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見到國師，小滿心中總有一種難以平息的怒火。
非陵提醒她不要受夢境的影響。
“那可不是簡單的夢，那是他和她的前世，是識海深處的記憶?！毙M哼哼道。
非陵擔心她惹事，把她帶了回來。
被師兄笑話舍不得他使喚徒弟，非陵回他個冷笑，太白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直到和小滿獨處，非陵才放下顧忌，問道：“我看師兄今天的樣子，似乎沒有發(fā)覺我們?nèi)肓怂麎?，要不今晚再去一次？?p> 比起小滿說的關(guān)于師姐的記憶，他更在意師兄識海中的異樣。
昨晚進入師兄的夢中，他能感到一種奇怪的波動，不知小滿發(fā)覺的異樣是不是就是這個。
小滿白他一眼，悻悻道：“你以為這個法術(shù)很簡單么，此界靈氣如此稀少，我攢了一年的靈力昨晚都用了！”遲疑片刻，她低眉嘆氣，“再說昨晚不是我自己想出來，而是被彈出來的，若是今晚再去，師傅恐怕會有所察覺……”
她也很著急，她有很多想弄明白的事，特別是關(guān)于師姐的事。勉強再入夢，恐怕不能再往前回逆，追根溯源了。
表層的信息，對她來說沒有意義。
“如此說來，不能操之過急。”非陵沉思片刻，師兄識海中的異樣應該不是突然出現(xiàn)，看他的樣子也不用急于一時處理。
“你之前說的異樣是指？”他抬起頭來，看向小滿，把自己昨晚感覺到的奇怪波動表述了一遍。
他在提醒小滿最初的目的。
小滿仔細聽他說完，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那天我感覺到的異樣也是如此，這種波動讓我迷惑，仿佛，仿佛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p> 她站起來踱步，驀然道，“對，異樣，異物！不是三界的東西！”
非陵嘆了口氣，徹底放下戒心，誠心實意請教小滿，三界是什么。
他需要補的知識還有很多。
小滿考慮再三，不和他說一些東西兩人以后怕是無法交流。
于是她告訴了他一些關(guān)于三界的常識。
非陵聽完，半天沒說話，不是他不相信小滿，而是吸收這些知識需要打破固有認知。
以前的他把世界放入自我這個小框架中來認識，現(xiàn)在把自我放入三界的大框架中來定位。
想象三界之大就要先認識到自己的小，這次交談不亞于一次頓悟，也虧的他靈魂強大，才能迅速整理。
他入定了。
入定的他，仿佛在無邊無際的空間中徘徊，他在自己的靈魂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原本的自我，一個是我非我的人影，他問那個人影，你是誰，他回答……
“聽不清！聽不清！”他大叫著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房間中。
小滿湊到他跟前，睜大圓眼看他——那雙黑眸剛才變綠了？
不對，還是黑的，還好還好！
干嘛后退，她用雙手捧起他的臉，死定著他的一雙眼，黑的，沒有綠色，難道剛才真是錯覺？
手下的溫度越來越高，小滿甩開他的臉，驚呼：“你發(fā)燒了，好燙！”
非陵整了整衣冠，讓狂跳的心臟冷靜下來，輕聲細語：“嗯，燒了，你再不放手就燒死了?！?p> ……
一行人在鳳棲山待了小半月，宮中事忙，不停來人催，非陵帶著小滿往回趕。
“肯定是那四個老家伙催你回去。”小滿不想離開師傅，非陵又非要帶她離開，不能怨他，就罵罵四相吧，“東相的病不是好了么，他們自己不能處理政事？非得帶上你?！?p> 她記得四相對道統(tǒng)的態(tài)度中立，國師特意送了延年益壽的丹藥拉攏東相。
這老家伙只受賄不辦事??！
非陵抬眼看她，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這樣抱怨了一路，應是另有所圖。
他看她這嘴，依依不舍的回望——她的表情告訴他，她就是不想走。
“如果你想，以后……也可以……自己去鳳棲山?！彼f道，聲音拉的很長，邊說邊觀察她的表情。
果然，她喜出望外。
非陵嘆了口氣，不想讓她難過，“但是一個月只能去一次，一次最多三天！”
小滿的笑僵在臉上，接著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又笑起來。
他能讓步就好，我第一次去三天，第二次去四天，第三次去五天……
目前這樣就好，一步一步來。
看她巧笑嫣然的樣子，非陵心中直突突，想要收回自己的話，不知來不來的及。
唉，君無戲言。
不覺時間飛逝，昭陽帝登基滿兩年，他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一時國泰民安。
世人夸他有開國始皇遺風，乃一代明君。
又有誰知道，這位明君也有煩惱：他最喜歡的內(nèi)侍總不在身邊，不只月月缺勤，還天天請假。
宮中傳聞：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小滿公公自從第一次見到國師又目睹了國師的飛天遁地術(shù)后，就迷上了道術(shù)。
他迷戀到什么程度呢，放下皇上不管，月月去鳳棲山報道，硬是要拜國師為師，死纏爛打下他的誠心終于打動了國師，現(xiàn)在他成了國師的關(guān)門弟子。
當然也有人猜測，這是皇上的意思，這是皇上對道統(tǒng)的態(tài)度。哪里曉得皇上心里苦，自己喜歡的人成了自己師侄，這是什么感覺？
雖然他和國師的師兄弟的身份無人知曉，但想想還是別扭。
太白道人絕對是故意的！
“皇上，吳美人史美人盛美人和菲美人在外求見?！眱?nèi)侍通報。
“不見！都趕回去！”昭陽帝一聲吼。
而這些呵美人，就是他的另一個煩惱了。
東西南北四相慶祝他十四歲成年，送什么禮物不好，硬是送來四個美人。
成年怎么了，成年就得收美人了？
“噫噫噫，什么美人??？”小滿忽然出現(xiàn)在房中，她跟隨太白道人學業(yè)有成，穿墻破壁回來，次數(shù)多了，眾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滿公公，您回來了?！庇袃?nèi)侍上前，嚦咕嚦咕對著她耳語幾句，然后自覺退下。
皇上和滿公公久別重逢，大家自覺回避，自覺關(guān)門。
等周圍都沒人了，小滿抬眼看了看拿側(cè)臉對著她并且裝看不見她的非陵，她扯了扯嘴角，往前湊到他面前。
還要假裝看不見？
她再往前湊了湊，靠近他側(cè)顏。
有多久沒見到他了？不過一個來月，他更成熟了，烏黑的頭發(fā)束起來戴著玉冠，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襯托出他的頭發(fā)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垂下。
她忍不住拿手牽起他的長發(fā)，擺弄起來。
“咳咳?！狈橇贽D(zhuǎn)頭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一下子臉紅起來。等了半天，她玩的專心致志，他只得假裝咳嗽兩聲。
“舍得看我了？”小滿諧謔笑道，舍不得把手里的頭發(fā)放下。
非陵紅著臉默默抽回長發(fā)，平時都束起來的頭發(fā)，因為剛沐浴完，所以只拿小冠隨意扎著，怎么就落她手里了。
她這笑顏怎么看怎么一股登徒子的感覺。
他攏了攏衣領(lǐng)，扎緊腰帶，裝出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道：“該我問你吧，怎么舍得回來看我了？”
小滿低眉淺笑，這是在鬧別扭嗎？
她湊近他，輕聲耳語道：“我夢到你了……”不去看他是什么反應，而是轉(zhuǎn)身沖到門邊，打開門大喊一聲，“都散啦，散啦！你們嘀咕的聲音我都聽見了！”
門邊的內(nèi)侍如同棒打鴨群，嘎嘎分散跑開。
邊跑邊討論，隨風傳來幾句“滿公公的耳朵也太好使了，這都能聽見。”“剛才你聽見他們說什么了嗎？我肯定沒猜錯?！薄皼]錯，沒錯，難怪皇上不待見那些美人?！薄?p> 小滿關(guān)上門，踱步過來，對非陵苦笑道：“你也聽見他們的議論了？說你不親近那些美人是因為……”她抬眼看去，發(fā)現(xiàn)他正專心看她，直勾勾的看，她提起一口氣來，卻說不出話來。
“說我什么？”他沉聲問。
“說……”小滿再吸口氣，訕訕道，“說你有龍陽之好！”
他眄視著她，沒有生氣，而是起身下了長椅，走下地臺，踱步來到她身邊，抿起嘴唇哼了一聲：“你耳朵那么好，難道沒聽見他們說，我不去親近美人是因為我心里只有一個人嗎？”
小滿被他這氣勢嚇得倒退一步，她還是喜歡他臉紅心跳不敢抬頭看她的樣子。
她退一步，他進一步：“哼，龍陽之好？你是男人嗎？”
小滿突然靈臺透亮，那些內(nèi)侍敢如癡大膽在宮中瞎討論，不會是非陵暗示的吧！
他不怕別人的非議？她現(xiàn)在可是公公的身份！
皇上喜歡自己的內(nèi)侍，這情節(jié)話本子都不敢寫。
難怪四相給他送美人來了……
看她走神的樣子，非陵看出她又在神游了，嘆了口氣，問道：“這次回來待幾天？”他已經(jīng)不想問她要走幾天了。
小滿看他不再提美人的事，也不再問，而是講起自己遇到的瓶頸。
在鳳棲山老老實實修仙，靈氣儲存的很快，但到了一定程度，身體便吸收的慢了。
小滿伸出雙手，左手五個手指尖開出五朵靈力小白花，右手只有兩根手指開出白花。閉眼施法，最終還是七朵。
她甩了甩手，收回法術(shù)，歪頭道：“我在鳳棲山上畫了聚靈陣，也好好修煉了，靈氣就是不滿。師傅還教了我凡人的修道之法，也不好用！”
“所以你就回來了？”非陵心中涌上一種古怪的感覺，他知道她積攢靈氣是想再次入夢施法，她遇到困難與他述說，這也無錯，但他為什么有一種被人怠慢的感覺呢？
她說她是來找他再續(xù)前緣的，她應該是喜歡他的，但她師傅一來，她就光顧著她師傅，三天兩頭玩消失，等她出現(xiàn)，也是在這種特殊閑時。
在她心中，他到底占了多少份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