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王府雖說在勢力上與鎮(zhèn)南王府相比終究有所不及,但在王府建設(shè)上,卻闊氣得很,占地面積足足是鎮(zhèn)南王府的兩倍。從接待賓客的正廳出來,沿著長長的亭臺走廊,邊上都是湖水假山,如今正值深冬臘月,百花凋零,除了假山周邊的臘梅還在枝頭綻放倒也沒有更多景致,只是這金黃臘梅幽幽淡香,配著假山上并未清除的雪景、曲徑回廊間新掛上去的紅燈籠,倒是應(yīng)景的很。
只是,總覺得冷了些。
要說祖父將她們兩個本就還只是陌生人的小丫頭遣去花園說“體己話”……著實有些牽強。也怕是為了討論一些她們并不適合的話題。
若言笙也是個“會來事兒”的,那兩人應(yīng)該也能一唱一和地將“一見如故”演的很好,可明顯,言笙從來不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
于是,這場面,便也著實有些尷尬了。
比如,涼風(fēng)習(xí)習(xí),淡藍色縐紗飄揚中,親昵地挽著自個兒胳膊的表姐,一臉親切地關(guān)懷,“小笙,今年多大了……”
瞧,多么生疏的話題。暗中腹誹,言笙卻還是那有些冷淡、有些木訥、又有些緊張的模樣,“回表姐,十四了。”
“嗯,那也快了……”另一位淺笑低語,什么快了卻是不曾言說,只笑得一臉和氣,接下來,便又是無言了許久,兩人舉止親密,可跟在身后的下人們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尷尬與生疏,就像是明明站在一起,卻仿若相隔天外,當(dāng)事人卻仿若未覺,就這樣目不斜視地沿著走廊不疾不徐地走。
說實話,鎮(zhèn)南王府的這位小姐王若水姑娘還是第一次來言王府,可因著鎮(zhèn)南王府良好的家教,一路走來即便好奇也不能左顧右盼顯得不禮貌,于是便只能這樣無言地、默默地走,時不時說一些陌生的“體己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地身后幾個隨侍的下人都膈應(yīng)得很。
當(dāng)然,還是王若水說得多,大多數(shù)情況,她說一句,言笙回上一兩個字,如此幾番下來,王若水便也有些接不下話了——這如何說話?即便有心搞好關(guān)系,也經(jīng)不住這樣不配合的冷場王。
如此各自腹誹著,也終于捱到了花園口。
只是,那一口一直提著不曾放下來的氣還未放下,便出乎意料地見到花園口竟是站著兩個攏著袖子縮著脖子的丫鬟,見到言笙遠遠便屈膝低頭行了禮,喚道,“奴婢見過二小姐。”
“里面是誰?”
“回二小姐,是大小姐在里面,需要奴婢進去通傳么?”其中一個婢女恭敬回話,言語之間卻并不見如何恭敬,這嫡出大小姐要進個花園,還要通過庶女的同意?西秦最是注重規(guī)矩,但凡有點身份的府邸都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王若水看了看身旁言笙,她竟是似乎并無絲毫不悅,當(dāng)下便愈發(fā)認定往日里這丫頭便是如此受著欺辱,即便如今兩人并不熟識,但家族榮耀感令她瞬間不悅,再如何不受待見,兩府之間關(guān)系再如何不好,那都是她鎮(zhèn)南王府的血脈!哪里由得她一個勾欄院的妓子生的不明不白的東西來拿捏?!
當(dāng)下便板了臉,呵斥道,“放肆!堂堂王府嫡女,進自家后花園還需要通傳么?!”
板著臉、寒著聲,背著手的模樣像極了正經(jīng)府邸的嫡出長女,甚是有威嚴的模樣,那倆婢女一驚,方才見這人親昵地挽著二小姐的手,因著不認識,便不曾打招呼。
以為不過是哪個不入流的小門小戶出身。
誰曾想,這會兒板著臉訓(xùn)斥的模樣倒是有模有樣的,當(dāng)下一驚,知道踢到了鐵板,立刻撲通一聲跪下了,也不開口求饒,只沉默地認著錯。
言笙這才拉了拉王若水的袖子,勸道,“表姐……罷了?!?p> “怎么能罷了?”王若水一聽就不樂意,嬌嗔道,“你倒是罷了,她們跟著罷了么?你就是素來好說話得緊,再如何你終究是言王府的嫡出小姐我鎮(zhèn)南王府的表小姐,由得她在你頭上作威作福沒上沒下沒大沒小地?這血脈最是不容置喙的尊卑有別,她算什么東西?再如何風(fēng)華絕代,也不過是個勾欄院生出來的!往后余生,你且瞧著她真能嫁進高門侯府去?便真有人愿意娶,皇室也不會同意!這高門侯府的當(dāng)家主母,可都必須封了誥命的!這西秦立朝以來,可從沒有給血脈不正的人頒布誥命的道理!”
“否則,你以為她秋姨娘再如何能耐,為什么這么多年還只是一個姨娘?”
十五六歲花一般的年紀,挑眉戲謔嗤笑間,眉眼之間的鄙夷卻是明明白白地表露在那,嗤笑聲也絲毫不加掩飾,微微揚起的下頜,線條精致美好,宛若上神之手精心雕刻,可唇紅齒白間,說出的話卻宛若利刃般,一刀刀地專挑心窩子戳。
言笙默默扶額,她倒沒有這些個太過于尊卑的想法,左右也是父親的女兒,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何況自己也不常在府中,正好由著言紫凝的耀眼奪了旁人眼球令自己更容易被忽視。
省了許多麻煩事。如此說來,倒還是要感謝一下言紫凝的。
只是……這點距離,按照言紫凝的武功……言笙默默倒數(shù)著,王若水的聲音并不小,甚至因著言語內(nèi)容的鄙夷,聲調(diào)也有些尖銳,這點距離,言紫凝是聽得到的。
果然,很快池邊假山之后拐出來一個姍姍來遲、面色卻極差的少女。
那少女紅衣妖嬈、身段曼妙,不過比之言笙早上月余出生,身姿卻是隱隱已經(jīng)長開,如同初綻的花兒般,最是曼妙而神秘的時刻,她緩緩走來,姿態(tài)搖曳,妝容精致,嘴角卻是嘲諷,“本小姐素聞鎮(zhèn)南王府有兩位小姐,一位,是太子太傅的得意門生,詩書禮儀樣樣精通,太傅每每說起,便贊譽有加,是隆陽出了名的才女。另一位,鎮(zhèn)南王府二房的女兒,聽說……也是個過繼來的夫人所生,倒也算不得什么正經(jīng)嫡女?!?p> 得!神仙打架。
言笙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