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晚暮。
墨鳶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怔怔地倚在窗邊。木制的窗欞透著淡淡的清香,窗外的月光異常明亮。
十歲之后的生日,就沒有了那樣盛大的晚宴,沒有了家人的祝福,但那些奉承的客人卻有增無減。
今日及笄,明日,就要去履約了。
少女抿了一口茶,伸了個懶腰,風吹得有些冷,身后有衣裳披了上來。
“阿忱?!蹦S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袍,轉過身從妝奩中取出一只玉簪,上有飛鳶,鳶目點金,極致精巧?!斑@是阿娘臨走前留給我的,今日正好,就由你為我綰發(fā)成禮吧?!?p> 身后男子一襲黑衣,默默拿起玉簪,為身前的女子對鏡梳妝。
“阿鳶,帝城來信,要你明日晌午前抵達?!?p> “他這是在逼我們第一時間就破壞掉護關陣?!蹦S瞧了瞧鏡中嬌俏的自己。嘆了口氣,“試我呢。”
子時剛過。
墨家大宅后院圍墻,一對男女翻墻而出。
正是墨鳶與青忱二人。
兩人皆著黑色勁裝,青忱為墨鳶精心綰起的發(fā)髻已經(jīng)用飛鳶玉簪束成男子樣式。兩人輕功一點,同時向帝城方向奔去。
一夜靜寂。
四月十五日晌午,泗都第一大城——帝城,城主府正廳。
玄執(zhí)看著對面的黑衣男女。
女子雖說是男子裝扮,但一眼就可瞧出本是紅妝。在玄執(zhí)見過的女子中,樣貌只可稱作清麗,與五年前在父親身旁見過的還有點嬰兒肥粉嘟嘟的小女孩相比,此時的墨鳶有點太過瘦了。可又有誰知道這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倒的女子是曾經(jīng)陣法第一世家唯一的在世血脈與傳人。
兩人略顯疲憊卻神色清明。
早些時候屬下來報,墨家并無破陣動靜,本以為當初的五年之約墨家要毀約,誰知晌午剛到,墨家的小姑娘就直接從圍墻飛入了他城主府的正廳。
同樣,墨鳶也在打量著上座的男人,這應該是與他見的第二面,果真如坊間傳言,生生長成了一臉妖禍眾生的模樣,血紅衣袍些微凌亂,舉止間不難想象是一個怎樣說一不二殺伐決斷年紀輕輕大權在握的少城主。
呵,還是風光霽月芝蘭玉樹青梅竹馬的青忱合眼緣些。
“墨家墨鳶,前來赴五年之約,報施藥之恩。”
五年前。
一場瘟疫席卷整個泗都北部,對癥之藥正是從帝城城主府制出,雖北部百姓已死傷大半,但帝城還是以藥令權貴,趁機收服大半北部。
其中以陣法聞名整個泗都大陸的墨家已只剩下墨鳶一個還能救活的嫡系血脈。
當時若不是得知墨家陣法用特殊字體寫成,只有墨家嫡系看得懂,玄執(zhí)與父親去墨家便不是去救人,而是去越貨了。
“我城主府從不養(yǎng)無用之人,當初父親施藥便明碼標價過,他救的,是五年后泗都陣法第一人?!毙?zhí)打量的目光愈加肆無忌憚,“而你?”
座上男子上下打量的目光讓墨鳶很是討厭。
“玄少城主,昨日一夜的風平浪靜與今天在你眼前的我們,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p> 嬌小的女子看起來不卑不亢,不露情緒,可嬌軟清亮的聲音中卻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
“墨家護關陣是世上無出其右的防御死陣,掌陣盤者更是出陣一步便全陣皆破。被世人稱為‘掌陣一念定生死’。破陣時有轟鳴聲,千丈外的習武之人都可察覺。而我執(zhí)掌陣盤又不驚動一草一木便出陣赴約,正是我價值的最好體現(xiàn)?!?p> 玄執(zhí)眸色深了深,輕抿茶杯,道:“如此,我還賺到了?”
“一個世上唯一的墨家陣法師,還有一個可在千軍萬馬中一箭取敵將首級的弓箭手,少城主不僅賺到了,還賺了雙份?!蹦S目光中全是紅衣身影。
“所以,少城主可以把在我家周圍人撤掉了,不管有多少人,對陣法不精通的話,闖我墨家都是死路一條?!?p> 真真是風姿綽約。
“再說,這活人已來,何必再覬覦那些死物呢?!?p> 玄執(zhí)笑的顛倒眾生,這墨家的妹妹,著實有趣的很。
“殃殃,帶墨小姐與青公子下去安頓。”話音剛落,一娃娃臉的灰衣少年從暗處走出來,揚手做出請的姿勢。
“五天,我要一個不輸護關陣的防御陣護我城主府?!?p> 紅衣瀲滟的少城主目送黑衣少女離去。
殃殃,問荊,車前,商陸四人是少城主的四大護衛(wèi)。即使極少有人知道這四人具體實力與真實面容,但也不妨礙揚名在外。
墨鳶以為,怎么也是那殺人不眨眼能止小兒夜啼的玄執(zhí)的親信,多應是目光如炬,冷血無情??伞@面前纏著阿忱像個寵物狗的是什么東西?
“青公子!真的是青公子!整個泗都也沒有一張青公子的畫像!我不止在一次午夜夢回時想象過青公子的面容!如今見到真的了!我···我真的···我殃殃有生之年真的見到泗都神秘的第一神箭手青忱!”
“青公子,我也使弓,改天你教我?guī)渍?,我請你去帝城最好的酒樓十四居吃飯,還有還有……”
青忱看著略比自己矮的少年圍在身旁蹦來蹦去,不由得笑到:“殃殃公子,待五天過后,阿鳶布完陣法,我們再去找你游遍帝城可好?”
“當然當然,這幾天都是以墨小姐為主,若有需要隨時招呼丫鬟仆人,莫要委屈了自己。”
說著殃殃已經(jīng)領著二人到了住處,一座小院,兩人住有些空曠,布置裝潢雖以幽靜閑適為主,但細節(jié)處可看出城主府有多么財大氣粗。
“這荼白樓就是青公子和墨小姐今后的住處了,以后大家就都在少城主手下辦事啦!”
“多謝殃殃公子了,以后還請多多照顧?!鄙倥恼Z氣比在正廳時溫和的多。
“這不敢當不敢當,青公子和墨小姐雖說是來報恩,但少城主還是以門客之禮相待的,與我們護衛(wèi)著實是不同的。而且少城主雖在外名聲不是很好聽,但是對自己人還是不錯的哈哈……”少年打趣兒似的話讓三人之間的氛圍輕快了很多,墨鳶也綻開了來帝城后第一個笑容。
殃殃安頓好二人后不忘再次約定五日后的游玩,甚至對青忱三步一回頭的依依不舍,又是逗笑了墨鳶。
這邊二人迅速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間。
畢竟家當都在墨家大宅,家底豐厚的墨大小姐被青忱養(yǎng)的極好,又是日夜奔襲至此,輕裝上陣,所以出來只帶了些銀票,奉行缺什么買什么。
自此,帝城少城主玄執(zhí)等來了統(tǒng)一泗都的重要一環(huán),帝城的野心也摧枯拉朽般的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