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今日帶走我娘，來日我必報還奪親之仇。”他目光毒辣地盯住了我，身上重新冒起了黑色的氣息。
我還以為他收斂了些！想不到竟是隱藏了起來。
“你這是神志不清?！蔽覒械猛忉專锨皫ё×怂?。
“不！”他仍想過來，扯著嗓子胡亂喊著。
忽然間聲音又戛然而止，我看著他漸漸跪倒，然后趴在了地上。正是朱閻將其一掌拍了下去。
“松兒！我的兒……”被我掣住她還想過去看她兒子，我一把將其拽了回來。
“姑娘……冥官！求求二位冥官，放我兒一條生路。子債母償。”她竟屈身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我把她拉了起來，我見不得這樣。為什么，為什么都要這樣選擇呢？
我心頭猛然一震，我為什么要說“都”？
“你兒無事?！敝扉惓f了一句，隨即將這只遺靈收回了靈態(tài)。他把這團(tuán)球扔給了我，又交代道：“你先回去?！?p> “你還想？……”我看了看地上這人，他此刻已然狼狽得不像話。
“你回吧。我當(dāng)然有分寸。”朱閻保證著，我當(dāng)然也相信他。
四下無人，他堂堂尚書身邊一個隨從都沒有。然而我疑惑之余卻也似乎能明了一些，他行事詭譎，自然也隱秘，怕是有人想跟也跟不來吧。
“別弄死他就行?！蔽液眯暮靡馓嵝蚜艘痪?。
我自行回了四月天，把遺靈放在了桌面上頭。還是，這樣最乖了。這只靈約莫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為何會被我?guī)戆伞?p> 我給她解開了封印，成了人了形態(tài)。因?yàn)樗讲乓恢痹趷灺晢疚摇！安皇峭阏f了嗎，你兒子沒事兒。”
“他，他應(yīng)該是被蠱惑的。冥官，求……”
我不喜歡它們求來求去，“行了行了！你好好待著吧，我同僚不會對你兒子怎樣的。只是，清算一些事情罷了。你兒子被蠱惑得不輕，我們是在幫他?！?p> 她微微怔了怔，又搖了搖頭道：“他許久沒回來，我亦不知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但他定然是為了我……我早就同他說過，不用管，我這把骨頭，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活這樣久做什么呢?！?p> 我想起我在尚書府聽見的話，兩方各執(zhí)一詞。一邊是后人嫌棄小城里的祖母，如今這位母親又道他兒子是為了自己？
“為了你。那為何不把你帶在身邊，他住在京師逍遙高官厚祿供養(yǎng)，你在小城里賣香燭紙錢？”我覺得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并非如此。是我不愿去，落葉歸根，我只想待在溆城。松兒他為我求藥。我一等，就是三年。若我知曉他為了給我求藥去學(xué)了這邪門歪道，我定然不會同意。冥官，我已經(jīng)如此了，松兒他自然也會改邪歸正?！?p> 我看著這位老人，她半佝僂著，在我面前顯得有些瘦弱。但愿如此吧，但愿那人能留住一份善念，就當(dāng)為了他母親。
“不會怎樣，你安心便是。你，生了病？”我算是聽出了端倪。
“不至于病榻纏綿，只是……人老了，便如此。我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說過話了，曾經(jīng)有許多次我都看見你，我也想同你說話，可我吐不出半個字。也不怪方才松兒他這樣在意?！?p> 我指了指自己問道：“你，記得我？”
她看著我道：“自然記得。你這個姑娘，倒像是與旁人不同。我夜里守著鋪?zhàn)樱瑹o人時便會期待對面的燈開一開，可很少如此。如今我才知道，你竟是冥官?！?p> 她娓娓道來著，我便留意觀察。
“你怎么死的？”我問了出來。
“自然是油盡燈枯。”她微微睜著眼，松弛了的眼皮似乎抬了抬。
我心里拿了注意，吩咐她道：“你守這兒別動，我去看看你兒子?！?p> 我去了對面的院子，“朱閻？！”我嘗試著喚了一聲。
不一會兒一間房門就被打開了，朱閻立在門口問我：“何事？”
我立馬朝他那邊走了過去，“人呢？”
朱閻稍稍讓了讓，我也看見了趴在地上的人。還活著。
“莫同他計(jì)較什么了。他母親才是你我要尋的?！蔽野阎扉惱顺鋈?，又好好合上了門。
“我知道。”朱閻平靜地回復(fù)了一句，我卻有些疑惑。
“知道還守在這兒做什么？”
“不是你說的么，這人留著是個禍害?！敝扉愃缃窭碇睔鈮选?p> 對對，我承認(rèn)是我氣沖了頭頂，說了胡話。我知道這人恨我們，他還給了曹澄瑞符咒來對付我們，可我如今并不關(guān)心他。
說到底，我仍舊無法拿他怎樣。雖然方才朱閻的“先斬后奏”確實(shí)令我心頭一快，可畢竟是得不償失。
最主要的是他把一只遺靈送上了門。
至于他，自有天收時。
況且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好了，回吧?！边€好朱閻沒有繼續(xù)鉆牛角尖，我暫時松了一口氣。
“他活不了多久了。”朱閻又說了一句。
我迷茫地看了朱閻一眼，我在想他會不會真的做了什么。
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把我思緒拉了回來?！暗綍r候再收拾?！?p> “啊……好?！蔽掖掖掖饝?yīng)了一句。
我跟著朱閻走了回去，看著他背影是若無其事的。只是我悄悄放慢了腳步，一把摟起他的手。
果然，我看見他手上仍舊裹著紗帶。
我抬頭問著他：“還不好？你不會給自己用愈傷咒么？”
他掙開了，敷衍著我：“快好了?！?p> “你怎么傷的??？”我問了這句許久沒問出口的話。
“意外罷了?！彼仡^看著我，又重復(fù)道：“走吧，回去。”
這人不肯說，性子也倔。罷了，罷了。我左右也管不到他身上。
我房間里那只遺靈仍舊好好坐著，她見了我回來又立馬站了起來，像是想問什么卻又不敢問。
“你兒確實(shí)無事。不信的話你問我同僚。”我指了指朱閻。
她看了一眼朱閻，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信，我信。”
我同她說了我的要求，她亦沒有抗拒。我明白這次任務(wù)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