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平行時空,那么二十七歲的陳夏嵐只希望十八歲的她能選擇過另一種人生。
過年前夕,陳夏嵐被一群女孩子給關(guān)在廁所。寒冬臘月,她身影單薄,發(fā)了高燒。
“陳夏嵐,你要是識趣的話,趕緊退學(xué),不然可就不只是凍一晚這么便宜你了!”
“賤人就是命硬!身體恢復(fù)得真快!”
“陳夏嵐,你記住,有些人不是你能覬覦的!”
“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句話可不適用于你!山雞就是山雞,這輩子你也別想飛出這座大山!”
……
各式各樣的聲音歷歷在目。
再次醒來是在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醫(yī)生問她,“同學(xué),你還好吧?有事情一定要跟老師反應(yīng),知道嗎?”
陳夏嵐呆愣著。
她不是沒有反抗過,她用半個月的生活費勉強(qiáng)叫來了她那遠(yuǎn)方的表親,那表親見了對方家長的面就開始諂媚,做小伏低。
事實證明,反抗在那群人的眼里就像個跳梁小丑,。
她爸早些年欠債跑路,多年來杳無音訊,她媽被人追債的時候摔斷雙腿,半身不遂。
她沒有人撐腰。
老師說,上學(xué)是窮苦人家孩子的唯一出路。
可她卻偏偏無路可走。
有的時候,你不能想象人心能壞到什么地步。
在不知道多少次傷痕累累的回到家后,陳母只是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窩囊廢,跟你那個死爹一樣!”
高考前夕,她剛出學(xué)校就遇到小混混,被人打得鮮血淋漓,意識模糊。
正趕上市文明評選活動,這件事情吸引到了記者的注意。
陳夏嵐選擇和解,接受了對方扔下來的“金錢?!?p> 這是她自己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她拿了錢就帶著她媽媽離開了這個地方。
為了方便照顧她媽,不到十八歲她就進(jìn)入了社會打拼。
什么臟活累活她都做過,只要能掙錢。
即使她再努力地賺錢,她媽的心病也還是越來越嚴(yán)重,喜怒無常,摔碗砸東西更是家常事。
不得已,她只能請了保姆來照看,可是陳母又把保姆都?xì)庾吡恕?p> 陳夏嵐夜里十一點下班回來,見她媽媽還坐在地上,把人給抱到床上。
她順著門框滑落在地上,有氣無力道,“媽,你到底想怎么樣?”
陳母好像恢復(fù)了正常,“夏嵐,媽不想活了,這樣活著太憋屈了?!?p> 陳夏嵐上前抱著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也許,她這輩子的淚水早就流干了。
母女倆相對無言。
隔天,陳夏嵐就帶陳母去看了心理醫(yī)生。
因為請假了一天,她的工作很快被一個新來的員工代替了。
她只能又開始找新的工作。
前臺,家政,服務(wù)員,臨時工,撿垃圾……
什么工作,她都嘗試過。
可是這些都賺得太少了,她手里錢除了房租以及她媽媽每個月醫(yī)藥生活的開銷基本所剩無幾。
后來還是一個跟她一塊干過臨時工的女孩兒給她介紹了一份新的工作,夜店服務(wù)員,工作時間比較晚,晚上九點到凌晨三點,但是工資時薪一百五。
陳夏嵐同意了。
進(jìn)入夜色工作之前她還參與了為期一周的培訓(xùn),半個月后才被選出安排上崗。
雖然每晚的工資都有七八百,可她還是不喜歡這里。
她想,等攢夠五萬就離開。
可是意外卻提前來了,幫客人擋酒,她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慌亂中,她躲進(jìn)一間屋子,隱隱約約中,她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再次醒來,她一刻也不敢多待,穿好衣服,立馬逃離了這個地方。
因為提離職比較急,還扣了她兩天的工資。
回到出租房,她不敢表現(xiàn)太多,還是像往常一樣給陳母做飯。
夜里,她做了噩夢。
被驚醒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半,她從小沙發(fā)上跌落到地上,她立馬爬了起來鞋子也顧不得穿,直接去了她媽的房間。
房間有點暗,燈的開關(guān)在床邊,她小聲地喊了一聲,“媽-”
然后一步一步摸了去,摸到開關(guān),把燈一開。
被子有明顯的幅度,人還在。
她松了一口氣,準(zhǔn)備上前掖掖被子,這才發(fā)現(xiàn)被子里面竟然是兩個枕頭。
而且窗戶還沒有關(guān),她趴在窗戶上往外面看。
血淋淋的一片,連白色的衣服都染成血紅。
她控制不住的想嘔吐,腳步不穩(wěn)地下了樓,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打急救電話的手指頭都不聽使喚,短短三個數(shù)字她一分鐘才撥了出去。
人就像只提線木偶,只是如今連這提線的人也沒了,這世上便只剩下了這只木偶。
她渾渾噩噩的給陳母舉辦了后事,然后又賠付給房東一大筆錢,然后才兩手空空的離開這座城市。
她找了一處開滿鮮花的地方,將骨灰撒了下去,陳母曾經(jīng)最喜歡花了。
撒骨灰的時候被花圃老板抓了一個現(xiàn)形,老板見她年幼又失了雙親便讓她留下幫忙照料園子,除草施肥來表示歉意。
陳夏嵐同意了。
三個月后,她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
她想去醫(yī)院打掉這個孩子,可是醫(yī)生說要讓孩子的爸爸一塊兒過來簽字才行。
她找了一個人假扮她男朋友,結(jié)果被那人的老婆抓到了,謊言不攻自破。
女醫(yī)生勸她,“姑娘,任何一個小生命來到這世上都有他的使命和意義,你好好再想想。而且,你這身體受損太嚴(yán)重,以后恐怕再難懷上孩子,這可能是你最后一個孩子。”
陳夏嵐點了點頭,“好,我留下?!?p> 她孤身一人留在這世上,總歸是太過孤獨,如今有一個孩子能陪她一起,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救贖呢。
她的孩子以后一定會比她更幸福,她會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未來。
突然就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這個孩子是來報恩的,她懷孕的過程沒吃一點苦,生產(chǎn)的時候也很順利。
孩子很乖,很聽話,不哭不鬧,只有餓了或者想拉的時候哼唧兩聲。
陳夏嵐給她起名,星禾。
陳星禾,帶著她的希望與懷想。
有人說,人死后,會變成星星,她以后也會變成星星來守護(hù)她的星禾。
小星禾平安健康地長到三歲,一場感冒為這個飄零的家?guī)碜詈蟮臍⑹诛怠?p> 孩子住了院,陳夏嵐辭去了花圃的工作,帶著孩子去了A市的大醫(yī)院。
醫(yī)生說這病之前沒有過案列,治愈希望渺茫。
可陳夏嵐只聽出了三個字“有希望?!?p> 她白天在醫(yī)院陪孩子,晚上就推著小推車去賣夜宵維持生計。
可是醫(yī)藥費越來越貴,她根本無力承擔(dān),只能不停地做兼職,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三個小時,剩下那一個小時用來陪孩子。
她的血型和孩子不匹配,醫(yī)生讓她帶孩子的父親過來驗血,可她又該到哪里去找那個男人呢?
她跟本記不得那個男人的臉,甚至于事到如今,她仍覺得當(dāng)初那荒唐一夜就是一場夢。
回醫(yī)院的路上憂心忡忡,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失控的車輛極快地朝她駛了過來。
她根本避無可避。
她想起還在醫(yī)院的女兒,舍不得就這樣離開。
不遠(yuǎn)處的大屏幕上正在播報曲氏和顧氏聯(lián)姻的消息,恍惚間,她竟覺得那男人有些眼熟。
還是撐不住,眼睛緩緩閉了下來。
有一個老奶奶問她,“孩子,你還有何心愿未了?”
她喃喃道,“我想給我的星禾一個完整的家,她還那么小,我舍不得……”
老人給炎熱的夏天帶來第一抹清涼,“孩子,你會如愿的。”
這次,她的眼睛徹底閉上了,再也沒有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