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扇輕搖,言王府三爺言御雪,擁有一張比女子還要美麗的容顏,風(fēng)流倜儻、俊美無儔,他挑眉淺笑,眼神迷離,看著眼前積雪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仿若看向最深愛的情人般,細語呢喃,“這言王府……無趣了這么多年,終于來了個有趣的。”
不知為何,明明是極其溫柔的話語,連眼神都迷離著酒醉的微光,可說出的話,卻透著森森寒意,無邊令人覺得,連周邊空氣都冷了幾分。
秦澀終于將落于前方的眼神漫不經(jīng)心的收回,瞥了一眼言御雪,沉聲,“別動她?!彼貋碚半y辨的人,倒是因著這分不易察覺的認真,看起來一下子嚴肅了許多。
言御雪手中骨扇一頓,目光卻并不看向秦澀,仍然看著這湖面,低笑,“你……從不會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
并沒有人回應(yīng)他。
湖面幽幽吹過的風(fēng),帶著碎冰渣子的冷,那冷,一路從脖頸子往里鉆,鉆進肌膚血液,一路鉆進五臟六腑,冷得言王府三爺混身打了個哆嗦。
十三皇子,含著金湯匙出生,眾多子嗣中皇帝最為偏心和寵愛的兒子,甚至,因著他亡故的母親,這份寵溺與縱容里,便多了些許愧疚。
一個帝王的愧疚之心,那是何種強大的武器?
更何況,他還有皇后偏愛,給了諸多旁人所沒有的資源,甚至,可能連皇后親子都不曾得到的優(yōu)待,可……即便如此,終究被他自己,給敗了個徹底。
這是隆陽眾人眼中的十三皇子,邪肆、任性、很多時候有些陰晴不定,甚至,一個心情不好,便可能伏尸遍野、血流成河,真的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人。
這樣一個人,從來不會將自己內(nèi)心真正意義上的情緒表露出來,即便表露,也必然不會這樣正兒八經(jīng)的樣子……
認識這家伙許多年,卻從未見過他這么說話——別動她。三個字,簡單直白,也因此,不容違抗。
“我時常在想,你費勁心思給我二哥安排這門親事到底意欲為何?或者說……你讓言王府和鎮(zhèn)南王府再一次結(jié)親,到底是為了什么……”言御雪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向秦澀,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池中的一個點上,那里的冰層里,有一片小小的枯葉,被凍在其中。
他就盯著那片枯葉,低喃著心中細思極恐的真相,“我如今開始懷疑,你布的這一個局,不是為了我二哥,不是為了言王府或者鎮(zhèn)南王府,而僅僅只是為了她?!?p> 這個想法太過于荒誕,以至于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不信……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那個最不可能的答案,便只能成為了答案。
秦澀……遠遠比他表現(xiàn)出來的,更加深沉、內(nèi)斂、可怕,他的所有浮于表面看似荒誕不羈的舉動,都有更深、更大、更耐人尋味的目的。
而自始至終,鎮(zhèn)南王府和言王府都不在他想要拉攏或者控制的范圍內(nèi),那么,他如此大費周章地安排、甚至不惜引來各方勢力眼線的關(guān)注也要促成這門婚事,到底是為何?
曾經(jīng)不懂,如今卻隱隱覺得……那個足以令人遍體生寒的猜測……是真的。
“你……之前就認識言笙。”心中思緒百轉(zhuǎn)千回,到最后才凝成這樣一句肯定句,而且……不僅認識,怕是在秦澀心中,那丫頭……重若千鈞。
“言笙……”秦澀似乎是輕輕笑了聲,那笑意很低,轉(zhuǎn)圜在唇齒之間,起伏在胸膛里,帶著美酒佳釀的醇厚,似乎很是愉悅,他低聲念著她的名字,仿若這兩個字是世間最令人眷戀的發(fā)音,“言笙啊……對,本殿……欠她一顆糖葫蘆。”
?。?!
無論如何沒有想過答案會是如此。
糖葫蘆?欠?言御雪豁然回首,堂堂十三皇子竟是和著兩個詞匯聯(lián)系得上?欠一個小丫頭一顆糖葫蘆?還是一顆?若非他說話的樣子實在有些懷念、憧憬和回味,言御雪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而且,看著模樣,皇子殿下?lián)屃艘活w糖葫蘆,卻似乎……丟了什么東西……在那個小丫頭身上。
“是啊……一顆糖葫蘆。”秦澀背著手含笑看著前方,眼神是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的溫柔……許多年不見,這丫頭倒是變了不少,彼時初見,竟是差點兒沒敢認。
言王府,到底如何苛待了她,令她……瑟縮成……這般模樣。
既是已經(jīng)重逢……許多事便也沒有那么著急了……左右,她還小。他目光灼灼,仿若盯著獵物的狼,許是那目光太過于霸道犀利而露骨,前方已經(jīng)走到花園涼亭正準備抬腳跨入的眼神似有所感一般,回頭看來。
只是假山堆疊阻隔了視線,從言笙的角度,卻是什么都瞧不見,她皺皺眉,這一路走來總有一些若有似無的視線落在后背,方才那一瞬間卻是格外明晰,只是回頭看,卻終究什么也瞧不見,放任感知探查,卻也宛若石沉大?!?p> 高手么?
“怎么了?”身旁,絲毫不會武功的王若水被言笙的奇怪舉動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回頭看了看,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言笙搖了搖頭,“沒什么……我瞧著下人們應(yīng)該送點心進來了。表姐,去涼亭里坐著等吧?!?p> “好?!蓖跞羲疁赝竦匦χ?,挽著言笙的胳膊往里走,似乎什么都不曾發(fā)覺,只是,踏進涼亭之際,也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個方向,眉頭微微蹙著,只是,轉(zhuǎn)身之際,又恢復(fù)了一臉溫和的笑意。
而假山之后……
“她發(fā)現(xiàn)我們了?!毖杂┛粗D(zhuǎn)身進入涼亭的兩道身影,微微差異——能在他們刻意收斂的情況下還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他這個小侄女倒是一點都不簡單!
只是……她是在哪里學(xué)了這一身遠超言紫凝的身手?他大哥知道么?
……怕是不知道吧。
“走吧,既然回來了,你也該去見見你家老爺子才是,不然又得念叨你。”秦澀終于收回了目光,背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