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的門口處，小丫頭紫兒端著個盛水的面盆，左腳踏在屋里，另外一只腳還懸在門外，一臉呆滯的盯著坐在梳妝臺前的狄光昭。
“紫兒，怎么了？”
屋外又傳來黃鶯般的聲音，藍(lán)兒的身形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同樣提著個水桶，身子微不可聞的碰了一下呆滯在門口的紫兒。
又是哐當(dāng)一聲。
紫兒手中的面盆頃刻之間，垂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整盆清水傾斜在地面上，擴散出去一大片。
“呀~”
紫兒輕呼一聲，雙腮氣鼓鼓的，雙手捏著耳朵，跳著縮到門后。
還一臉未知的藍(lán)兒，皺著眉走進房里，正準(zhǔn)備收拾因紫兒造成的一地水漬。只是剛一走入，就看到了還待在梳妝臺前的狄光昭，頓時滿臉疑惑。定睛一看，而后臉上同樣露出一抹神秘的驚異表情。
“小郎……朗朗……郎君……”
狄光昭亦是一臉呆滯，滿心羞憤。
他此刻已然是尷尬不已，只見狄光昭這時候，人坐在凳子上身子扭向門口。左臂衣袖被捋上去，紅的、黃的、青的等等顏色，涂抹在手臂和手背上。而他另一只手，則是兩指輕輕捏著一張紅紙，后面三根手指懸空翹起，竟是掐出了一個蘭花指來。再配上狄光昭那修長、白凈的指掌，當(dāng)真是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
更讓門口兩個丫頭想不到的是，自家小郎君那張白凈、秀氣的臉頰上，一抹鮮紅的嘴唇，被肌膚襯托的分外明顯。
火紅烈焰一般的嘴唇，竟然還透著些水靈靈……
地上，一個裝著不知有何用處的小盒子，整個兒粉碎，粉塵散落一地。
屋外更多的腳步聲傳來，清脆笑聲在這個清晨里，如同林間小鳥兒一般，悅?cè)硕俊Ｊ|娘與天奴臉上帶著些細(xì)微的汗水，提著洗凈的衣裳，帶著余下的丫頭們，魚貫而入進到廂房之中。
經(jīng)過一開始的緊張和尷尬，狄光昭已經(jīng)是滿臉通紅，此時終于是反應(yīng)過來，連忙丟掉手上的紅紙，遮上衣袖，伸出手胡亂的在嘴上擦著，一直擦到滿臉都沾上了胭脂之后，終于是停了下動作。
看著屋里紋絲不動的姑娘們，狄光昭沉聲緩緩的說：“我解釋的話……你們信不信……”
九個腦袋齊刷刷的搖動著。
蕓娘更是一陣?yán)浜?，心中滿是說不清的情緒。只見梳妝臺上，被打開的那個木盒子，正是她平時梳妝用的……
素面朝天，臉上肌膚卻滿是粉嫩晶瑩的天奴，好似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只覺得方才狄光昭的嘴唇很是好看。
剩下的姑娘們，臉上布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狄光昭一陣心寒，堅持說：“這是一個誤會……”
姑娘們已經(jīng)沒了任何的表示，只是肉眼可見的，她們的眼睛都瞪的老大。
“我不是那樣的人！”
狄光昭大聲的解釋了一句。
這時候，他已經(jīng)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魏晉風(fēng)流，其人多服五石散……
龍陽之好，孌童以為風(fēng)尚……
這股頂級豪圈的喜好，可謂是自古以來，就從來都未曾消失過。如今大唐更是豪邁開放，此等風(fēng)情更是長盛不衰。
想到這，狄光昭整張臉都垮了下來，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是解釋不清了。
蕓娘發(fā)直的目光，緩緩收斂，忽然驚呼一聲：“?。⌒±删?？”
“哎呀……忘了叫醒小郎君了！”
“今日府上可是新作了幾樣，都是小郎君平日愛吃的……”
“姐妹們，快去小郎君屋里伺候著吧！”
隨著蕓娘的一聲喊，其余的丫頭們，本就是個頂個的聰慧，立馬目光轉(zhuǎn)動反應(yīng)過來，前呼后擁的出聲，然后也不管廂房里變得凌亂的場面，眨眼間就從門口處消失不見。
陽光灑在門口的水漬上，倒映出周圍的景象。
天奴穿著一雙小巧的繡花鞋，繡著嫩綠團簇牡丹，并著可愛的內(nèi)八字。直到蕓娘等人離去，依舊是臉色古怪的立在原地。
尷尬而不失禮貌，輕輕的咳嗽了兩聲。
狄光昭低聲開口：“那個……我真不是那樣的人……你要相信我……”
“我愛吃師父的蜂蜜餅，你愛……啊哈……”天奴嘴里念叨著，忽然醒悟，舉著小手拍拍額頭：“怎覺得屋里這么悶？今日難道要下雨？趕緊給衣服收回來……”
然后，就看著天奴繞過裝滿剛剛洗好衣裳的木桶，沖出了廂房。
“我真不是那樣的人！”
廂房之中空無一人，只留狄光昭，仍顯得有些懊惱的嘀咕了一聲，然后低頭向下看。
平整無比，沒有往日頂起的小帳篷……
……
在清晨不太友好的氣氛之后，整個小院中徹底的安靜下來。
只不過，要是細(xì)心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躲著狄府小郎君。
解釋不清，但又不得不繼續(xù)的狄光昭，也只能是硬著頭皮，繼續(xù)著自己的大計劃！
自從狄仁杰與一干忠于李唐的朝臣，因涉及謀逆被緝拿關(guān)押之后，狄府的家當(dāng)也受到了針對。原本洛陽城外，數(shù)千畝的田莊地產(chǎn)，被皇室收回。到狄仁杰被放出，貶為蘇州吳縣知縣后，宮中和官府也沒有絲毫的動靜。
而狄家這些年，因為時代耕讀，對商賈一道也不大關(guān)注。
到如今，洛陽城中的這座狄府，也只能依靠往日的積攢度日。至于更遠(yuǎn)的，也只能是依靠狄府在老家的一些田產(chǎn)了。
院子正中，狄光昭蹲在地上，眼前擺著零零散散各種物件工具。
一個小爐子，正在燃燒著，不斷的散發(fā)著熱量。一口小杯之中，從府上廚房弄來的油脂，在高溫下緩緩的融化為液體，散發(fā)出油脂特有的味道。
狄光昭一邊攪動杯中的油脂，一邊念叨著：“要不是為了這一大家子，小爺有必要這么辛苦嗎！要不是為了給你們幾個丫頭攢嫁妝，小爺要蒙受這等不白之冤嗎！”
“往日一個個熱情的很！現(xiàn)在躲那么遠(yuǎn)干嘛?。?！”
說完，狄光昭將手中的棍子，重重的砸在邊上的盤子里。抬頭看了眼躲在走廊下，背對著自己曬太陽的女人們。
女人們似乎正在聊什么話題，正聊到興頭上，嘰嘰喳喳的完全沒有聽到狄光昭的怨念。
無奈之下，狄光昭只能繼續(xù)自己的大計劃。
油脂已經(jīng)徹底的融化，同樣從廚房弄來的小塊蜂蠟，被放入到杯中。剛剛慘遭拋棄的棍子，又被狄光昭拿起，插進杯中緩緩的攪動著。
等到蜂蠟也融化，與油脂混為一體之后。杯子從小火爐上取下，放在了一旁靜止，等到溫度逐漸降低之后，狄光昭掏出之前從廂房中拿來的香粉、大紅口脂，緩緩倒入杯中。另一手不停的攪動著，直到香粉末與杯中液體不分彼此之后，狄光昭終于是長出了一口氣。
小心的舉手放在杯口，輕輕的扇動著，細(xì)微的香氣取代了油脂的肥膩，期間伴隨著股股甜香。
到這時，狄光昭又拿來一個細(xì)竹筒，將杯中并不多的液體，小心翼翼的倒入竹筒之中，而后放在一個凹槽里面固定住。
“大功告成！”
看著竹筒中的液體逐漸凝固，狄光昭站起身扭動著僵硬的腰板。而他盯著竹筒的雙眼，卻是閃耀著迷人的光彩。
至此，大計可成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