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fēng)卷殘云130
她也曾經(jīng)試想過，若是在她能在懂得什么是“愛”之前明白他該有多好。如果那樣，也許，她的心里今生便只有他?？墒牵烤故顷幉铌栧e，還是造化弄人，又或者是自己的任性？總之，今生，她錯過了一個不該錯過的人！就像她的母親曾經(jīng)說過的，人心太小了，只夠住下一個人。
第二天傍晚，船便臨近通州。一路上，陳子風(fēng)為了防止他父皇派人半路攔截，從不靠近沿途各州府口岸，總會在距離他們很遠(yuǎn)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也從不行夜路，今天也是如此，早早地便停了下來。
眼看著明天再行一天就可以入海了，陳子風(fēng)心里很是高興，心想，出了通州就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地提防了。
一路上運(yùn)氣都還不錯，順風(fēng)順?biāo)?，天高云淡。每晚陳子風(fēng)最樂于做的事情就是陪著慕容瑾站在船頭，聽著水聲，看著星星，聊著曾經(jīng)藥王谷的往事，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今夜也是如此。
已是深秋，江面似乎要更冷一些，江風(fēng)吹過，更覺渾身都冷颼颼的。慕容瑾不禁打了個寒顫，陳子風(fēng)趕緊解下了披風(fēng)給她披上，一邊替她系著，一邊心疼地說：“趕緊披上，千萬別凍著了！還冷嗎？”
慕容瑾點點頭，陳子風(fēng)想了想，突然伸出雙臂，從后面將她抱在懷里，在她耳邊耳語道：“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慕容瑾頓時心中一陣悸動，她沒有作聲，待心情稍稍平復(fù)了些，她緩緩地將頭扭了過來，隨著她脖子的轉(zhuǎn)動，陳子風(fēng)的嘴唇輕輕地貼著她的脖子，也被動地移動著，脖子上傳過來的那絲絲暖流令她頭暈?zāi)垦＃贿^，此時她尚且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
她的嘴唇終于和陳子風(fēng)的嘴唇觸碰到了一起，她分明地感受到陳子風(fēng)的身體不禁地顫抖了一下，她呢喃道：“子風(fēng)，你冷？”
陳子風(fēng)沒有回答，只是醉眼迷離地看著她，突然間，聚集在心底多年的勇氣瞬間迸發(fā)了出來，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陳子風(fēng)的身體慢慢地倒在了慕容瑾的懷里，眼睛也慢慢地閉上，看著他那俊朗、熟悉的臉龐，慕容瑾忍不住落下了眼淚，除了能跟他說句“對不起”，還能說些什么呢？
慕容瑾和采薇等人站在甲板上，目送著載著陳子風(fēng)的那艘樓船一點點地淹沒在朦朧的夜色之中。
月朗星稀，此刻更沒了睡意，慕容瑾說想去岸上走走，在船上都待了十幾天了，是該下去走走了。五人沿著岸邊，邊走邊聊。
白芷問：“公主是給他下了藥？”
慕容瑾說：“只是一點迷魂香而已，一路睡到家就該好了。”
白芷問：“公主與陳太子的婚姻也算是陛下欽點的，從陳太子帶來的船隊也能看出南陳的皇帝對這樁婚姻也是首肯的，更何況，你二人從小便相依相伴、青梅竹馬，公主何必要這般苦了自己呢？”
“這世間的很多事情往往并不是我們表面看過去那般簡單、美好，人與人之間還有‘緣分’二字，我與他之間的緣分今生怕是只夠做兄妹，不足以做夫妻——”
“或許是公主多慮了呢？這么多年來，陳太子對公主的真心可謂有目共睹，曾經(jīng)我們甚至都曾為他感到遺憾。當(dāng)看到你們二人歷經(jīng)千辛終于可以走到一起了，我們幾個心里甭提多高興?！辈赊闭f。
“我們都錯過了時機(jī)，我若是在嫁給金承宇之前就能真正懂得愛為何物，說不定那時會答應(yīng)他，但是，我開化的太晚了——”她苦笑笑，說：“他是南陳皇位的唯一繼承人，也許要不了多久，南陳的疆土就會數(shù)倍于現(xiàn)在，他作為一國之主，將來必定要妻妾成群、兒孫滿堂的，你們說我能給他什么？在我受傷后，其實你們心里都知道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我今生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這件事其實你們都知道，只是不忍心告訴我罷了。但是你們忘記了，論醫(yī)術(shù)，我稱得上是那些御醫(yī)們的祖宗，自己的身體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每個人都不再言語，腳踩落葉的細(xì)碎聲，和著深秋的冷風(fēng)和蟲鳴，山中的夜，熱鬧的很。
當(dāng)陳子風(fēng)再次醒來的時候，船已經(jīng)?？吭诹私党峭獾拈L江渡口。
“太子醒醒，我們到家了——”侍衛(wèi)首領(lǐng)馬超站在床邊一遍遍地叫著，陳子風(fēng)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馬超，又環(huán)顧了四周，疑惑地問：“你怎么能在這里？公主呢？”
“回太子，公主前天夜里在通州就乘另一艘船離開了——”
陳子風(fēng)瞪大眼睛，神情恍惚地看著馬超，問：“你再說一遍——”
“那夜子時，公主吩咐卑職帶著太子立即返航，說太子水土不服，身體突然不適，再往前走的話會有性命之憂。公主還吩咐卑職，讓太子好好睡一覺，到了建康城再叫醒太子，因此，卑職這一路都沒敢打擾太子——卑職留了十來個人在公主的船上做船工和護(hù)衛(wèi)?！?p> 陳子風(fēng)猛地站了起來，一身單衣赤著腳就跑出船艙，發(fā)了瘋似得到處找著，根本聽不見任何人在說話。直到這艘船上除了船板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砸的時候，他才罷了手，像一只老的可憐的病貓，癱倒在一堆廢墟之中，他絕望地想找出各種狠毒的話來詛咒慕容瑾的絕情，可是想了許久，腦袋里卻是空空的，唯一能記起的只有慕容瑾那夜留給他的片刻溫暖，那股余香仿佛還停留他的臂彎里，想著、念著、嗅著，不禁淚流滿。
被趕到外面的馬超許久也聽不見一點動靜，便輕輕地推門進(jìn)來，只見陳子風(fēng)倒在地上，兩只拳頭攥的緊緊的，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著血，慌馬超趕緊取藥過來要給他包扎。
馬超一邊清理著傷口，一邊嘆氣道：“太子，別怪卑職多嘴，可不能這么折磨自己了。不為自己也為慕容公主想想，慕容公主若知道您現(xiàn)在這個樣子指不定有多心疼呢。卑職雖然愚鈍，也不懂這情愛之事，但是跟在太子身邊這些天，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公主還是愛太子的，從她看你的眼神、從她對著你笑、從她和你在一起的神情，一個人若是心中喜歡著另一個人，她的舉手投足間都能見的著……”
陳子風(fēng)就如一座木雕一般躺在那兒，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馬超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