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
許千游神情微暗，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感覺。
放在以往，他也覺得，柳言沒有心，她眼中有的，是天下蒼生，絕不會是某一個人。
但也正如他說的，柳言有些變了。
“大人，”許千游略顯苦澀的一笑，說道：“其實你都知道，為什么要騙自己呢？”
她明明知道她最近的變化，卻不肯承認(rèn)。她在隱瞞什么，或者，她在害怕什么？
柳言聞言，身形稍頓，保持著沉默，沒有說話。
許千游也沒深入去說什么，他知道，只要她不想，他就問不出什么。
柳言起身，上前兩步，倚靠在涼亭的朱紅色柱上，望著湖面，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游”
突然被點(diǎn)名的許千游猛的抬頭。原以為她想對自己袒露什么，卻不想……
“不該管的事別管?！?p> 柳言聲音像今晚的夜色一樣清冷，許千游心猛的揪了一下，似打入了冰窖中，冷的透心涼。
是啊，到底自己只是一個外人，管這么多干嘛呢？
幾年前的他，是高高在上的貴家公子，他舍棄了名譽(yù)，只為留在她身邊，哪怕只做一個打理雜物的管家也好。
他到底在干什么？
有時候他自己也不明白。
可他又何嘗不是蒙蔽了自己，總是一再的跟著她的思路轉(zhuǎn)。
許千游苦笑做罷，恭恭敬敬的回了一聲：“是?！?p> “你先回去吧?！?p> “……是。”
柳言就這么站在那站了會兒，想來許千游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的時候，解下了狐裘，任由它滑落在地。
腳尖一點(diǎn)木欄，躍入了湖中，激起一片浪花。
本停在了轉(zhuǎn)角的許千游聽到落水的聲音，慌忙的想去救她，卻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自然不覺得會是有人將她推下去，既然她認(rèn)為這樣可以讓她清醒，他也沒理由上前阻止。
柳言就像是沉睡在了湖底一般，沒有上來透氣，也沒有動靜。
天知道許千游是忍著多大的沖動，才沒有跳下去找她。
許千游攥緊了袖子里的手，絲毫沒有察覺一絲暗紅溫?zé)岬囊后w從手心滑落，滴答滴答的濺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血花，妖艷且血腥。
許千游抿著唇，就這么看著湖面。
約摸著過了半個時辰，水面才出現(xiàn)了一抹身影。
許千游隱到暗處，默默的看著柳言離去，一路尾隨她回到了她的房間，再等到了熄燈，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柳言躺在床上，眼睛驟然張開，眼中一片清醒。
或許，她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或許是因為昨日泡了半個時辰的湖水的緣由，第二天早朝時，夢潭淵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臉色有些泛白。
“柳卿可是生病了？”
“可能是昨夜受了點(diǎn)風(fēng)寒?！绷曰貞?yīng)道，面無表情的下著棋，沒有往日隨和的笑意。
夢潭淵稍稍皺了皺眉頭，似是隨意說了句：“那柳卿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p> “…自然”
一盤棋下完，柳言便起身離開了，夢潭淵也沒有送她，默默的坐在原地。
只是在她快走遠(yuǎn)的時候，才張開了右手，手心里躺著一張紙條。
看來……最近又不太平了。
次日，
柳言沒有來早朝，理由是受了風(fēng)寒，這不由讓朝中的臣子議論紛紛。
在他們眼里，柳言就是鐵打的人。
幾年來，他們之間，沒有過大病，也有過小病。偏生柳言這么瘦瘦弱弱的人，一點(diǎn)事都沒有過。
怎么今日就突然受了風(fēng)寒？
本也只以為是個小病，不想次日柳言依舊請了病假沒來早朝，還一次性請了幾天的。
這倒讓朝中大臣不知如何是好了。
“主子，外面的人都說，柳言怕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且精神失常，性情暴躁，時常毆打下人?！?p> 夢潭淵聽到探子的反應(yīng)，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噢，這般嚴(yán)重，看來朕不去看看都不行了?！?p> 夢潭淵自言自語的說完，這才對探子說：“你繼續(xù)去打探民間的消息?！?p> “是”
夢潭淵也不得不欽佩這蕓蕓眾生的悠悠之口了，真是什么事都能傳出花來。
夢潭淵到柳府的時候，正巧迎上了位前來探望的臣子。
夢潭淵一時好奇，便詢問了句：“柳卿身體如何？”
那大臣無奈的搖搖頭，壓低了聲音恭敬的說道：“柳大人的情況似乎并不樂觀。”
夢潭淵一挑眉，放那大臣離開，自己朝著主臥去。
許千游不曾想他會這么悄無聲息的來，趕緊行了個禮。
夢潭淵對他沒什么好感，從鼻間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嗯”，算是回應(yīng)了他。
“柳卿呢？”
“回陛下，在屋內(nèi)休息?！?p> 夢潭淵沒理會，錯過他，直接去了正殿。
夢潭淵推開門的時候，就見柳言端坐在軟榻上，捻了桌上盤中的一塊糕點(diǎn)品嘗，臉色白里透紅，哪有半分患病的模樣。
夢潭淵將門帶上，朝她走去。
“朕可是聽說了，柳言柳大人，身患重病，精神失常，情緒暴躁，打罵下屬呢！這不，朕便來看望愛卿了?！?p> 夢潭淵輕聲笑道，頗有幾分欠揍的感覺。
“那陛下看到了什么？”柳言狡黠的一笑，詢問道。
夢潭淵在她對面坐下，見她嘗的有味，便也拿了一塊，輕嗅了一下，是綠豆糕。
小呡了一口，綠豆的氣味充斥著口腔。
夢潭淵這才抬頭看她，微微一笑，說道：“朕沒看到生病的柳卿，倒看見了一只狡猾的狐貍。”
柳言頓了一下，她之前一直喚夢潭淵他老爹老狐貍，在那老狐貍走了之后，她打心底便覺得眼前這人就是只小狐貍。
倒不曾想，自己也有被人比喻成狐貍的時候。
“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了?！眽籼稖Y低著眉眼，又咬了一口手中未吃完的綠豆糕。
似乎……味道還不錯。
這幾日，倒真是柳言府上來客的高峰期，就差沒把柳府的門檻給踏平了。
這不，夢潭淵前腳剛走，顧長靖后腳便來了。
顧長靖不似夢潭淵那般，對柳言的神采奕奕感到意料之中。
顧長靖上下打量了柳言上下，見她真沒有病狀，不似裝出來的，立馬綠了張臉。
他還真以為……
感情只是耍他們的。
“柳大人這是想做什么？”顧長靖茶也沒喝一口，冷著聲音問道。
柳言沒把他說話的語氣當(dāng)真，依舊和善的笑了笑，神秘兮兮的說：“過幾日你便知道了。”
“那春闈……”
他今日來，不過是想看看她病的怎么樣了，畢竟馬上便要開始春闈了。
今年的春闈得趕在鄰國來朝之前，定是不能讓萬國看到朱雀處于人才不足的境地。
而鄰國來朝，也只是匆匆定在了一個月后。
春闈實在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拖延。
“照常進(jìn)行?！?p> 如此，顧長靖倒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似乎一切都在她是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