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連枝共冢(二)
“沒有?!卑㈦x呆呆的看著伯卿,不知道他為什么總是很在意這個鐘不二的話。
“嗯...那我們走吧?!辈渲滥莻€輕佻的鐘不二確實會說出這樣的話,也完全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兒。一想到這兒,心里更為不舒服,可能并沒有什么理由,只是這個人總是讓他覺得隱隱不安。
“對了,伯卿,那鐘不二還說了,以后不管我們走到哪兒,他都會跟著?!卑㈦x見他很感興趣,還以為他倆一見如故,趕緊拉著伯卿的衣袖,揚起臉笑呵呵的說道。
“什么?!”伯卿聽到這話,睜大眼睛驚愕的看向“華錦衣客”,只見那鐘不二早已收拾好了包袱,正在跟伙計商量著什么。
“喏,你看,他連包袱都收拾好了!”阿離指著鐘不二大聲說道。
“阿離,我們走?!辈浒櫰鹈?,轉(zhuǎn)身便想走,心中嘀咕,這人好生難纏,跟著自己不知是何目的。他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阿離,難不成真是為了阿離?
“呦,漂亮姑娘,你們怎么走得那么急啊,等等我啊!喂喂喂,以后咱們可就是一條路上的人了,你們倆休想扔下我!哈哈哈...”鐘不二見他們走過店門口,便狡黠的笑著,趕緊拿出一串糖葫蘆追了上去,“漂亮姑娘,你看!”又將糖葫蘆遞給阿離,“喏,見你跟這個道士在一起的時候,常吃這個,從今日起,你喜歡什么,我都買給你,嘿嘿!”說完,見阿離遲遲不肯接過去,便塞進她手里,嘿嘿一笑,露出好看的虎牙。
“阿離,不準吃?!辈淅淠目戳艘谎坨姴欢洲D(zhuǎn)頭認真的看著阿離說道,“記住,別人的東西不可以亂吃,萬一生病了怎么辦?!?p> “嗯?!卑㈦x看著那糖葫蘆幾乎要流出口水,她雖覺得伯卿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卻又饞的要命。只能直勾勾的看著那層糖漿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吞了吞口水,便堅定的回絕道,“我不吃?!?p> “呦嗬,沒想到,像你這種天仙般的姑娘,居然肯聽這臭道士的話~行行行,你不吃,那我可吃啦~!”說完他看著阿離又吞了下口水,便得意的把糖葫蘆塞進自己嘴里,然后又壞笑著說道,“嗯~不急不急,來日方長,別忘了,咱們說好的,連...枝...共...冢...!哈哈哈...”當說到“連枝共?!彼膫€字時,他便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伯卿,神情戲謔的笑著,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你!登徒子!哼!”伯卿也搞不清楚什么原因,一聽到這個立馬青筋暴起,他活了十幾年,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一向潛心修道的自己,怎么會因為看到一男一女調(diào)情,氣成這個樣子?!鞍㈦x,我們走。”他不想再談?wù)撨@件事情,于是便拉著阿離急匆匆的向前走。
“哈哈,漂亮姑娘,你們慢些走啊,等等我,喂喂喂!連枝共冢?。」?..”鐘不二仿佛找到了伯卿的軟肋,故意很大聲的說那四個字,似乎一點也不氣惱他們不理自己。
三人就這樣,吵吵鬧鬧,走了大半日。
已快入夜了,伯卿在曲桐鎮(zhèn)與木竭村的中心處找到一家客棧,于是二人便走了進去,鐘不二緊緊的跟在后面。
“小二,兩間客房?!辈鋷е㈦x先走進客棧,剛一進門便說道。
“誒,小二,他剛剛說錯了,是三間客房?!辩姴欢娝麄円呀?jīng)進了客棧,立馬跟進來,笑嘻嘻的說道。
“呦,三位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只剩下兩間客房了...嘿嘿...您看,怎么?。俊钡晷《阒φf道。
“沒關(guān)系啊,那就我跟漂亮姑娘住一間,道士自己住一間,哈哈,我夠大方吧。”鐘不二壞笑著看向伯卿說道。
“這位施主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何故一路相隨?我們素不相識,為何非要苦苦糾纏?”伯卿聽他這話,更是火冒三丈,他強忍著怒火,壓著聲音靠近鐘不二問道。
“誒?你這道士,真不要臉!誰要糾纏你了,我糾纏的是這漂亮姑娘!你一個道士,又不能娶妻生子,而我...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我要娶她!你才是從中作梗,你若誤了人家大好的青春,賠得起么!”鐘不二也不示弱,立馬擺出放蕩不羈公子哥兒的架勢,幾句冷嘲熱諷后,又咬牙切齒的反問道。
“阿離,你先上去,我跟他住一間。”伯卿自知鐘不二是在暗示自己,于是覺得自己確實不該阻撓別人追求阿離,即便氣不過,也只好做出些讓步。
“呦,你既這樣說,那就是不再阻撓我追求漂亮姑娘了?好,那我只能屈尊,陪你睡一晚了,哈哈...”鐘不二一臉壞笑著看了一眼伯卿,隨后又追著阿離連跑帶顛的上樓,“嘿,漂亮姑娘,等等我,你今晚想吃什么???”
伯卿見狀,只得神色黯然的跟在后面,眼睜睜看著鐘不二對阿離獻媚。
“吃什么都行。”阿離頭也不回的淡淡回答著,她根本不明白兩人在說什么,索性直接進了一間廂房,準備休息一下。
“樓上兩間,三位!”小二哥一邊喊著一邊問伯卿,“哎~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小的這就去準備!”
“吃素。”伯卿垂著頭,淡淡的回答著。忽而發(fā)覺樓下的客人都因那一句‘樓上兩間,三位’看著自己,于是趕緊尷尬的上樓。
三人上了二樓,阿離選了一間小小的廂房,而伯卿與鐘不二則是進了與她相對的另一間寬敞的廂房。
二樓的伙計趕忙跟上伯卿與鐘不二,“二位客官稍等,我這就去準備飯菜。”于是轉(zhuǎn)身出去。
“你...你做什么?”伯卿剛一坐下,就看見鐘不二關(guān)上了門,而且又脫下了外衣,想起剛剛小二喊的話,便更覺得十分尷尬。
“什么做什么?本公子要換衣服啊,我這一路風(fēng)塵仆仆,衣服上都是臭汗,難道讓我穿這件衣服上床嗎?”鐘不二挑著眉,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反問道。
“你...你要換便去那邊換,這么大的房間,又有屏風(fēng),你何故非要站在門前!給人看見,像什么樣子!”伯卿自幼便跟師父一起在道觀中生活,思維想法與歷盡世事,圓滑世故的鐘不二相比,自然是有些守舊陳腐,凡事也都更注意禮數(shù),于是便看不慣鐘不二的輕佻的行為。
“喂,你這道士怎么回事兒?我這身材如此魁梧,這相貌又如此出眾,我脫給你看,是我吃虧吧!你還嘰嘰歪歪的!真是!”鐘不二每次見到伯卿,都會暴露出一反常態(tài)的孩子氣,不是故意招惹,便是斗嘴吵架。也許是沒什么朋友親情的緣故,他親近人的方式讓伯卿難以接受。
“你...!你這般輕佻浮躁,成何體統(tǒng)!”伯卿惱怒的用力一揮袖袍,眼里盡是嫌棄,于是轉(zhuǎn)身不再看他。他也搞不清楚為什么從第一次見鐘不二,就開始覺得心里十分不爽,也弄不清楚為什么這個人非要與自己糾纏。
“呦,我還以為你們修道之人個個朗月清風(fēng),不會動怒呢,嘖嘖,不過如此!你這般惱怒,不過是嫉妒我比你俊,漂亮姑娘啊遲早是我的人,嘿~氣死你這個臭道士!”鐘不二突然起了孩子心性,覺得冷若冰山的伯卿,只有帶著幾分情緒才叫有意思,平日里沉著臉端正的樣子實在無聊的很。于是一邊激怒伯卿,一邊又頑皮的吐著舌頭。
“你這登徒浪子,趁早離我們遠一點!”伯卿憤怒的轉(zhuǎn)身瞪著鐘不二,忽而瞥見鐘不二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甚至連褲子也脫了。“你...你...”伯卿見狀,趕緊轉(zhuǎn)身推門憤憤的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你這小道,都是男人你怕什么??!莫非你原是個大姑娘,見我害羞了?喂!去哪兒??!哈哈哈哈哈!”鐘不二見自己將他治的死死的,便一副得逞的樣子,樂顛顛的大笑嘲諷著。
另一間廂房內(nèi)的阿離聽到鐘不二的笑聲,便以為二人正打得火熱,好奇的推門想去看看,卻正瞧見惱怒的伯卿朝自己走過來。
“怎么回事兒?”阿離見他不高興,趕緊問道。
“無事...”伯卿不想再提鐘不二的名字,于是只低頭應(yīng)了一句。
“沒事兒他傻樂什么,怎么像只發(fā)了癲的野猴子...”阿離狐疑的看著低頭沉默的伯卿問道,“你不喜歡他啊?”
“阿離...你當真愿意與他連枝共冢嗎?”沉默了一會兒的伯卿,終于抬起頭認真的問道。
“連枝共冢到底是什么東西???你竟這般在意。”阿離上次見伯卿這個神情,還是自己受傷那天,她不明白這次究竟為什么,伯卿會這么在意一個“野猴子”。
“你...當真不懂?”伯卿見她神情坦然,似乎是真的不懂,可是她并不是孩童,怎會不懂?于是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阿離。
“是同患難,共生死嗎?是結(jié)義做兄弟嗎?”阿離小心翼翼的看著伯卿的表情,試探著猜著這個詞的意思。
“結(jié)義?如果阿離覺得是結(jié)義...”伯卿是道士,卻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他自然明白這分明是象征男女之情的意思,可礙于身份,卻又難以言說。
“不是嗎?連枝就是手足,共冢就是埋在一起啊?!卑㈦x無辜的看著伯卿,不明白為什么不能帶上剛認識的小兄弟結(jié)義呢。
“既是如此,那便...依你吧?!辈渎牶?,忽而覺得心口的一塊大石穩(wěn)穩(wěn)落了地,才發(fā)現(xiàn)阿離是真真思無邪的人,又怎會跟一個只見過兩三次的男人私定終身呢,于是內(nèi)疚的看著她,又說道,“阿離,我本不該管你的事,只是覺得...你心思澄明,怕會遇到心懷不軌...”
“說誰心懷不軌呢?”鐘不二突然站在伯卿身后,打斷了伯卿的話,痞里痞氣的質(zhì)問道。
“說該說之人?!辈漕^也不回,只是看著前方不滿的回答道。
“呦,以前見你帶著漂亮姑娘捉妖救人的,看起來還算有幾分仙氣,如今一看,呵,含沙射我?指桑罵我?含血噴我?你們出家人就是這么給無辜純良少女催眠的么?”鐘不二指手畫腳的對著伯卿撒潑。
“鐘掌柜,你既是有錢,不如先去看看腦袋?!辈滢D(zhuǎn)身冷漠的盯著他,說完就拉著阿離回廂房了。
“你罵誰呢!你個臭道士!別碰我漂亮姑娘!”鐘不二眼見阿離被帶走,氣的直跳腳。
“走,我們?nèi)コ燥垺!辈漕^也不回,也懶得理他。
伯卿與阿離回到廂房,兩個人相對而坐,店小二端來了飯菜,熱情的招呼著,“客官,飯菜來了,哎?你們同行的那位公子呢?怎么少了一個?”
“他在發(fā)癲,飯錢我們會照付的。”阿離看著店小二淡淡的說道。
“發(fā)癲?哦...好...照付就好,那我先走啦,有什么需要您盡管吩咐?!毙《粫r發(fā)懵,心里想著,那公子不像是癲狂之人啊,不過既然錢照給,那也不好在說什么,這姑娘看起來雖十分漂亮,卻冷清的很,于是便不多說什么,關(guān)門離開了。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同意帶上他了,惹得你這么不高興...”阿離看著桌上的飯菜,皺起眉,咬著嘴唇嘟囔著。
“阿離,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擔(dān)心他的為人,對了,是誰告訴你那是結(jié)義的意思的?你怎么知道這個?”伯卿見她情緒低落,便轉(zhuǎn)移話題,笑著溫柔的問道。
“是他身邊的伙計啊,我問他,你們老板說的是什么,他說應(yīng)該是結(jié)義吧?!卑㈦x皺著眉看著伯卿,“他是壞人嗎?”
“別想了,我們等他吃飯吧。”伯卿見阿離如此態(tài)度,一時還有些心疼那個同樣一天沒吃飯的野猴子。
鐘不二推門進來,見飯菜已經(jīng)上了桌,便馬上忘了剛剛氣惱的事兒,坐在阿離旁邊,訕訕的說道,“漂亮姑娘,多吃點?!彪S后又幫阿離夾菜,然后又挑釁的看著伯卿,“咱們現(xiàn)在可是連枝共冢的情誼了,可是我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呢。”
“顧殷離?!卑㈦x將他夾的菜塞進嘴里,瞥了他一眼便淡淡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