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與楊如意無關(guān),她的生活還是按部就班,做著遠行的準(zhǔn)備。
有時候她也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叫高文沖的男人,此事已經(jīng)在靠山鎮(zhèn)傳得沸沸揚揚,他的遭遇,他的憤怒,他的熱血,無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知道是他替自己扛下了所有的壓力,自己欠他一個人情。
胡威的尸體還沒有下葬,有風(fēng)聲說不把兇手緝拿歸案,胡家就不下葬,靠山鎮(zhèn)的人都心中暗笑,做夢呢吧,想剿滅威虎寨,就憑胡家?他以前害了那么多人,找誰報仇去。
不過十來天,靠山鎮(zhèn)再一次沸騰了起來,這次的話題就是與剿滅威虎寨有關(guān)了,大家各說各話,莫衷一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有的說朝廷發(fā)大兵圍了伏牛山,趁著天干物燥,一把火把威虎寨夷為平地,一個也沒跑掉;有的說永興軍路轉(zhuǎn)運使發(fā)兵攻打,卻被威虎寨殺得片甲不留的;有的說高文沖已經(jīng)授首伏法;有的說已重傷逃亡了,什么樣的說法都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胡家開始辦喪事了。
楊如意從王掌柜那里打聽來的消息應(yīng)該是比較準(zhǔn)確的,轉(zhuǎn)運使大人聯(lián)絡(luò)了利州縣和京西南路的兵馬,在內(nèi)應(yīng)的幫助下,突襲了伏牛山威虎寨,寨中幾百人死傷殆盡,只有高文沖率領(lǐng)十余人突出了重圍,逃入秦嶺,不知所蹤,作為發(fā)起人和聯(lián)絡(luò)人,胡別駕風(fēng)頭一時無兩。
楊如意也只得為高文沖默默祈禱幾聲,祝她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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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據(jù)抓到的余黨供認(rèn),當(dāng)天高文沖三人見到大哥時,大哥已經(jīng)被人殺害,殺他的人還是一個女人,高文沖只不過是替人頂罪,以揚名聲,叔父您對此怎么看?”胡家二爺胡元對上首的胡別駕詢問道。
“我也聽說了此事,老大一身功夫,尋常女子如何是他對手??可芥?zhèn)有什么身手特別了得的女子嗎?”胡別駕不甚在意的道。
“不曾聽說,但對方連殺官造反這樣的事都敢干,也不像是脫罪之詞。我還聽說大哥在死前糾纏過六合居的人,會不會與他們有關(guān)?”胡元懷疑道。
胡別駕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如果一發(fā)生這種事,六合居便殺人泄憤,那人家不用做生意,改做殺手得了,人家能把生意做的這么大,還讓人無話可說,就是他們奉公守法?!?p> “總是讓人懷疑,”胡元不死心道,“那要么是那個女的自己動的手,卻讓高文沖背了黑鍋,自己逍遙法外?!?p> “那個女子身手很好?”胡別駕有點不耐煩道。
“不曾聽說,不過我聽說她家所在的莊子在威武山下,村中幾乎人人能開弓放箭,與現(xiàn)場也有幾分吻合?!焙屑毞治龅馈?p> “你們調(diào)查出了那天晚上,她村里有人來過靠山鎮(zhèn)?”胡別駕也有點懷疑是吳知縣為了推托責(zé)任,把事情扣在了威虎賽,好摘清自己。
“那倒沒有?!焙灿悬c尷尬,低聲道。
“那不就結(jié)了,疑神疑鬼,無憑已據(jù)的,就把事情往人家身上扯,你想干什么?”胡別駕沒好氣的道。
“那不是她嫌疑最大嗎?”胡元還不肯放棄的道。
“你到底想干嘛?”胡別駕看出來了,對方有想法。
胡元囁嚅了一陣,狠心道,“既然大哥生前喜歡她,那么就讓她下去服侍大哥,也不枉大哥喜歡她一場?!痹捯徽f出口,后面的也就流暢了。
胡別駕一下立了起來,帶倒了桌上的茶杯,“咣當(dāng)”一聲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指著胡元厲聲道,“你瘋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就因為你大哥生前糾纏她,你就敢起這種心思,那是不是服侍過你哥的人,都得活埋了給你哥陪葬?現(xiàn)在皇上都不這樣做了,你敢起這樣的心思,還當(dāng)著本官的面,你還把王法放在眼里嗎?”
“當(dāng)日吳知縣說你大哥為非作歹草菅人命,我還以為他言過其實,現(xiàn)在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覺得一點也不用懷疑了。”
胡別駕厲聲訓(xùn)斥了半個時,胡元一聲不吭,末了從袖口抽出一疊銀票推了過去,“這是一萬兩銀票,事成之后再給一萬兩,還望叔父成全?!?p> 胡別駕瞪著他不說話,胸口氣得劇烈起伏,“合著我的話都白說了,這件事鬧得這么大,稍微不慎就會讓胡家萬劫不復(fù),你想過沒有?真想讓人去服侍你大哥,他妾侍那么多,隨便找個錯處就辦了,為什么非得是她?”他現(xiàn)在正風(fēng)光著,不想沾這些事,但也正是關(guān)口,為了疏通關(guān)系,謀個好位置,需要大量金錢,讓他很難拒絕。
“我調(diào)查過她,也問過大哥屬下的人,覺得她的嫌疑最大,既然要有人服侍大哥,她又有嫌疑,何不就一起辦了?其實事情也不難辦,每年靠山鎮(zhèn)都有失蹤人口,保證神不知鬼不覺的?!焙赜谐芍竦牡?。
“既然事情你們就能辦,那你又何必跟我說?!焙鷦e駕不解的道。
“這畢竟是件大事,如果鬧大了,我希望叔父您能幫忙壓一壓。”胡元也不隱瞞道。
胡別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銀票,心中猶豫不定,一狠心道,“到時候我可以與辦案人員打個招呼,但事情不能鬧得不可收拾,否則根本壓不下,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闭f完揣起桌上的銀票氣沖沖的離開了大廳。
胡元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看著胡別駕的背影,咪了咪眼,不屑道,“裝模作樣,”說完又嘆了口氣,其實他沒有說謊,但也沒說全部,胡別駕因為從小沒得到家族的資助,從而心有怨恨,近些年與家族越走越遠,隨著他的官越當(dāng)越大,現(xiàn)在需要與他修復(fù)下關(guān)系,通過這件事,一是送與他大筆金錢以作示好,二是想要將他拉下馬以圖后計,三是扯大旗做虎皮,大哥死了,巡檢的位子由誰家來做還沒定,如果能取得胡別駕的支持,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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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的敲擊聲,一下把楊如意驚醒了,她翻身下床,來到窗邊,壓低聲音道,“誰。”
窗外傳來了壓得極低的嘶啞聲音,“我,”頓了頓,似乎是怕對方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又說道,“高文沖,那天晚上我們見過面的?!?p> 楊如意其實一聽聲音就聽出來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知道那天晚上的后遺癥來了,白天剛還祝福他們能夠平安,晚上麻煩就找上門了,她輕輕推開窗戶,在屋外的陰影里,站著一道人影,高大修長,堅毅挺拔,肩上有包扎的痕跡,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味,不是那天那個人還是誰,只是沒有背著那張標(biāo)志的大弓,“你怎么來了?現(xiàn)在到處在通緝你們?!?p> 高文沖沒說話,指了指外面,示意去院子里說話,“我知道,本來不想來麻煩你,只是我們現(xiàn)在人人帶傷,非常顯眼,有兩個還傷勢嚴(yán)重,不宜遠行,風(fēng)聲又緊,我們需要一個與我們原來毫無聯(lián)系的人提供一些幫助?!?p> “為什么?”楊如意問道。
“我們山寨出了叛徒,他掌握著我們在山外的所有聯(lián)系?!备呶臎_輕聲解釋道。
楊如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你們需要什么幫助?現(xiàn)在住在哪里?還有多少人?”
“七個,我們現(xiàn)在急需一些藥材,還有食物,以解燃眉之急,因為被襲擊的太突然,我們幾乎什么也沒帶出來,這些天的潛行,已經(jīng)花光了不多的錢財,”高文沖一臉平靜,冷靜開口道,“至于住處,我們這些天一直露宿在野外,這也是傷勢遲遲不能好轉(zhuǎn)的原因?!?p> 看來比自己想像的還艱難啊,楊如意一陣頭痛,錢財?shù)惯€是小問題,身上還揣著幾百貫的銀票呢,住處是個大麻煩,這么多人,不好藏不好躲的,需要租個房子,但一個單身女子,無緣無故的租房子,很是惹人懷疑,這么多人的食物更是個麻煩,這當(dāng)口的外傷藥材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他們安排到楊家莊,抬頭看了看天色,“今天來不及了,我先想辦法解決你們的食物吧,白天我去購買一些,然后我請假回家,你們就先隨我去楊家莊吧,”她很慶幸明天就是趕集的日子,楊家莊肯定有很多人來鎮(zhèn)上,說著她想了想,“你等一下,”說完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房間,過了一會兒,提了個包袱回來,“這里是一些零食,你們先將就一下吧?!?p> 高文沖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接過了包袱,“謝謝,另外我開一張藥方給你,記得藥材不要在一家店鋪購買,免得引起懷疑。”
“嗯,我知道。”楊如意鄭重回答道。
“那我先走了,給你帶你的麻煩,真的很抱歉?!备呶臎_開完了藥方告辭道。
楊如意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卷入這種大事里,她有點郁悶。
第二天,楊如意找到王掌柜,表示發(fā)生了那件事,家里人很擔(dān)心,想請假回家一趟,王掌柜得知是與莊里人一起回去,很爽快的同意了。
趁著給家里人大肆買禮物的機會,夾在中間不動聲色的買了些食物和藥材,在下午匯合了堂兄楊金,浩浩蕩蕩的返回了楊家莊,高文沖他們則不動聲色的遠遠跟在他們身后同往。

望出瑯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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