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一天之內(nèi)的兩個葬禮
回到學(xué)校沒幾個月,小十一就出現(xiàn)了問題,起初白依發(fā)現(xiàn)它整天無精打采,精神沉郁,不愛吃東西,就連最愛的和胡蘿卜和白菜葉也引不起它絲毫的興趣。后來站立不穩(wěn),走路打晃,而且呼吸迫促。白依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打電話告訴了安平小十一的情況。安平帶著白依著急忙慌的跑了幾家寵物診所,但是這些診所都只給貓狗看病,不醫(yī)兔子。兩個人在城市里神色慌張的跑來跑去,終于找到了一家能給兔子看病的醫(yī)院,大夫問了問病發(fā)狀況,看了一下兔子的鼻孔和肛門的分泌物,告訴他們情況不樂觀,患的是春季常見的兔瘟,治療的費用不便宜,但是目前看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抽搐的癥狀,沒有醫(yī)治的必要了,預(yù)計一天之內(nèi)就會死掉。
白依和安平聽完傻眼了,怎么會一下子這么嚴(yán)重?它只是一只養(yǎng)在屋里的小兔子,怎么感染上了兔瘟?
死掉?沒有辦法了么?白依的眼淚“唰”的一下子掉了下來,哭著求大夫給想想辦法,救救小十一。大夫看著四肢抽搐的小兔子,無奈的推開白依的手,告訴她兔子沒有救了,打針輸液也是一樣會死,還白白浪費了錢。
這邊白依還求著大夫給想辦法,沒想到那邊躺在病床上的小十一掙扎著尖叫了一聲,直接蹬腿了,一動不動。
“死了?!贝蠓蚩粗∈徽f。
“十一!”白依沖向病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抱著十一的身體,搖動它失去自制力的小腦袋,“醒醒,醒醒,不要死,不要丟下我,為什么都要離我而去,丟下我一個人······”白依湮沒在淚水里,歇斯底里。
安平仿佛看見了白依母親火化的那天,在殯葬廠白依令人心疼的樣子。他走過去,蹲下來想要扶白依站起來,但是真的很難。她的身體一直在下墜,下墜,沒有一點支撐的力氣。安平?jīng)]有辦法,只好把白依的兩條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抱著白依往上抬,可依舊不得要領(lǐng),白依哭的臉面凄楚,跪在地面。安平只能抱著白依,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十一已經(jīng)走了,別哭了,白依,別哭了······”
白依嚎啕大哭,那些哭聲中摻雜了不止是對十一離去的痛苦,還有其他未明的情緒,和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心思。
白依在安平的安慰下慢慢平靜下來,抽泣聲也停止了,安平的前胸和肩膀已經(jīng)被淚水浸濕,白依抬起頭,額前的頭發(fā)哭濕了黏在臉上。
“我們把十一埋了吧?!边@是白依冷靜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好?!卑财接脛倓偘坏拿?,將十一又包裹了起來。
“走吧?!卑滓勒酒饋黼p目無神的轉(zhuǎn)向門口。
兩個人從寵物醫(yī)院走了出來,茫然的走在街頭,手中捧著病死的十一尸體。
“你想把十一埋哪里?”安平悲傷的問。
“回學(xué)校,埋學(xué)校的花園里?!卑滓姥凵窨斩吹淖咧?。
“學(xué)校?”安平詫異的看著白依。
“對。”白依好像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安平見白依這樣,就不再說別的,兩人一起慢慢的走回學(xué)校。
到了學(xué)校的花園,白依走在前面,尋找了一棵大樹腳下,示意安平就把十一安放到這里。兩個人找了塊木板,挖了一個坑,把小十一的身體再次用毛毯好好包裹了一次,輕輕的放進土坑里面,然后將土填平,一邊平土,白依的淚水一邊簌簌地滴落下來,和泥土一起將小十一覆蓋。安平摘了幾朵早春的花,撒在上面,作為最后的祭奠。
中午的陽光舒爽和煦,兩個人坐在花園的長椅上久久沒有說話,只想這樣靜靜的待一會。白依的手機信息聲音響了,可她也并沒有拿起來看一下,依然一動不動的保持原狀態(tài)。不知道過了多久,白依緩過了神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糟了,大鵬發(fā)的信息,就五個字:‘我不行了,來?!卑滓阑派竦目粗财?。
“走,快去醫(yī)院?!卑财健膀v”的站了起來,拉起白依往校門跑。
到了腫瘤醫(yī)院,一種壓抑的氛圍襲來,白依和安平兩個人站在來往的人流中,一時間慌的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跑。白依頂著哭腫的兩個紅眼泡,馬尾辮已經(jīng)松散的不成樣子,茫然的掃視著人群。忽然間看見了大鵬媽媽的背影。
“大鵬媽媽!”白依指著右前方喊道。
白依和安平迅速朝著大鵬媽媽的方向跑過去,跑進了醫(yī)院的角落,只見大鵬媽媽走進了一個白簾子后面。安平跑在前面一把撥開簾子。
突然間他楞在原地。沖過來的白依撞在他的后背上。
一席白布覆蓋在男性修長的身體上。
那是大鵬。
白簾子后面是大鵬的家人哭成一片。
白依頓時呼吸急促,手捂著胸口,一口氣一口氣的往上喘,淚水隨之涌上眼眶,卻哭不出聲音。
安平的神經(jīng)也瞬間崩潰了,大鵬沒了?大鵬,沒了?
白依右手拉住安平的手,左手捂著胸口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安平緩緩地將白依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白依在安平懷里痛苦的抽噎,安平的淚水也雨注般流了下來。那樣一個正值年華的鮮活生命,灰飛煙滅了。就像是一本剛剛打開扉頁的書,來不及知道書里會寫滿什么故事,就被墨汁浸染。就像一只明早才會響起的鬧鐘,提前被人按下了暫停。
人死如燈滅,萬念俱成灰。
一天之內(nèi)兩次面對死亡,就像兩記重錘砸在心上,卻又感覺一切輕的不得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原來可以這樣結(jié)合在一起。春上村樹說過: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那么十一和大鵬現(xiàn)在去了哪里呢?真的有一個國度能收回離開這個世界的各種魂靈么?
“據(jù)說,人在死后,他的靈魂在一段時間內(nèi),會留在他的肉體旁邊。靈魂什么都明白,連親人的哭泣和悲傷都能感覺的到,但是肉體死了,靈魂站在那里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更悲傷的看著所有人為他哭泣?!卑滓勒f。
“那我們剛剛那樣難受,只會讓大鵬更難受是么?”安平看著窗外的城市,黯淡無光。
“應(yīng)該是吧,或許我們不那樣哭泣,大鵬的靈魂會走的安心一些,不會那么疼?!卑滓赖难劬σ呀?jīng)腫的睜不開,閉上眼睛靠在安平的肩膀上。
“那很仁慈。”安平也閉上了眼睛,任由悲傷來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