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和工人們像往常一樣乘坐班車來到25層工地,此時雖是早上8點(diǎn)鐘,但是天還沒亮,天空灰蒙蒙的,一早上便烏云密布。
烏拉爾山脈的天氣說來也怪,十一月份竟然下起了雨,就好像春天里的牛毛細(xì)雨一般,天氣也不冷,厚厚的棉服竟然穿不住。
我穿著昨日被“冬雨”淋得潮乎乎的棉衣,去路邊的商店買酸黃瓜,午飯就著吃。現(xiàn)在我們有午飯吃了,是因?yàn)槲液屯豕らL講了,我們中午沒有午飯吃,這樣不好,肚子總是會餓的,長此以往會餓壞的。于是王工長交代伙夫早上給王工長、馬工和我炒兩個菜,中午帶著。
我想應(yīng)該是因?yàn)槲姨崃诉@個事情,王工長才終于抹得開了,但這終究是那些“領(lǐng)導(dǎo)”們的疏忽!
我走到商店門口,發(fā)現(xiàn)這里站著兩個俄羅斯小伙子,他們明顯已經(jīng)喝多了,晃晃悠悠地?fù)屩纫黄科【?,其中一個人還罵了我一句。
我心里意識到了情況不妙,因?yàn)槲业艿苤暗脑庥觯刮覍τ诎踩珕栴}格外警覺。
但我還是進(jìn)了商店,因?yàn)樵贩祷匾呀?jīng)來不及了,后路被堵住了。而且商店里面應(yīng)該會更安全,那兩個酒鬼肯定不敢在商店里找我麻煩。
見我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直接進(jìn)了商店,這讓酒鬼們很惱怒,站在外面罵罵咧咧個不停。
我在商店里沒有買東西,而是打電話給王工長和列昂尼德,告訴他們我在門口商店遇到了酒鬼,他們要打我。
當(dāng)我還沒掛斷時,其中一個酒鬼沖我走過來,想要推搡我,被我躲開了?!哀哀?,ты!Чтотытутстоишь?Гденашепиво?”他嘴里說著“你這個鬼東西!躲在這里干嘛!我們的啤酒在哪里?”
“Тутнекричи!”女售貨員見狀,怒斥這個闖進(jìn)來的酒鬼道:“請你不要在這里吵鬧!”。
這個女售貨員叫做“安娜”,她一頭金發(fā),30多歲的年齡,長相冷峻。開始我剛剛來她們商店買東西時,她總是瞇縫著眼睛看我,嘴角高傲地微微向上挑起,明顯是看不起我??赡苁俏覀児さ剡^來買酒的工人們沒有留給她們太多的好印象。
后來她見我竟然會說俄語,而且對她們總是很客氣有禮貌,所以慢慢地竟然主動和我搭起話來。
小混混看了一眼售貨員,又看了看她放在墻上報警按鈕的手指,立馬匆匆走了出去。
“Анна,спасибовамбольшое!”我回頭看著安娜說道:“安娜,真是太感謝你了!”我明顯感覺自己眼睛里閃爍著淚花,那并不是因?yàn)榭謶?,而是在不安時,突然伸過來了一只溫暖的手,受驚的心靈獲得了撫慰。
“Ничего!Тольконевыходи,покаонинеушли!”安娜沖著我擠出了一個勉強(qiáng)的微笑,然后帶著不安地神情說道:“別客氣!他們不走,你可別出去??!”
“米宏!我們來了!”
“老毛子,裝啥逼啊!”
“都過來??!來來來!?。 ?p> “抄家伙!”
“我刀呢!?”
“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能給打!”劃線工老馬氣憤地說道。
這時外面此起彼伏地響起了中國人的叫罵聲。
我知道,我馬上就安全了!
我湊到商店門口,看見從工地門口跑過來一群我們的工人,王工長和馬工帶著工人們來救我了。
我跑出商店,站在那兩個酒鬼斜對面10米左右的距離和他們對峙,工人們站在大門口,幾個年輕的工人嘴里叫罵著,往前沖。
這時兩個俄羅斯酒鬼,一個人從地上搬起一個足球大小的混凝土塊,另一個人拾起兩根鋼筋,在端部也沾著混凝土塊,顯然都是從我們工地里開出去的渣土車上掉落的建筑垃圾。
“來來來,往回撤,往回撤,別和他們糾纏!”王工長招呼工人們撤回來,我也跟著工人往后撤。
兩個酒鬼見狀,立馬扔下手里的東西逃走了,消失在凌晨的黑暗里,只留下一片寒風(fēng)蕭瑟。
回到調(diào)度室,我驚魂未定,這是我自出國后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原來也和俄羅斯人打過架,但是人家讓著我,所以沒有受傷,而這次如果真的打起來,我肯定敵不過兩個年輕的酒鬼。
這時列昂尼德也走了進(jìn)來,他向我了解了情況后,不住地安慰我,讓我不要太在意,以后要多多注意安全。
在那個時候的葉卡捷琳堡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動蕩年代的混亂,但是社會上也還是有很多針對外國人的勢力,比如“光頭黨”。
光頭黨這個詞最早出現(xiàn)在英國倫敦,他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主要體現(xiàn)在文化、音樂、時尚和生活方面。但是隨著這種文化的逐步演化,竟然進(jìn)入到了政治領(lǐng)域,以及其他很多領(lǐng)域。
在俄羅斯,光頭黨曾經(jīng)橫行于大街小巷,操場、學(xué)校、足球場、酒吧、夜總會等等都有他們的身影。雖然后來在俄羅斯政府的打擊下基本上銷聲匿跡了,不過在2008年以前的俄羅斯,中國人在這里還是隨時會受到光頭黨的威脅的。
聽弟弟說,有一次,他看見學(xué)校門口,一個俄羅斯小孩在畫著什么,當(dāng)小孩離開后,他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個光頭黨的標(biāo)志,納粹黨黨徽。
列昂尼德見我坐在那里發(fā)愣,肯定是為剛剛的事情心有余悸,就說道:“安德烈,我給你看下我三女兒的照片啊”
“好啊好?。 蔽一卮鸬?,我雖然不感興趣,但是人家提出來了,就看下吧。
列昂尼德從口袋里掏出錢包,并從夾層里面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我。
我接過照片,上面是一個年輕貌美的俄羅斯女孩,大概20多歲的年齡,和我差不多大,一頭金發(fā),藍(lán)色的眼睛和列昂尼德很像,修長的美腿穿著牛仔褲,上身是藍(lán)色的皮夾克,雙手抱在胸前。金發(fā)下面是潔白的斯拉夫人面孔,圓潤的臉蛋好像可以捏出水來,甚至從照片上都能看出她細(xì)嫩的皮膚緊致有彈性,涂了唇膏的兩片薄唇紅潤且飽滿,多一分顯厚少一分顯薄,總之長的是恰當(dāng)好處。
“這是你女兒????。?!”我瞪大牛眼不可思議地對列昂尼德說道,由于驚羨于照片中女子的美麗,表情呆滯,從碩大的鼻孔里喘著粗氣(多少有點(diǎn)表演的成分,因?yàn)槲以诙砹_斯見過的美女很多)。
“哈哈哈,是的!漂亮吧!”列昂尼德笑著接過了照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舔著嘴唇儒雅的笑著。
“我看看!”這時雜工小偉不知什么時候進(jìn)來了,用一雙臟手奪過照片,湊近眼前一臉猥瑣地看著,就差貼臉上了。
列昂尼德被這突如其來不禮貌的搶奪弄得憤怒不已,雖然他受過良好的教育,平時也是溫文爾雅,但是此時還是臭著臉孔,朝著小偉喘著粗氣。
我見情況不好,列昂尼德要發(fā)彪了,急忙搶過照片塞給了他。
“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工人不能隨便進(jìn)調(diào)度室不知道嗎?這是你們能進(jìn)來的嗎?!”王工長見狀,呵斥小偉,將他趕了出去。
小偉被罵,卻還是嬉皮笑臉的,打開門嗖地躥了出去。
列昂尼德接過照片后,恢復(fù)了儒雅的神情,笑著對我說道:“要不把我女兒介紹給你吧,你帶她去中國!”
“啊......呃......那感情好了!可能不行吧?她愿不愿意還不知道呢!”我被列昂尼德的話說得面紅耳赤。
“呵呵,我開玩笑呢!不過中國確實(shí)現(xiàn)在哪里都很好!政策是對的,所以你們國家發(fā)展的很快!”列昂尼德呵呵笑道,然后換成了認(rèn)真的口吻夸贊起了中國。
對于政策,以及中國的發(fā)展,我其實(shí)知之甚少,在從學(xué)校畢業(yè)后,我就沒怎么在國內(nèi),也沒怎么在中國的城市待過,所以我對中國的發(fā)展基本上還存在于對中國農(nóng)村以及學(xué)校的認(rèn)知。
所以我也只能附和道:“中國很好!發(fā)展的太好了!哈哈哈”,但是誰要是在我面前說中國不好,我可不干!甚至在遠(yuǎn)東時,有一次一個司機(jī)瓦洛佳說了中國不好,被我劈頭蓋臉地一頓損(話說那人長得很瘦小,和我一般高,所以我不怕挨揍)。
中午時,我和王工長、馬工吃了從宿舍帶來的飯菜,有饅頭、洋蔥炒雞蛋、炒土豆絲,基本上每天就是這幾樣菜,也會有豬頭肉,但是它卻不受歡迎。
吃過午飯,我去工地轉(zhuǎn)悠,這時庫管員老李在庫房里忙活著自己的午飯,他可能是覺得早上給他們帶的飯菜不好,只有酸菜湯和饅頭,于是自己從商店買了胡蘿卜,自己炒點(diǎn)菜吃,我看旁邊有一壺葵花籽油,只是并沒有豬肉或者雞蛋,看來他要清炒胡蘿卜片了,甚至蔥花也沒有。
在工棚前,幾個工人在這里籠起了火堆,在火堆的上面放上一個鋼筋焊成的篦子,上面烤著切好的饅頭片,電焊工小何,還有鋼筋工老李、木工大劉、還有個人不認(rèn)識,也是鋼筋工,站在這里眼巴巴地盯著篦子上的饅頭片。
“嚯!烤饅頭片吃呢?不錯啊!”我驚訝地說道。
“哎,整天喝酸菜湯,太沒滋味了,烤點(diǎn)饅頭片吃,解解饞吧!”小何說道。
“這么烤也沒個孜然燒烤料啥的,沒滋味?。 蔽艺f道。
“這兒哪找孜然、燒烤料去??!”大劉笑道,漏出紅紅的牙花子,呲出的牙齒看起來得有一寸長。
“俄羅斯也有燒烤料的,俄羅斯大肉串老好吃了!”我說道,腦海里回想著在基洛夫斯基時吃的阿爾賓娜老公烤的大豬肉串,舔了舔由于缺少維生素,有些干裂的嘴唇。
“哦,沒吃過!”小何說道。
我看了看干瘦的小何,想起了他用米飯泡酸菜湯吃飯的場景,心里不是滋味,我腦子里有沖動,想去給他們買點(diǎn)豬肉吃。于是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聳動了三次,最終我還是跑去了商店。
在進(jìn)商店之前,我仔細(xì)觀察了旁邊往來的人,在確定沒有酒鬼和危險的可疑人物后,才走向商店。
不過意外還是發(fā)生了,所幸沒有什么大礙。
是一個俄羅斯中年男人從商店里出來,在看見我后,竟然沖著我飚了句臟話,我很生氣,就拉住他,問他為什么罵我,那個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沒想到我竟然懂俄語,自己粗鄙不堪的臟話竟然被我聽出來了。
他有些羞愧的樣子,伸出了雙手摟住我,說道:“Дружно!Дружно!”,意思是說“要友好!要友好!”。
當(dāng)他摟住我的時候,我聞出了他身上的酒味,濃重的酒味,這人的神態(tài)也是一副喝酒了的樣子。
之后這個俄羅斯中年男子便走開了,我內(nèi)心慶幸,這人不是早上的兩個流氓酒鬼,不然肯定要出事,而且這人雖然罵了人,不過他不想惹事,擁抱了我后,說了句友好便走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要友好,那么為什么還在以為我不懂俄語的時候,偷著罵我呢?難道是我聽錯了?奇了怪了,混跡俄羅斯這么多年,臟話我還是聽得出來的!
進(jìn)了商店后,我走進(jìn)肉食品柜臺前,仔細(xì)查看,這里只有各類香腸、熏肉、臘肉、腌肉、熏魚,并沒有新鮮豬肉,凍豬肉都沒有。
于是選了一塊咸肉,俄語是“Сало”,就是腌制的肥豬油,俄羅斯人一般是和面包一起生吃的。
買來后,我將這塊咸肉給了工人,讓他們在火上烤好,放饅頭片上一起吃。小偉聽說有肉,蹦來了。一聽說要切肉,他趕緊屁顛屁顛地找來一把用鋼板磨成的小刀,把咸肉切成了片,放在一塊鋼板上,在火上烤了起來。
咸肉不大,有一個饅頭大小,花了我200多盧布,被切成了薄薄的30幾片,在鋼板上烤得滋滋冒油。
幾個工人拿出饅頭蘸著流出的豬油吃了起來,小偉也趕緊從小何手里的饅頭上揪了一塊蘸著油吃了起來。邊吃還邊說道:“真香?。 ?p> 等咸肉烤好后,二十幾個工人圍了過來,大伙都拿著烤饅頭片,上面放一片在鐵板上煎得焦香的咸肉片吃。
小偉也拿了一片咸肉放在了饅頭片上,急忙叫父親過來吃,他父親說不吃,不愛吃那玩意,讓小偉自己吃。小偉吃了自己那份,然后又拿了一點(diǎn)饅頭,放上一片咸肉,又在已經(jīng)被蘸得沒什么油的鐵板上用力蹭了蹭,蹦去父親那里,搞偷襲一樣塞進(jìn)了他嘴巴里。
我并沒有吃,因?yàn)楸揪筒欢?,每個人還沒分的上兩塊,只有幾個年輕人吃了兩塊,是大叔們和他們客氣,自己可能也不好意思多吃。
看著他們吃得高興,我也很開心,只是這事著實(shí)是小事,就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肉而已。
大伙吃完,都散了,各自忙活去了,這時木工大王和張強(qiáng)從圍墻外面回來了,每人手里竟然還拿著幾只鴿子,一只鴿子還活著,被張強(qiáng)掐住翅膀,兩腿還在亂蹬,大王的上衣口袋里揣著一把彈弓子,半個弓架和皮筋、皮兜露在外面。
原來是在圍墻外面有個很大的垃圾場,里面堆滿了周邊居民樓丟棄的生活垃圾。在這個工棚里,很多桌子椅子都是從那個垃圾堆里撿回來的,修吧修吧就用了。
昨天二楞還從那邊撿回來個大大塑料玩偶,抱進(jìn)了工棚,引得小偉他們一頓嘲笑,具體是什么東西,我沒有仔細(xì)看清楚,就從遠(yuǎn)處看是白白的,長長的。
大王他們弄到的鴿子也是從垃圾場里打到的。這里有熱力管道,鴿子平時都是聚集在這里取暖,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密密麻麻的灰色鴿子趴在管道周圍,而且一些當(dāng)?shù)鼐用褚矔斗殴任?,來喂養(yǎng)它們,
有人建議將鴿子也在火堆上烤了吃烤鴿子,但是更多的人則建議回去燉湯吧,放點(diǎn)土豆胡蘿卜,大家一起過肉癮。
下午,工地來了一個俄羅斯女子,長相丑陋,神秘兮兮地走向工人們,我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按理說,這個工地閑人是不能進(jìn)來的。于是我走過去問她有什么事,此時她已經(jīng)從工人那邊準(zhǔn)備離開了,她回答我道:“Яужепродала!”,意思是說,她已經(jīng)賣了,這讓我很奇怪,賣了?賣什么了?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拿來了一張成人光碟,在工人中叫賣,后來庫管員老李花了50盧布買下了。
這真是讓人無語,也感覺不可思議。這俄羅斯女人也真是看準(zhǔn)了中國工人身在異鄉(xiāng),孤獨(dú)寂寞的心理,我想她得來的50盧布,肯定拿去買酒了,因?yàn)槲铱匆娝苯幼哌M(jìn)了商店。
晚上回到宿舍,我剛打開房門,小黑就回來了,沖著我使勁搖晃尾巴,還叫著沖我撒嬌。我想它是任我這個主人了,我抱起小黑摸了半天。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走廊里,伙夫喊開飯了,一般我們的小灶要比工人的飯稍微晚點(diǎn),于是我放小黑,去洗手準(zhǔn)備吃飯了。
晚上吃的燉鴿子,就是大王他們打的,鴿子肉并沒有什么稀奇,味道也很一般,肉很少,既沒有吃出野味,也沒有吃出肉味來,我吃了一塊后,又夾了兩塊肉稍微多的,在嘴里假裝吃,然后留了很多肉在上面,偷偷吐出來放進(jìn)我腳下的狗食盆了,留著給小黑吃。
吃完飯,我把鴿子肉和豬頭肉一起和米飯拌好,喂了小黑。小黑吃完便回到自己的窩里趴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走路有點(diǎn)瘸,我懷疑是白天讓誰打了,也可能是踩腳了。我心疼地摸了小黑受傷的腳,它不讓摸,縮了回去,又搖著尾巴,把頭伸給了我,我不忍心打擾它,就走開了。
之后我坐到床上,看著窗外發(fā)呆。窗外是一條馬路,對面的居民樓里萬家燈火,能看見廚房里,有的主婦們準(zhǔn)備好了晚餐,與家人們一起享用著。而另一些則是做好了晚餐,坐在桌子前靜靜地等待著男人下班回來一起吃飯。
大多數(shù)都是這樣溫馨的情景,而其中有一家卻不同,是夫妻兩個在吵架,二人看起來有30幾歲的樣子,不知道因?yàn)槭裁礌幊硞€不停,甚至男人還摔了一杯茶,嚇得女兒躲在媽媽的懷里大哭。
男人見狀,蹲下來和女兒道歉,女兒回過頭來摟住爸爸的脖子,繼續(xù)抽咽,男人看起來很自責(zé),摸著女兒的后背,嘴里不停的安慰著,然后抬起頭來和妻子對視了下,二人都搖了搖頭,男人又站起身來擁抱妻子,女人先是有點(diǎn)躲閃,后來就不躲閃了,趴在男人的懷里,女兒則高興的在一旁蹦蹦跳跳地拍起手來,慶祝爸爸媽媽和好了。
這個結(jié)局讓我很喜歡,男人收起了自己的戾氣,得到了妻女的原諒,一家人又可以開開心心地一起生活了。
這時門開了,小黑立刻抬起頭來,哼了一聲,像是在發(fā)出警報。
老馬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抱著自己的鋪蓋,說是要搬到這個屋里來住。只是沒有問我同不同意。
我內(nèi)心自然不喜歡有別人過來同住,而且他還抽煙,但是又沒法拒絕,自己住這么大的屋子本身就很浪費(fèi)。
老馬選擇了我對面的床位,這里離窗戶近,看電視也方便。他鋪好后,就吹著口哨在屋里來回踱步,一會兒頭看著天花板,一會兒目視前方,背著雙手,若有所思一般。
我手里捧著書,眼睛在看書,其實(shí)內(nèi)心卻很煩老馬這個怪人。因?yàn)樗粫喊舌欤粫撼闊?,甚至還把我弟弟留給我的茶葉霸占了,用自己的咖啡和我換,但是他就能夠確認(rèn)我一定喜歡他的咖啡嗎?最后那罐咖啡在我離開這里時還沒有喝一勺,而茶葉卻幾天就被他干光了!
他喝茶有個毛病,每次喝水時都是把茶杯蓋子取下來,然后重重地扣在桌子上,發(fā)出咚的聲響,也不管別人睡沒睡覺。喝完之后在重重的扣上,總之每次都被他搞出的聲響嚇得心臟撲騰直跳。
后來聽說,就是因?yàn)樗倪@些毛病,才被三哥嫌棄,自己自覺無趣,就搬到這里來煩我了。
老馬吃飯時總是喜歡直接往地板上吐魚刺和骨頭,經(jīng)常被三哥說,后來干脆我們吃飯也都在他們打麻將、打牌的一個大屋子吃了,只是這個屋里有股子怪味,是貓屎味,當(dāng)然不是貓屎咖啡,是這里的大白貓每次都會跑到這個屋子里的柜子底下去大小便。
雖然老馬有很多毛病,不過他在這里也為我擋了很多事,比如那幾個經(jīng)常來我這里看電視的年輕雜工被老馬說了幾次之后就在也不來了。還有后來另一個翻譯帶來了一群浙江工人過來,有一個他們領(lǐng)頭的人,也經(jīng)常會來我這里看電視,一看看到11-12點(diǎn),被老馬說了兩次后,也不敢過來了。這也讓我難得清靜,后來在我和老馬談了一次后,他抽咽也會去外面了。
一次小古回來了,來了就問我借錢,而我本身手里就沒有多余的盧布,沒法借給他。不借錢也可以,但是褲子要借給他穿,結(jié)果愣是讓他穿走了一條開了檔又縫起來的厚褲子,他還要把我一件心愛的衣服穿走,這次我是真不干了,說啥也沒讓他穿,后來他也被老馬給說了幾句,說他年紀(jì)輕輕不腳踏實(shí)地,老問人家借錢,衣服褲子自己出國時不準(zhǔn)備好,穿人家的,人家穿什么之類的教育他的話,最后小古自討無趣,第二天一早便回他自己的工地了。
在小古走的這天早上,我心里暗自慶幸,他總算走了,不一會門又開了,我以為是他返回來了,只聽見一聲熟悉不能在熟悉的聲音叫道:“大哥!”
我一愣,回過頭來一看,自己竟然站在門口,只是衣服卻不是我的!原來是弟弟裹挾著晨風(fēng)回來了,他看著我咧嘴傻笑,然后摘下被烏拉爾的冬雨淋濕的帽子,晶瑩的水珠低落在地板上,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