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瓊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營帳。
一閉上眼,腦海里便是云老將軍的音容笑貌。
時而和藹,時而嚴厲,時而威風(fēng)。
——姝兒啊,你得記住自己是姐姐,要讓著阿昊,知道嗎?
——姝兒,剛剛那個動作錯了!再來一百遍!
——只要臣領(lǐng)過的兵,不會讓離國的土地失去一分一毫!
……
她看向一旁的槐樹,突然拔劍一下子劃過去。
“嘩——”
只見樹皮脫落了不少,那上面出現(xiàn)一道猙獰的疤痕。
“為什么你們都來害云家!?”
“為什么?”
“我們和你無怨無仇,為什么要來一次次地害云家!”
她恨。
云瓊姝不停地揮著劍劃向那棵樹,臉像燒紅的鐵塊,仇恨如同潮水在胸中洶涌起伏。嘴里一遍遍地喊著“為什么,為什么”......
“姝兒!”
眼看著大槐樹就要被直接“砍倒”,鐘言盛聞聲匆匆趕過來,伸手從身后抱住了云瓊姝,“別怕,別怕...有我在...”
此時此刻,他能做到只有安慰。
劍從云瓊姝手里滑落,她轉(zhuǎn)身,像個孩子似的將頭埋在鐘言盛肩頭,仿佛找到了自己的靠山,眼淚一下子無助地流了下來,“是顧傾嫣,是她害死了我爹...”
“爹不過才年僅五十啊...”
“言盛...我真的好累...”
“言盛...”
他心疼地攬了攬懷里的人,小聲道,“別怕,我在?!?p> 哭不代表不堅強,而是哭過之后懂得站起來,狠狠反擊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
鐘瀾婼婚禮舉辦的非常盛大。
三千發(fā)絲高高盤在頭上,金冠耀眼,整個人顯得精神無比。嫣色禮服,腰部鑲嵌著散發(fā)著光芒的寶石,顯得高貴、優(yōu)雅,毫不失離國大公主的風(fēng)范。
鐘言盛與云瓊姝一左一右,護送鐘瀾婼步入軒國皇宮大門、正和殿。
圍觀的大臣紛紛在這三人之間來回看,不得不承認,這旁邊身穿藍色常服的女人,竟比鐘瀾婼還美上三分。
大殿內(nèi),只見軒國的皇上軒天南攜其皇后元妍詩立于臺階上,注視著走來的幾人。
一身明黃色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被束冠束起,俊美的臉龐,瞧著比鐘言盛不過大了幾歲。
一襲正紅色長袍,頭戴鳳冠,身披柔色霞帔,微微挑起嘴角,威嚴而溫柔。
云瓊姝悄悄地打量著上面的帝后二人,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卻說不出來。
晚上,接風(fēng)宴。
云瓊姝一向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面,反正有鐘言盛應(yīng)付,所以便獨自來到湖邊望月亮。
軒國不比離國的夏季炎熱,夜晚還是有些涼的。
“你怎么在這兒?”
她回頭。
只見迎面走來的竟然是軒國的皇上,軒天南。
云瓊姝拱手行禮道,“見過軒皇?!?p> 對方溫和一笑,“不必多禮,朕也不注重這些的?!?p> “您倒是位好皇帝?!痹骗傛D時對軒天南的印象好了不少。
軒天南在她身邊負手而立,“朕文武皆不是那么出色,這個皇帝,朕每天都當(dāng)?shù)膽?zhàn)戰(zhàn)兢兢?!?p> 軒國儲君繼位的規(guī)矩,云瓊姝倒是有所耳聞。
若是皇后第一胎為男孩,那就會在滿月那天封為太子,而其余妃嬪皆不可再誕下皇子,就算生下了,也會被即刻處死。
若皇后第一胎生的是為公主,那其它妃嬪的孩子可就安全了許多,至少直到第一位皇子誕生。
若是雙生子,那就要處死其中一個。反正說了這么多,就是一句話,最后只能有一人能繼承大統(tǒng),成為軒國的國君。
這么做雖然殘忍,但至少省了最后兄弟之間的自相殘殺,既有弊也有利。
“您千萬別這么貶低自己?!?p> “好了,不說這個了?!避幪炷限D(zhuǎn)頭看向她,“你為何不去接風(fēng)宴?可是那兒的餐食不和胃口?”
云瓊姝笑著搖頭,“沒有,食物很好吃。不過…您不也沒參加嗎?”
“朕不怎么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面,還好有騎飛幫著朕忙活?!?p> “巧了,我也不喜歡?!?p> “那看來你我還是同道中人?!?p> “軒皇說笑了。”
就在二人交談之時,一抹聘婷身影盈盈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
“皇上,云皇后。”
唉,這聲“皇后”竟喚的她有些心虛。
云瓊姝見是元妍詩,回禮道,“元皇后好。”
元妍詩沖她微笑著點點頭,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優(yōu)雅。
云瓊姝在心里直泛波瀾,這才是皇后母儀天下的姿態(tài)吧?
“皇上,夜里還是挺涼的,臣妾給您取了件衣裳?!闭f著,元妍詩上前,將它披在軒天南身上。
“皇后有心了?!?p> “這都是臣妾應(yīng)該做的?!痹婎D了頓,福身又道,“那臣妾就不打擾您與云皇后了,先行告退。”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云瓊姝緩緩開口,“您與皇后的感情一定很好。”
軒天南沖她一笑,悵然道,“也許吧?!?p> 待一切程序完畢,眾人已然累的不行,軒天南安排了鐘言盛和云瓊姝在皇宮里住下,他們簡單洗漱一番,就卸了裝束安寢了。
在宮內(nèi)“參觀”了幾天,云瓊姝也大概了解了軒國的情況。
除鐘瀾婼外,在這之前軒天南只立了皇后,僅此而已。
后宮里空空蕩蕩,竟一個妃子也沒有。
她將自己的疑問告訴了鐘言盛。
“你說軒國皇帝子嗣空虛,怎么大臣就不上書讓他奪納幾個妃子?”
對方拿起桌上的茶淺抿了一口,輕笑道,“你這是在吃醋暗示我后宮的妃嬪較多嗎?”
云瓊姝白了他一眼,“你愛娶幾個娶幾個,我又不是皇后,管不著呢。”
“瞧瞧,滿口酸味?!?p> “才沒有...”
鐘言盛伸手拉過云瓊姝,“好啦,不想這些了,大不了等回去后我全把她們趕出宮去,只留你一人,如何?”
“這還差不多,”云瓊姝咧嘴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對了言盛,我要跟你講個悄悄話…”
她趴在鐘言盛肩頭耳語了幾句,對方聽后一喜,“瓊昊真的喜歡錦瑟?。俊?p> “是啊,我其實也沒想到這孩子把自己的心思藏的這么深,錦瑟既是為了我才入的宮,耽誤了這么些年…”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只是現(xiàn)在有點為時過早?!?p> 云瓊姝一頓,挑眉問道,“為何?”
鐘言盛抬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平常挺聰明一個人,怎么遇著自己弟弟的事就變糊涂啦?”
“別扯這些,有話說話!”云瓊姝揉了揉額頭,故作生氣地瞪他一眼。
鐘言盛哈哈大笑幾聲,才緩緩開口道,“你想啊,現(xiàn)在云家在群臣面前還是蓄意謀反的罪人,而葉大人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p> 對方哼一聲,“見風(fēng)使舵的老東西。”
“沒錯,若是我回去將錦瑟廢掉,就算她恢復(fù)了自由身,葉大人也不會讓她嫁給你們云家當(dāng)兒媳的。”
云瓊姝想了想也是,現(xiàn)在只能等回去后把云家的事處理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還有就是…岳母他們不想回京了,說那兒住著挺好的,無憂無慮,是個安度晚年地方。”
“嗯,也好,我也不想讓娘再參與進這腥風(fēng)血雨了?!?p> “哎,想去宮外轉(zhuǎn)轉(zhuǎn)嗎?我陪你?!?p> 云瓊姝頓時來了興致,“好啊,上回聽君騎飛說了幾款軒國的美食,我想吃好久了。”
“那便走吧!”
二人扮成普通百姓的樣子,來到軒國繁華的京都。
叫賣的聲音連綿不斷,來往的行人絡(luò)繹不絕。
“老板娘,這桃花糕怎么賣?”
“兩錢一塊嘍,五錢三塊,聽你這口音怕是外地來的嘍?我老婆子便宜些賣給你們,一袋十錢嘍!”
云瓊姝看了眼鐘言盛,想是這京都人的口音真是重,她從荷包里掏出一錠銀子塞到那老板娘手里,“給我包兩袋吧,不用找了。”
“這怎么行嘍?不成的不成的…”
“沒事,我們初來乍到,是瞧你們良心賣家,所以才給的?!?p> “哎呦,真是大好人,好人嘍,我這就給你們包上!”
云瓊姝和鐘言盛一人拿著一袋桃花糕津津有味地吃著,那攤主琳他們走了還不忘說上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要人人都像你一樣,那這天下就不會有窮人了。”
云瓊姝不以為然,又從袋子里拿出一塊來吃,“她實實在在地賣東西,發(fā)家致富是早晚的事兒,難道你不覺得好吃嗎?”
鐘言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挺好奇這婆婆為何衣服還是補丁不少,看著清貧的模樣?!?p> “是哦,按理說她應(yīng)該在那賣了幾十年了吧?就算不會真成為大戶人家,那至少日子是好過的…”
“你說的…”
“幾位官大爺,我老頭子就這么一個女兒??!求你們行行好,我給你們磕頭了…”
云瓊姝和鐘言盛對視一眼,便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只見一處普通宅院外站著幾個京衙府的官兵正對著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發(fā)難。
“給我們老爺做十八房小妾是你女兒的福氣,京都多少人巴不得呢!”
“就是,看你也一把年紀了,最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反正明天蘭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則…你們爺女二人都別想活命。”
十八房???
那過去了不就是受欺負的份兒嗎?
云瓊姝頓時聽不下去了,剛要沖上去就被鐘言盛一把拉住。
“作甚?”
“這衙門官也太不講道理了,我得好好教訓(xùn)他們一番…”
鐘言盛看了一眼那幾個官兵,略微無奈道,“我們現(xiàn)在可是在軒國,不是離國,最好不要多生事端。等他們走了你我再上去詢問一下吧?!?p> 云瓊姝想了想,現(xiàn)在好像也只能這么辦了。
于是她點了點頭,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