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死別
“別下車，開車去都城?！绷帜号e著槍上了車，車主看著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由此林暮也略微放心了一些。
“別...別開槍，我開...”車主看起來十分害怕，即刻就發(fā)動了車。
見這車主沒什么威脅，林暮便放下了槍，看向旁邊的街道。
今天城里的人好像少了許多，而且許多車輛也都是朝著城外開去的。
想起剛剛那士兵說的話，林暮就跟車主問道：“今天有什么大事嗎？為什么大家都在往城外趕？”
見林暮不再拿槍指著自己，那車主稍微放松了一些，回答道：“林侯爵今早發(fā)了公告，叫大家中午的時候去都城附近，看他們處置吸血鬼王族?！?p> 林暮心里一涼，閑聊似的問道：“那你怎么不去看？”
車主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道：“我可不敢去，那東西可是會吃人的。萬一出個什么意外，可不就性命難保了?那您現(xiàn)在去都城，也是要去看嗎？”
林暮：“嗯，但不是去看的?！?p> 車主自然而然地沒往林暮和慕落的關(guān)系上去想，只以為她是林深手下的什么人。
“您要不要處理一下您的傷口，流了好多血。”車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林暮低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手臂上流下的血已經(jīng)染紅了半個車座，道：“不好意思啊，弄臟了你的車座?！?p> “不不不?！避囍靼岩恢皇謴姆较虮P上拿起來擺了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您失血過多，出什么問題啊?！?p> 林暮嘆了口氣，扶額看了看外面的太陽：“沒事，我這是為了保持清醒。麻煩您再開快一點吧。”
陽光愈發(fā)強烈起來，而林暮的心也隨之揪的越來越緊。路途中，當(dāng)林暮再次感到昏昏欲睡時，便再度舉刀朝自己的手臂劃去。
旁邊的車主看了這一幕，驚嚇之余把車開的更快了些。
等車開到都城附近時，林暮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都城的城門對面搭起了一塊臺子。卡其族軍隊駐守在臺子周圍以及附近的區(qū)域，各類捕殺吸血鬼的機(jī)械也像展覽般放置左右。
臺子前圍著許多人，都在興致勃勃地等待著觀看一會的屠殺表演。
“麻煩您再開快一點?！毖劭粗柹脑絹碓礁?，林暮的心情也愈發(fā)急迫。
而伴隨著一陣呼聲，林暮看到一塊遮著黑布的鐵籠被推了上來，隨即林深也出現(xiàn)在了臺上。
因為距離還有些遠(yuǎn)，林暮并沒能聽到林深在說什么，只能看見他每說一句話，底下的呼聲就越高一些。
等人群的情緒被調(diào)動的十分激昂之后，林深就轉(zhuǎn)過身，揭下了鐵籠的黑布。
人群中嘩的爆發(fā)出了一陣驚嘆，林暮也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慕落正被銀質(zhì)鎖鏈拷在其中，因為瞬間襲來的強烈陽光而掙扎了起來。
“看！他們也有懼怕的東西！”
林暮現(xiàn)在總算能隱約聽到林深的話了，然而當(dāng)他們開近時，擁擠的人群和車輛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小姐，這可怎么辦？要不您下車走過去？”車主停下車，對林暮詢問道。
林暮的心怦怦地狂跳著，慕落的周身就像被火烤了一般冒起了白煙，而那火不光燒在了他的身上，也燒在了她的心里。
“您先下車吧，我借您的車一用?！绷帜焊囍髡f著，但眼神沒有從慕落身上移開半分。
“您這是準(zhǔn)備干什么??？”車主不解地問道。
“下車！”林暮吼了一聲，她現(xiàn)在壓根沒有解釋的心思和耐心了，慕落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漸漸腐爛了。
車主被她這突然的一吼嚇的一怔，旋即就一邊下車一邊朝臺子上的慕落看去。
車主一挪位置，林暮就即刻換到了駕駛位上，踩下了油門。
“都讓開！”林暮一邊摁著喇叭，一邊踩著油門。
人群本還被喇叭的刺嚷聲鬧的一陣不悅，準(zhǔn)備轉(zhuǎn)過身罵上兩句，但一看那車絲毫沒有減速地馳來，忙不迭收回在慕落身上的注意力閃躲到兩側(cè)。
林暮越開越快，前面的人群也早早地為她讓開了路?？杉幢氵@樣，林暮也覺得太慢，因為慕落身上多個地方已經(jīng)被腐蝕得開始流血了。
林暮一路開著車到了臺下，林深看到來的是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命令道：“把大小姐拿下！”
士兵應(yīng)聲而動，朝林暮開的車跑來。見有人過來阻攔，林暮也不顧往日情誼，直接開著車去撞。
有的人被撞倒，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避讓。林暮一直把車開到了臺子邊緣，方才跳下車翻上了臺子。
后面有士兵追來，林暮一邊朝慕落奔去，一邊大喊著他的名字。
看到林暮沖破層層阻礙來到了臺上，林深陰沉著臉上前阻攔她，卻被林暮直接開槍打中了腹部。
不光是林深，周圍所有的人也都被林暮這突然的一槍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趁著林深愣神的間隙，林暮直接越過他沖向了禁錮著慕落的牢籠。
而當(dāng)離近時，林暮才發(fā)現(xiàn)這籠子上還上著鎖。此時慕落身上鮮血橫流，手臂上的血肉幾乎要流盡，森白的骨頭已經(jīng)漸漸顯露了出來。
林暮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而反應(yīng)過來的士兵也已經(jīng)上了臺子，一些人去扶林深，另一些人則不需幾步就能追上她了。
情急之下，林暮也顧不上解鎖了，直接朝著鎖開了幾槍，而后就拿著匕首和槍開始砸鎖。每砸一下，林暮的手都要被狠狠地震一下，沒幾下她的手心里已是血肉模糊。
然而身后的士兵已然追了上來，他們開始阻攔林暮，而林暮的腦中也開始不合時宜地犯暈。
“啪！”
是慕落又一塊血肉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林暮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拿著刀狠狠朝自己身上又劃了幾刀。
鮮血的味道似乎刺激了慕落，他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些，卻還是虛弱地睜不開眼睛。
旁邊的士兵本以為林暮舉刀是要捅他們，卻沒想到她把刀劃向了自己。
多處洶涌的痛感讓林暮清醒了一些，立即又開始不管不顧地砸鎖。
“開！開！打開！”林暮一邊用力砸著鎖，一邊祈福似的哭著喊道。
而旁邊的士兵似乎也被她這幅瘋狂又心碎的樣子怔住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想要阻攔的動作。
許是心誠則靈，林暮終于砸開了鎖，打開了籠門。
看著慕落此刻身上已是多處白骨，整個人宛若一副風(fēng)干的尸體，林暮心痛地哭著，又往自己身上各個地方劃了好幾刀，方才上前緊緊抱住了慕落。
“慕落！慕落！慕落你醒醒...你看看我...”林暮哭的已經(jīng)快要看不清慕落的臉了，可慕落還是一陣死寂，像是真的死了一樣。
“慕落！慕落！求求你快看看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绷帜捍罂拗f完，低頭含了一口自己身上的血，仰頭朝慕落干裂的唇上吻去。
香甜的血液似乎喚醒了慕落，他微微動了動唇，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察覺到慕落的反應(yīng)，林暮欣喜地移開唇看向他，然而慕落卻只是微不可察地朝她笑了笑，便再度垂下了頭。
“慕落！不要！慕落！”林暮的笑容還未成型，就再度轉(zhuǎn)為了大哭。
她一把扯掉自己被血染紅的上衣，遮擋到了慕落頭上，而后又含了幾口血朝慕落吻去，然而慕落卻是再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真的不要?。。?！
林暮在心里哭訴著，在被衣服阻隔開的一方蔭蔽里心碎地看著慕落慘白脫相的臉。
“還愣著干什么，快把她給我拖出來！”林深氣急敗壞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士兵也即刻進(jìn)來拉扯著林暮往外面拖。
“不...不要...”林暮的心已近死，身上也血流不止，腦中暈眩的已經(jīng)泛起了青黑。
在徹底暈厥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林暮感覺天空好像暗了一些，但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睜開眼睛看這世界一眼了。
周身的力氣像是全被抽干了一般，連帶著她的心也變成了一片蒼白和虛無。
這個沒有他的世界，會是怎樣的灰暗？原本她以為她的一生由許多部分組成，而慕落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僧?dāng)她失去他以后，才發(fā)覺原來沒有了他，其他的一切也都全部失去了意義。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外界經(jīng)歷了多少紛紛擾擾，林暮覺得一切于她都不再具有意義，她已經(jīng)等同于一個死人。
再次睜開眼時，她全然沒有了重新面對世界時的欣然。沒有了慕落的世界，讓她不會再有任何的期待和快樂。
“少爺！大小姐醒了！”有人在高聲叫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后就有人沖了進(jìn)來。
“小暮！小暮！你醒了！”林深激動地說著，然而林暮卻并沒有看向他，好像全然聽不到一般，眼中也沒有任何神采。
“小暮？小暮？”林深的笑容一斂，憂心地握住林暮的手搖了搖，然而林暮卻像個木頭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林深盯著林暮愣了一瞬，而后沖著外面喊道：“快把陸醫(yī)生喊來！”
又是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陸醫(yī)生剛一走進(jìn)來，就被林深一把拉到了林暮身邊：“陸醫(yī)生，你快看看我妹妹這是怎么了？她明明醒了可為什么我叫她，她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陸醫(yī)生舉起手，在林暮面前晃了晃，溫聲道：“林暮？林暮？”
林暮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恍若眼前空無一物，連視線都是渙散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深急切地問著，陸醫(yī)生又對林暮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終皺緊了眉頭，道：“可能是精神創(chuàng)傷?！?p> 林深：“精神創(chuàng)傷？”
陸醫(yī)生：“嗯，她那天受的刺激和傷害都太大了?！?p> 聽言，林深下意識低下了頭，轉(zhuǎn)頭看向滿臉呆滯的林暮。
“那這種情況該怎么辦？”林深沉聲問道。
陸醫(yī)生：“等她自己慢慢接受這一切走出來，或者讓她心里萌生出新的希望來。”
“新的希望？”林深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她都做到那份上了，還能有什么新的希望？”
陸醫(yī)生：“你和公爵不是還在她身邊嗎？多陪陪她。”
林深苦笑一聲：“她現(xiàn)在恐怕最恨的就是我們了，她要是緩過來了，恐怕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殺了我?！?p> 陸醫(yī)生微微搖了搖頭，拍了拍林深的肩：“你們畢竟是骨肉至親，這世上只有你和公爵可能會讓她走出來了?！?p> 說完，陸醫(yī)生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林深站在原地看了林暮許久，而后才如夢初醒般抬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搬了張椅子坐到林暮床邊。
“小暮，哥哥錯了，看看哥哥好不好？哥哥再也不做那樣的事情了，再也不傷害你了，你看看哥哥好不好？”
自然還是沒有回答。
“你究竟是愛慕落愛到了什么樣的程度？他是有多么好能值得你這樣？”
聽到慕落的名字，林暮眼神一動，轉(zhuǎn)過頭朝旁邊看了一圈。
看到林暮有了反應(yīng)，林深臉上頓時有了喜色，急忙湊到林暮面前。
然而林暮即便看到他了，卻還是在尋找著什么，仿佛她眼中的他和一堵墻無甚區(qū)別。
“小暮？小暮？”林深又喊了兩聲，林暮置若罔聞，發(fā)現(xiàn)她周圍并沒有她要找的人時，就靠回了原來地方，陷入了呆滯。
“現(xiàn)在難道只有他能讓你有反應(yīng)嗎？”林深又醋又難受地說著，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后面的日子，林暮身上的傷在一點點恢復(fù)著，每天也都有不同的人來看望她，企圖喚醒她，可她除了聽到慕落時會有反應(yīng)外，別的話仿佛根本傳不到她的耳朵里。
時間長了，她身上的傷好了，其他人也都灰心了。除了林深每天還會堅持來看她以外，別的人要么有事在身，要么就選擇不再來看林暮這幅不生不死的樣子。
一切好像就要這樣無奈地進(jìn)行下去了，林深也做好了林暮一輩子都會是這個樣子的準(zhǔn)備。
然而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當(dāng)燦爛的晨光透過窗戶落滿林暮的周身時，林暮突然一改之前呆滯的模樣，抓起一旁的水果刀朝自己的心口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