實還挺適合你這小子的。”瑞琦心生羨慕,不由替江文感到高興。
“是啊,革命戰(zhàn)士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唄!”江文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來吧!!那就走一個!恭喜江經(jīng)理這匹千里馬,如今巧遇伯樂,他日扶搖直上,平步青云!干杯??!”廖俊鋒舉起酒杯沖著哥倆說起了祝酒詞。
“你小子少給我貧,吃你的去!”江文抓起一顆花生米往廖俊鋒頭上一扔。
“對了,咱們之前可是有約定的噢,第一個月誰工資高就誰請客,今天這頓我和鋒都不搶,必須給你買單。”瑞琦吃著烤魚一臉逗趣地說。
“嘿?憑什么?。窟€沒到發(fā)工資的時間呢,這哪說得準?。俊苯姆瘩g道。
“這還有懸念嗎?你都這么快干上經(jīng)理了,不比我們倆底層搬磚的人掙得多呀?”廖俊鋒迅速和瑞琦站隊,跟著接茬道。
“行行行,沒問題,敞開了吃,反正出來混遲早要還嘛!你倆以后多簽個幾單,提成不比我高多了啊???下回我痛宰你們一頓!”江文仰著脖子喝下一杯。
“那今兒我可不客氣了噢!誒服務(wù)員~~~不夠吃,給我們這桌再上一份海鮮大咖!”瑞琦馬上舉起手,對著店員高聲喊道。
“對,我兄弟請客,今兒高興,再上一份醬牛肉!”廖俊鋒也迅速跟著起哄。
“我靠!畜生!老板別聽他倆的!”江文作勢咒罵一句,然后起身趕緊去找這大排檔老板撤單,瑞琦和廖俊鋒同時笑得前仰后合,別提多開心,這兩個人入職以來積累的工作壓力,在拿江文開涮的過程中,已經(jīng)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