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亦有些自知之明,及時閉上了嘴。
“讓他說?!敝扉愅崎_了門,身側(cè)卻不再有其他東西了。
我看了看他背后,也沒有。
我去到他身旁,悄悄問道:“你沒把他打散吧?!”
他同樣也悄悄在我耳旁道:“沒有?!?p> 那惡靈得了意思,重新開始娓娓道來:“那日他來尋我,道我家中被邪祟侵擾,恐有禍事。我本不信的,可我兒竟真的在一夜之間惡疾纏身,我不得不去尋這術(shù)士。他給我一逆天改命之法,讓我尋與我兒同年同月同日生之人,來替我兒往生。我本猶豫,只是次日便有人登門造訪,愿意將他兒子賣給我。我愛子心切,心一橫便答應了。事后給了那戶人家不少補償,也未曾見其相憎于我。只是我兒痊愈不到兩日,便又臥病不起,術(shù)士道無常發(fā)現(xiàn)了端倪,因此過來索命。他讓我去救,因為我與我兒血脈相連,可以一擋。只是,在我身死后,我兒依舊罹難。我怎么不恨,我恨極了他!可他卻忽然變幻了身形,魂魄離體證明他的本事,而且讓我答應與其合謀,出逃冥界后居于家中不出,待冥界散官前來將其牽制。他道冥界散官皆是被貶職之人,不會對冥界怎樣忠誠,最好下手?!?p> 我聽罷暗暗笑了笑,若是換成其他散官,說不好就成了。只是他們運氣不佳,遇見了我,一個擁有特殊機會的散官,又怎會叛于冥界?
“你兒子與那被買賣過來的男孩,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記不記得?!敝扉愖穯栔?。
“怎么死的……”惡靈猶豫著。并不長遠的記憶,可他似乎想了很久。
我拿起桌上的馭靈壺對著他的頭就是一記。
靈壺一出,包治百病。
這不,立馬就想起來了。他捂著被我送去一記的頭頂,模模糊糊道:“那孩子是置在院中的泥土上,等著邪祟來吃魂。只是夜半后卻還未曾有動靜,術(shù)士便下令讓……”他說到此處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開始不斷躲閃。
“讓什么,說?!敝扉惷钪?,神情語氣都嚴肅極了。
“下令將其……活埋了?!蹦菒红`閉上了眼,仿佛正經(jīng)歷著苦痛。
都是無用的懺悔,當時他在活埋少年時定是沒有心軟過的。
“你兒子呢?”朱閻繼續(xù)問著。
“我兒不知,那時我正于冥界周旋,無暇顧及。也是回來后才聞惡耗?!睈红`神色倒是頗為坦誠。
朱閻不再追問什么,只是盯著這惡靈,眼神卻是無比復雜。
我也看了看惡靈,他此刻模樣早變得丑陋,衣物倒是干了,只是臟臟的?!靶辛耍慊厝??!蔽曳愿乐鴲红`,又把壺口打開讓其自行歸“家”。
我將馭靈壺放去了一處角落,回來依舊不怎么放心,追問朱閻道:“他確實沒有吧?”
朱閻看了我一眼,像是頗為贊許?!班牛谛g(shù)士身上?!?p> 這下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功力也算是不降反升了。
“那……你把那術(shù)士?……”我指了指門外問著朱閻。
“待會兒我就帶來。”他倒是頗為從容,看來那術(shù)士至少形態(tài)還是完整的。
我看了一眼那邊角落,坦言道:“你方才問那惡靈這樣多,可我不會為他求情的。他、他們,活該?!?p> 朱閻搖搖頭道:“并非如此,我問他不過是想了解少年們的死因。近來有一怪事,冥界少年死靈激增,其中多數(shù)為童男童女,這不是個好現(xiàn)象?!?p> 那確實是渡靈官應該管的,只是倒是與我沒有太大關(guān)系。我淡淡敷衍道:“哦……”
“哦?”朱閻偏頭看著我,似乎很是疑惑。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我并不會有太多反應。
他卻是頗為坦蕩道:“我知道你不想管,可此事你必須得知曉一二。若是真有人在人間用些禁術(shù),其中要害是關(guān)乎你遺靈冊的。”
這又關(guān)遺靈冊何事?
“我遺靈冊,又救不了旁人?!蔽姨嵝阎?。
他輕咳了兩聲,又開始同我解釋起來:“自然不是救人。依照方才那靈所言,置于土上不成而又活埋少年,這并不是等邪祟索命,而是偏于一種邪惡的供養(yǎng)。土埋,所指為土格。另一名少年是私下被道士灌金而死,所指為金格。趨于五行:金木水火土。我們要找的,則是其中“水”與“火”,對應遺靈冊上七難中的“水難”與“火難”?!?p> 竟是這樣一層……若是我,怎么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層。怪不得朱閻一直追問術(shù)士口中的“丞相”所為何人。
“所以,主謀便是術(shù)士口中的“天之驕子”?”我像是茅塞頓開一般。
朱閻點了點頭。
要尋這主謀,必須去京師,所以晚蘇才提議讓我來京師暫駐。我忽然明白晚蘇的用心良苦了,能一下子給我這樣多的瞬移符咒,約莫他也是頂著些壓力的。
只是,究竟是怎樣的供養(yǎng),值得那人這般大費周章。
成仙?絕不可能。
踏著旁人的尸首又怎會榮登神壇位列仙班?
我猛然驚醒,捉住朱閻問道:“會不會,是在煉妖?”
“尚未可知。只是這秘法詭異,若真從天南地北四處收集童靈,又怎會斷續(xù)至此。通常來說,祭祀供養(yǎng)往往都是在特定的時刻、地點,利用特定的方式去完成祭祀喂養(yǎng),以達特定的目的。像如此斷續(xù)而又漫長的手法,我倒是未曾了解過?!贝耸路路鹨搽y倒了他,朱閻盯著我一派的迷茫。
可我倒是有其他的見解的,萬事不會只有一種定論。世間萬物都瞬息萬變,何況是這種致力于旁門左道的詭異秘法?恐怕是更加多變。我看了看朱閻,沉聲問起道:“那倘若是一直在供養(yǎng)呢?”
“一直?……”朱閻聽了我這話像是有些吃驚。
“對,一直。不論何時何地,只要尋到合適的童靈,便可歸于祀壇祀品,如此一來方便不說,還有源源不斷的童靈輸送。只是,若當真如此,那人得需要多大的布局?如此大費周章,是要準備掀起什么風浪?”我也為自己的想法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