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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洗白錄

第十八章 單入虎穴的余魚

江湖洗白錄 May有 3749 2020-07-09 20:15:10

  “憐憐!”余魚低呼一聲。

  汪小溪忙一下跳起來,湊頭過去看,那昏迷的女子頭發(fā)亂蓬蓬的,但看那衣著發(fā)飾,可不就是天一門的小師妹方憐憐么!

  原以為這兩人抓得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少年男女,想不到竟還牽扯到了江湖門派,這可不是簡單的販賣人口了。

  兩個人販子肯定沒這個本事,那就是那極樂閣在背后撐腰了?

  “怪事,極樂閣閣主怎么敢這么做,”汪小溪不解地摸著下巴:“竟然連天一門的弟子都給擄來了!”

  余魚跟揀土豆似的挨個翻看腳下的人:“有你認識的嗎?”

  汪小溪扒拉出幾個辨認了一番,人不認識,倒認出兩身衣服——一件南山派的,一件焚香谷的,顯然昏迷的就是這兩個門派的弟子。

  不禁連連咋舌道:“招惹誰不好,竟然招惹焚香谷,誰不知道焚香谷的老婆子有名的護犢子,若知道弟子被擄,還是被擄到極樂閣那種地方……不鬧個天翻地覆是不會罷休的?!?p>  以余魚少得可憐的江湖知識,自然不曉得極樂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方才聽那兩個人販子言談間,極樂閣像是個做財色買賣的,但那中年男人提到練功,又似乎是個江湖門派。

  只不過,哪個門派招弟子需要昏著腦子橫著進去呢?

  這時汪小溪的作用就體現(xiàn)出來了,他一拍大腿,繼續(xù)感慨:“極樂閣閣主這個二五眼,乖乖地做他的煙花生意不好么,非爭什么江湖地位。嘖嘖,這回可玩兒大了,搞不好真要去‘極樂’了!”

  原來,這極樂閣嚴格來說并不能算作是一個門派,因它主要營生的還是聲色犬馬之事,只不過極樂閣十分要強上進,不甘于此,經(jīng)過歷代閣主的刻苦鉆研,竟然真叫他們總結(jié)出了兩套獨門功法,當時的閣主分別給起了個響亮的名叫做“英雄冢”、“美人煞”,聽起來還挺唬人。

  手握著這兩套秘籍,極樂閣就覺得腰板直了,想要在江湖中搏個一席之地,還想在“江湖門派大全”這本武林暢銷書上擁有姓名。

  但大多數(shù)江湖人對極樂閣此番想法都是嗤之以鼻,根本看不上眼兒——不過是個窯子罷了,拿著兩本兒房中術(shù),就想躋身武林?拿他們這些數(shù)九寒天扎馬步勤勤懇懇練功的門派當什么了?笑話!

  于是就有不少人玩笑說,自己對此中之術(shù)也略有研究,問極樂閣主下次拓版的時候還需要不需要補充,可以無償為他添上一筆,還有人問極樂閣弟子練功時需不需要陪練,可以免費過招……諸如此類,如此輕蔑的態(tài)度,把極樂閣閣主氣了個四腳朝天。

  屢屢得不到武林的認可,極樂閣閣主覺得無比愧對于先人的智慧結(jié)晶,有負于祖宗的重托,所以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點兒小動作挑釁一下江湖上的門派,以此來證明自己并不只是一個窯子那么簡單。

  余魚聽了嘆為觀止,這舉動活像是小孩子故意引起大人的注意,十分幼稚,也不知那閣主多大歲數(shù)了,如此不穩(wěn)重,還賭這個氣,“這么胡攪蠻纏,干脆給他個名分就是了。”

  “你以為陸羽峰不想?江湖上三教九流什么沒有,那閣主卻覺得那樣名聲不好聽,偏要在武學造詣上爭個一二,陸羽峰也很是無奈,他們有啥武學造詣???難道比武大會時還得在擂臺上給他備一張床不成!”

  余魚:“……呃?!?p>  這種事別說其他人了,就連汪小溪這種接受能力很強的人都覺得離譜,說不定還沒等極樂閣的人出招呢就直接變靈床了,直接一收倒是省事。

  汪小溪這缺德想法令余魚哭笑不得,想了想道:“其實要想名聲好聽,也不一定非得走這條路么,不如好好經(jīng)營生意,利用這功法的優(yōu)勢多多吸引客流,收集消息成立個江湖情報網(wǎng)什么的,慢慢做出名堂不也一樣?”

  汪小溪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拍手道:“這主意不錯,你可別跟第二個人說了,回頭賣給那死腦筋的閣主?!?p>  余魚皺了皺鼻子,“我才不想跟他打交道?!?p>  汪小溪一樂:“怕了?嘖嘖,之前還管爺叫流氓淫賊,這回可要見到真正的淫賊了,激動不?”

  余魚若激動也是被汪小溪的沒正經(jīng)氣的,自動忽略他的調(diào)侃,問起正事:“那你說,極樂閣閣主這回又是想干什么?”

  既然他作妖過不止一回了,汪小溪多少能了解一些吧。

  汪小溪神神秘秘,半掩著嘴道:“這個嘛……你知不知道很多有錢有勢的人,都有些怪毛病和不為人知的癖好?爺推測極樂閣閣主很可能遇到了一些有受虐傾向的客人,專喜歡武功好的,最好那啥的時候使勁揍他一頓,然后就……”

  余魚雖然未經(jīng)人事,但對此間事卻并非完全不懂,看了他一會兒,真心實意地說道:“汪小溪,你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實在太多了?!?p>  “哎——”汪小溪一臉委屈:“不厚道了啊,爺這不是幫你分析原因呢嘛!”

  余魚揮拳,示意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你不說極樂閣沒那么大膽子嗎,這次突然如此膽大妄為,會不會是其他人慫恿指使的?可這么做,豈不等同于要跟整個武林叫板?”

  汪小溪斜她一眼,輕飄飄道,“誰知道呢……這事兒就跟線團兒似的,越拽越多,牽扯不清,我勸你最好別管?!?p>  余魚沉吟片刻,“看來只能將計就計了。”

  “什么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跟過去看看就知道了?!?p>  汪小溪不禁挑眉,“……你還要往里摻和?”

  他這么問自然是有原因的,稍微想想就明白,雖說天一門如今不是鼎盛時期了,但能把天一門不放在眼里的人也不多,可想那幕后之人絕不簡單,管這等閑事,無疑等于自找麻煩,何況還不是自家的事,汪小溪不禁懷疑余魚今天是不是晚飯吃得太飽了撐得慌。

  “這人居心叵測地迫害武林同盟,我是武林一分子,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袖手旁觀?!?p>  汪小溪“喂”了一聲,“誰跟你是武林同盟?陸羽峰給你工錢了?”

  “還給錢嗎?我不知道龍嘯山莊怎么走,要不回頭你幫我代領(lǐng)一下?”

  “……”

  汪小溪瞅了余魚半晌,見她似乎吃了秤砣,無奈道:“行行行,你路見不平,行俠仗義,爺干嘛要跟你蹚這趟渾水?無論天一門還是焚香谷,可都跟爺沒什么關(guān)系?!?p>  余魚把身邊一個女子的臉一扭:“有關(guān)系啊——”

  汪小溪看了一呆。

  余魚起身拍拍他肩膀,“吃人嘴短,草莓不甜么?”

  “……怎么還有她?”汪小溪抑制不住地嘴角抽搐。

  “連官家小姐都卷進來了,”余魚捏著下巴推斷:“看來,這真是個大案吶?!?p>  汪小溪潑冷水道:“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誰?雪月天宮的少宮主!到時候破不了案,只會被人嘲笑雪月天宮的人蠢笨無能,若破了案,又難保不會被人懷疑是自導自演……”

  余魚本來熱血沸騰的,被他這么一說,一想確實極有這種可能,垮了臉,“……門門有本難念的經(jīng)?!?p>  汪小溪心說要怪就怪你們的開山師祖吧,誰讓她選了干這個缺德的行當呢!

  果然混江湖,還是名門正派的日子更好過一些,有的人卻不知道珍惜!余魚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憐憐:“方憐憐也夠倒霉的,定親的事還不知道怎么辦呢,這會兒又跟他師兄走散了?!?p>  汪小溪不以為然,“你不會真以為跟著她師兄就能幸福了吧!”

  “怎么不能,他們兩情相悅?!?p>  “那可不一定。她對她那師兄倒是悅了,她那師兄對她……你不覺得他對這丫頭的所作所為表現(xiàn)得很無可奈何嗎?你要喜歡一個人,肯定是看他什么都好對不對?怎么會是隱忍無奈的表情?”

  余魚一想,好像有些道理,但也不能說明這樣的相處模式不幸福吧?也許當事人甘之如飴呢!

  汪小溪指指憐憐,“像她這樣直愣愣傻了吧唧的性格,雖然爺不喜歡,但好歹是個真性情,不會作偽,倒是那個青云……”

  “青云大哥很憨厚啊?!?p>  汪小溪眼睛一斜,盤腿坐下,又開始給她上課:“別看你平時還算機靈,但看男人的眼光可差遠了去了。青云表面看著很可靠,其實不過是個自私的男人罷了,你看他一點兒都不想反抗犧牲的,平時用憨厚做偽裝,到關(guān)鍵時刻,保管掉鏈子?!?p>  余魚一臉平靜:“我見過上一個嘴這么碎的是廚房的李媽,不到三天就被辭退了?!?p>  汪小溪哼道,“你瞧著吧,要是這樁婚事改不了,青云說不定還會擺出一副識大體的樣子,幫著方圓勸說方憐憐認命,那時才真是這丫頭哭死的時候?!?p>  “在你看來,青云大哥就這么靠不???”

  “要靠得住,早反抗他師父,帶著方憐憐遠走高飛了!”

  余魚不贊同道,“那豈不是私奔?”

  汪小溪嘁了一聲,“你是哪家學規(guī)矩的小姐?在江湖上那不叫私奔,叫神仙眷侶,只羨鴛鴦不羨仙懂不懂?”

  余魚看他一套一套的,突然想起上回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被岔過去的事,“……對了,你上次說那斬月樓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終于關(guān)心起自己的終身大事啦?”汪小溪見她神色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一樁婚事,莫非真的只是傳言?

  “若傳言屬實,那你師父給你挑了個好婚事,斬月樓在江湖上和天一門幾乎齊名,斬月樓的少主白玉樓,和陸離并稱'雙璧公子',爺雖沒親眼見過,不過傳聞中那白玉樓模樣俊得很,要入了勾欄肯定也是頭牌?!?p>  白玉樓若聽到汪小溪這樣夸他,估計也要嘔一口血,余魚嘆道:“雙璧公子……這江湖上各種各樣的稱號還真不少,你有沒有?”

  汪小溪一臉壞笑:“你不打聽你的雙璧公子,打聽爺做什么,莫非想爬墻?”

  “你這人……有時可真夠討厭的?!?p>  汪小溪滿不在乎道:“勸你別太討厭爺,你聽沒聽說過物極必反?就是說當你討厭一樣東西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反而會因恨生愛!”

  余魚眼皮一跳,她只聽說過因愛生恨,沒聽說過還有因恨生愛的,再說物極必反是這么解釋的嗎?

  “不信?爺好歹是過來人,這都是爺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好不好?一般人爺還不告訴她?!?p>  “這經(jīng)驗,大概只適用于你一個人。”

  “哼,你資質(zhì)愚鈍領(lǐng)會不了就算了,可別質(zhì)疑爺?shù)睦碚??!?p>  汪小溪單手拄著墊子站起身:“爺要走了,要是三天后還不見你的影子,爺會記得通知你師父來替你收尸的?!?p>  “你干什么去?”

  “有事兒要辦……再說極樂閣這事兒跟我又沒關(guān)系,你嫌命長要死也別拉上我啊——”

  汪小溪故意頓了一下,于心不忍似的:“唉,你自己爭點兒氣罷,盡量別死了,要不然沒人解悶兒,爺可是會很無聊的?!?p>  能把什么話都說得那么欠揍的估計世間也只有汪小溪一人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個偏門兒的人才。

  “草莓……”余魚提醒道。

  “幾個草莓可收買不了我,要是以身相許我還可以考慮考慮?!?p>  汪小溪挑唇一笑,悄無聲息地躍上房梁,摸到天窗,回頭俯身看她,“不過你要是溫聲細語地求求爺,說不定爺一心軟就留下來幫你?!?p>  汪小溪說得沒錯,這事的確與他無關(guān)——余魚不知對方水深水淺,此舉全憑一身熱血,自己心里都沒底,更不應該把別人卷進危險來了,無論汪小溪接近她是為了什么,她也不能害人,于是哼了一聲道:“求你?下輩子吧!好走不送?!?p>  汪小溪也不啰嗦:“余神捕,跳進坑里容易,出去可就難了,別后悔,回見?!?p>  黑色的身影利落干脆地消失在窗口。

  余魚一時沒回過味來,但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四周靜悄悄的,外頭時不時傳來幾聲蛐蛐兒叫。

  分明該到睡覺的時候了,腦子卻異常清醒——這種情況根本睡不著?。?p>  突然“啪”的一聲輕響,余魚急忙抬起頭,只是一塊泛黃的墻皮掉落在地上——第一次行俠仗義,好像太緊張?zhí)d奮了,她深呼吸一口氣,盡量沉靜下來。

  月光透過天窗隱隱照在破舊得脫了漆的佛像上,菩薩的臉雖然斑駁,卻還是微笑著俯瞰眾生,看起來既慈祥又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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