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吹響,城門大開,禁衛(wèi)軍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往前沖,不一會便將反賊逼退到八百里開外的地方,且折兵不多,算是小勝一場。
鐘言盛下令在附近扎寨,以備萬一。
“姝兒!”
他整頓完之后便急急去了云瓊姝的營帳里,“我聽他們說你受傷了,傷著哪了?嚴不嚴重?”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小傷而已,還沒來得及包扎呢?!痹骗傛炱鹦渥樱坏揽谧佑橙腌娧允⒌难酆?,還流著血。
“這也叫沒事?”他心疼地跑過去,找藥來給云瓊姝撒上。
“嘶…你輕點?!?p> 鐘言盛聽后動作越發(fā)小心翼翼。
包扎完傷口后,他用手指輕輕蹭了蹭云瓊姝的臉。
“你做甚?”
“臉上沾了別人的血,不好看?!?p> 云瓊姝笑著抬手道,“你也有??!”
二人打鬧了一番,才召集將領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朕覺得當下情形我們可以從防轉為攻,常言擒賊先擒王,先把永昌王抓回京城再收復其它被占的地方也不遲?!辩娧允⒁妿讉€將軍都點點頭表示同意,于是看向云瓊姝,“你覺得呢?”
對方思索了一會,“我倒是有個對策,但是…”
“說來聽聽?!?p> 云瓊姝只好道,“永昌王年近六十,可謂老奸巨滑,若見兵敗必然會逃離他處,叫人尋不著蹤跡。所以應該兵分兩路,一路守住京城,擒叛賊,一路直接去收復失地,讓他無處可去?!?p>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留在京城守著,而她自己領兵去將被永昌王占領的地方收回來。
鐘言盛沉默。
這個方法好是好,只不過要將他們二人暫時分開了。
但是在國家大事面前,兒女情長只得放在一邊。
半晌,他開口道,“就這么辦吧?!?p> 幾個月后。
“皇后娘娘回京了——”
隨著守衛(wèi)鏗鏘有力的喊聲,沉重的城門被推開了。
京城內外人山人海,號角聲接連響起,許多老百姓都在圍觀皇后凱旋歸來的盛況。
在萬眾矚目下,一支軍隊浩浩蕩蕩地走進來。領頭的馬渾身的白毛白得像雪,眼珠亮得像星,站在那兒,它有種難解的威嚴,漂亮而華貴。肌肉飽滿勻稱,四條腿骨節(jié)分明,腳掌寬大厚實,一看就是難得的良駒。
在馬背上騎跨著一個女子,她身著銀色鎧甲,束發(fā)冠,腰間的佩劍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光芒,自帶強大氣場,昂著頭睨視一切,威風凜凜。
仿佛絲毫沒有受到戰(zhàn)場風霜雨雪的摧殘,她有一張美的令人摒息的容顏,七分英氣,三分張揚,膚光勝雪,如精工雕琢一般。
“皇后娘娘威武!千歲千歲千千歲!”
云瓊姝停下馬,微微頷首。本想繼續(xù)走,卻引得兩旁百姓呼聲更高,人群擁擠,若騎馬強行過去,定會傷著他們。
她的親弟弟云瓊昊湊到她耳邊小聲提醒道,“阿姐,我們得快些回去,皇上還在宮里等你呢!”
是的,他在等著她,從黎明等到現在。
云瓊姝一笑,回頭吩咐侍衛(wèi)去開路,拉了拉韁繩讓馬繼續(xù)朝那恢宏大氣的朱門走去。
望闕樓之上,鐘言盛一雙深邃的眸子溫柔地望著他的發(fā)妻,嘴角邊綻放出沐浴春風般的笑容。
他的皇后,他的姝兒,總會給他帶來驚喜。
“皇上,皇上…”一旁的侍衛(wèi)裴筠輕聲喚著,“該下樓迎接皇后娘娘了…”
鐘言盛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轉身率領文武百官走下望闕樓。
皇宮大門早早地就打開了,云瓊姝已經看到了那個身著龍袍的男子,臨近朱門,她利落翻身下馬,一步步走向鐘言盛,最后站在他的面前。
眾人呼啦啦地跪了下去,“恭迎皇后娘娘凱旋歸來,揚我離國之威!”
瞬間,場上只剩了她與鐘言盛站著,二人對望許久,與對方的情意都寫在了臉上。
“都起來吧!”云瓊姝朗聲道。
“你終于回來了?!辩娧允⑿÷暤?。
“嗯,回來了...”
云瓊姝撩袍要跪,卻被鐘言盛一把扶住,她抬頭,正好對上那深情的雙眸。
“皇后一路勞累,禮,就免了。”鐘言盛眼里溫柔的笑意愈發(fā)濃重,附著她耳邊,只用一個人能聽清的音量又道,“快和我回長安殿,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你說?!?p> 云瓊姝帶著笑瞪了他一眼,”也不怕你君王的名聲落地?“
鐘言盛挑眉,牽著她的手往回走,”才不怕,我只要你。“
“貧嘴。”
“那也就和你貧…”
百官仿佛成了他們二人的背景板,被無視的徹徹底底。
忽然,小雪片飄飄搖搖,紛紛揚揚,從天空中灑下來。
這是今年,離國的第一場雪。
云瓊姝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太平一段時日。
但是她真的太天真了。
皇后這個位置,有多少人在盯著呢。
僅僅安穩(wěn)了幾天,便有人在朝上告云家謀反,證據確鑿。
雪將住,風未定。
一抹紅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世界中顯得格外刺眼,她提著長長的裙擺,哪怕發(fā)間的金簪子掉落也毫不理會,不顧一切地朝著長安殿跑去。
如墨的黑發(fā)散落了不少,任著風吹亂,又多了幾分狼狽。
云瓊姝滿臉慘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膝蓋處立刻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皇后娘娘,您這是做什么?”裴筠連忙從九級石階上走下去,“地上涼,您快起來...”
“本宮要見他?!痹骗傛鲁鰩讉€字,聲音里夾雜著濃濃的鼻音。
裴筠皺眉,他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半晌,他閉了閉眼,開口道,“皇上吩咐了,若您是為了云家的事,那就可以回去了。”
云瓊姝錯愕地抬頭,眼神里滿是震驚,“不,你一定是在騙我...他不會不見我的,言盛不會不見我!”
“您別為難屬下了,請回吧?!?p> “我就在這等...他總會出來的...”云瓊姝自言自語著,只見長安殿恢弘大氣的檀木門被兩個小太監(jiān)推開,從中走出一個男子。
他面無表情,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墨澈眼眸里泛著冷意。大氅被風掀起,一身月白色的錦袍難掩去那卓爾不群的英姿,身軀凜凜,氣宇軒昂,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息。
鐘言盛走到云瓊姝面前,冷漠地看著面前跪著的人,如同陌生人一般。
“你來干什么?”
聲音真冷,仿佛在寒氣中一切都結了冰。
云瓊姝覺得身體已經慢慢僵硬,一種侵入骨髓的涼意漸漸滲透進身體。
緊跟著渾身一顫,她顫抖著開口,“云家是被冤枉的,不是我偷的虎符,我們沒有要謀反...”
“不是?”鐘言盛似乎強忍著怒意,“朕看在你們云家歷朝歷代都對帝王忠心耿耿,從不二心,所以才把另一半虎符交給你們保管,可結果呢?呵,倒成了引狼入室,枉朕一番如此信任你!”
鐘言盛橫眉怒目,像一只兇狠的豹子,“朕立你為后你為什么還不滿足!為什么要覬覦朕的江山???是不是從你隨朕四處征戰(zhàn)的時候你們云家就已經有了造反之意,正好有你在軍中收買人心!是不是?。俊?p> “不,我沒有...”云瓊姝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悲慟,她伸手緊緊抓著鐘言盛的袍擺,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從眼窩里傾瀉出來,“言盛,你相信我一次,偷虎符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鐘言盛嫌棄地揮落云瓊姝的手,冷冷地看著她撲倒在地,一直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慢慢的凝結一抹陰鶩的笑意。
“這些年來,你以為朕喜歡你,寵著你,給你皇后的位置是真心愛你?別做夢了,不過是看云家的面子罷了!實話告訴你,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朕都覺得惡心?!?p> “什么?”
云瓊姝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原本還有一絲希望的眼眸也忽然黯淡下來。
好痛。
她的心好痛。
“你說的...是真的嗎?”聲音淡淡的,卻掩飾不住那絲悲傷。
他不語。
“我問你話呢,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辛辛苦苦替你打江山,結果在你心里就是這么不堪嗎!”
“鐘言盛你說話!”
半晌,他冷笑一聲。
“是。”
轟!
僅一個字,足以讓云瓊姝感覺,仿佛天都塌了。
她跌坐在地,眼中滿是淚水,絕望地望著他。
“朕已經下旨,誅滅云氏九族,明日午時行刑?!辩娧允⑿揲L的手指輕輕挑起云瓊姝的下巴,“至于你,還有你那個寶貝弟弟,朕不會讓你們死?!?p> 她抬頭。
“背叛朕的人,朕會讓他生不如死?!?p> 他手上的力道又增加了幾分,云瓊姝只覺一陣鉆心的痛意傳來。
好像掉進冰窟窿里,從頭冷到腳,萬念俱灰。
云瓊姝緩緩閉上眼睛,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鐘言盛,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