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又瞧了瞧那幾個乞丐，才轉(zhuǎn)身對著言笙苦口婆心地勸，“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莫要摻和。你倒是行了好心，仔細(xì)著將你一道兒打了……”
倒是實在話。
言笙看向前方，那“老大”翹著腳兒學(xué)著大人模樣叼著根身旁拔的草，痞壞痞壞地看著那少年被打，打了這么久愣是不吭聲，打著也實在沒有成就感，心中煩躁火氣，“呸！”地一聲吐了口中那草，擼了袖子就親自下場，“讓開！今兒個本大爺不打地他求爺爺告奶奶的，本大爺就跟他姓！”
流氓腔調(diào)，模仿地兇神惡煞的。
言笙眼神一冷，身旁掌柜再要凝神去看，卻見她又恢復(fù)了之前乖巧木訥的模樣。這丫頭時常來，言語不多，每次都點一份餛飩或者一碗面條，安安靜靜地吃完，付了銀子便離開，其貌不揚的模樣，打扮也是普通，可見并非什么大戶人家的姑娘，哪里經(jīng)得起這幾個小混混糾纏。
掌柜正要將人往里拉，卻見這姑娘也不知如何，竟是一下子掙脫了自己握著的手腕往前走去，還是慢條斯理的模樣，步子不快，卻在他堪堪準(zhǔn)備追上去的時候，一下子到了那群小乞丐跟前。
掌柜的狐疑，看了看距離，也不算近，還有個二三十步的模樣，怎么……就一下子過去了呢？眼瞅著再攔也已經(jīng)為時已晚，他懊惱地跺了跺腳，轉(zhuǎn)身回了鋪子站在門口留著心眼——他還要做生意，總不能跟著瞎摻和。
言笙注意到身后動靜，卻也并不在意，她本就不是強出頭的人，自是有了自己的底氣才會出面，易地而處，掌柜如此拉著自己這個“老主顧”好說歹說一番，已是熱心。
那“老大”已經(jīng)擼著袖子上前，一把揮開其中一個小乞丐，那小乞丐被揮地踉蹌，卻一副不敢言的模樣，那“老大”走過去一腳就重重踹上那少年，正要開罵，眼前一片陰影，就見一個其貌不揚蒙著面紗的小丫頭站在面前，面色訥訥看著，也不說話。
卻也似乎，不害怕。
莫不是個傻的。
那“老大”明顯沒什么耐心，對著面前看起來并不似達(dá)官貴人家的小姐的小丫頭呵斥，“不想死就讓開！”
那丫頭卻意外地并不理睬他，反倒蹲了下來，看著一臉?biāo)兰诺男⌒∩倌?，開口，“要救你么？”聲音很是淡定而平和，聽不出情緒與息怒。
“呵！她說什么？救？！”反應(yīng)過來的乞丐頭兒嗤笑一聲，“呸”一聲吐出一口唾沫，惡狠狠伸手就來揪言笙衣領(lǐng)子，卻在觸及她前襟的那瞬間，被一只手?jǐn)r了。
那手白皙、細(xì)膩、柔弱無骨，指尖擱在對方手腕上，有種觸目驚心的亮白，明晃晃的，亮眼，跟墻角跟兒地雪似的。
小乞兒們只想得到那雪。
言笙捏住了那手，蹲著繼續(xù)重復(fù)，“要救你么？”還是那淡定地根本聽不出喜怒的模樣，就想問你，要吃么？一樣的淡定與從容。
真是個傻的？
小乞兒哈哈笑著，不甚在意，對著自家老大打哈哈，“大哥，你莫不是瞧著這小姑娘干干凈凈地心生歡喜，想要帶回去做個媳婦兒？”
“嘿！你當(dāng)我大哥跟你一樣眼皮子淺??？我大哥要找的嫂子，定是那傾國傾城的模樣，就這干巴巴的小菜干兒，哪里入得了我大哥的眼？”
“哈哈！”
哄笑聲起，卻漸漸地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那乞丐頭兒咬牙切齒似乎使著吃奶的勁兒，一只手被握著，另一只手一會兒拽自己，一會兒掰那姑娘的手，那姑娘漫不經(jīng)心涼涼一瞥，皺了皺眉，伸手，將他另一只手一并抓了，不耐說道，“別吵?！?p> ……
那老大臉都漲地通紅了，兩股顫顫……許久，才厲聲呵斥道，“放開我！”
……
嗯？！
幾個乞丐一下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那老大轉(zhuǎn)頭就呵斥他們，“愣著干什么？打?。∨浪?！”
啊？打女人……還是一個看上去嬌滴滴柔柔弱弱的小丫頭……那手腕細(xì)得嘞……一不小心就要斷吧……
“老大，這人……萬一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姑娘……”有人打退堂鼓。如今城中各處都在驅(qū)趕流浪漢和乞丐，若是打了哪家的小姐被人一紙狀書告上了府衙，那就真的完蛋了……再說，這嬌滴滴的小姑娘，便是老大卵足了勁都沒能脫手，高下立現(xiàn)，他們……還是莫要自討沒趣了吧？
小乞兒們你推我、我推你，都悄悄打起了退堂鼓，那老大氣得怒火中燒，卻聽那丫頭竟是對著一樁木頭絮絮叨叨說上了，“你雖是不答，卻也不曾阻止。既然如此，我便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只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清楚的，我今日既救了你，你便是我的人，自此后，我去哪里，你便只能跟著我走。我生，你生，我死……你得先死?！?p> 近乎于蠻不講理的話，她卻認(rèn)真的說得理直氣壯。
簡直就是強買強賣。
饒是被人捏住了命脈，那老大卻還是不由得幸災(zāi)樂禍，“別忙活了，那小子就是個啞巴和傻子，除了抗揍一點，什么本事也沒有，連話都不會說，像條死魚一般……啊??！”
尖叫聲響徹云霄。
眼睜睜看著一切發(fā)生的小乞兒們齊齊踉蹌后退一步，有個膽小的嚇得轉(zhuǎn)身欲逃，卻在轉(zhuǎn)身之際左腳絆了右腳，生生跌倒在地，驚恐地看著這個文文弱弱有些木訥的小姑娘……在看捂著手滿地打滾的乞丐頭兒，他捂著的那只手，手腕處像是沒有骨頭一般，以一種恐怖的角度扭曲著……
“聽說……你們隔三差五就揍他一回。”少女已經(jīng)起身，背著手淡淡站著，面紗之后看不清容顏，只看得到微黃的臉色和微微下垂的眉眼，實在算不上好看。只是氣質(zhì)卻淡雅，便是在這樣混亂的場面里，也有些遺世出塵的高貴感。
小乞兒們嚇得頻頻后退，哆哆嗦嗦指著打滾的那乞丐，支支吾吾的質(zhì)控，“不不、不……都是他、他……要我們、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