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抬頭,透著額前凌亂的發(fā)絲,模模糊糊看見來人一身墨黑華服。
有人喊道:“夜驚川,你來做什么?”
“夜驚川,他竟然還沒死!”
夜驚川伸手撥開她的頭發(fā),玉和看見他眸色深如暗夜,微笑著看著她,眼角那顆褐色淚痣泫然欲泣,他薄唇殷紅,笑得輕佻,對玉和道:“阿和姐姐,修界這樣對你,實在是不仁不義,隨我去妖界吧!”
婁可任跳出來,罵道:“她果然與妖族有所勾結,道友們,誰愿與我誅殺這兩個妖孽?”
眾人紛紛應和:“算我一個!”
“對,殺了他們!”
夜驚川一揮手,四周的云霧消散,埋伏著的妖兵涌上來,足有數(shù)萬,將修界眾人團團圍住,修士們不過千余人,哪里是夜驚川的對手,這下子修士們都變了臉色,怒罵道:“夜驚川,你竟如此陰險,有種我們單挑!”
“聒噪!”夜驚川揮手便是一擊,將方才說話那人割了舌頭,修士們見此,雖然怒火中燒,卻齊齊噤了聲,誰都不愿觸這個霉頭。
他執(zhí)起玉和的手,道:“阿和姐姐,做我的左使吧!”
玉和扯開來,冷冷道:“恕難從命?!?p> 夜驚川道:“你在修界,還有容身之處嗎?你若做我的左使,可權同副君,我可是誠意十足啊?!?p> 玉和心想,幕后之人是夜驚川無疑了,她道:“你百般算計,泄露我的身份,就是為了這個?”
夜驚川道:“我是求賢若渴?!?p> 玉和歷來厭惡這樣陰險的手段,她道:“我周身法術被廢,沒有什么價值了,你的算盤落空了?!?p> 夜驚川搖搖頭,笑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修界那些老家伙眼皮子淺,阿和姐姐,回妖族吧!”
玉和懷疑,夜驚川莫不是知道了她身上有神力的事,如今,她空有神力,不會仙法,如同懷抱世間最珍貴的美玉,若別人見了,很難保證不會來掠奪,她道:“休想!”
夜驚川胸有成竹:“你若不跟我走,可以問問眼前這些所謂的正統(tǒng)修士,他們片刻就能置你于死地?!?p> 玉和決然地道:“我不會去妖族的?!闭f罷往前走去。
夜驚川拉住她的手臂不放:“今日,我就是搶也要將你搶回去?!?p> 玉和哪有力氣與他爭執(zhí),修界眾人望著她被夜驚川擄走,沒有一個人出來制止,呵,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與妖族不共戴天,夜驚川此時就在他們面前,卻個個做起了縮頭烏龜,真是可笑至極。
正當此時,一把長劍刺向夜驚川,逼得他連連后退,只見云海之間,有個男子負手而來,他看上去年近四十,溫潤雅致,清秀無雙。
是臨淵,他來到玉和跟前,道:“阿和,你受苦了,我來晚了?!?p> 玉和覺得不晚,他是來救贖她的,這世上,總有人敢站出來護著她。
夜驚川眸中滿是狠戾之色:“你敢壞我好事?”
臨淵嘲諷夜驚川:“你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地上不得臺面。”遞了件披風給玉和:“阿和,我?guī)阕摺!?p> 昆侖之外都是茫茫冰川,玉和法術被廢,冷得厲害,她接過來圍上,身上暖了起來,臨淵來了,她大概不用死了,也不會被夜驚川強虜而去,她覺得臨淵真是她的救星,點頭道:“好?!?p> 夜驚川氣急,揮手便向臨淵攻來,臨淵持劍迎上,他年少時就敢單槍匹馬闖進妖族,自然不是等閑之輩,與夜驚川交起手來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戰(zhàn)得十分激烈,臨淵多年來避世而居,修士們不認識他,見他法術如此高超,紛紛交頭接耳問道這人是誰。
玉和發(fā)現(xiàn)夜驚川的法術似乎不如從前,想起來兩年前,夜驚川被梼杌所傷,看來如今還沒恢復,終究是夜驚川落敗,他憤憤不平,對臨淵道:“你總是與我搶她,以前如此,現(xiàn)在也如此,好,今日,我放你們走,我倒是要看看,普天之下,你能將她帶去哪里。”
臨淵向玉和伸出手來,欲牽著她離開此處,玉和道:“我走不動了?!彼軄淼缴介T處,已經(jīng)是勉強,雪山路難行,她是真的走不動了。
臨淵道:“我背你?!?p> 有修士跳出來,攔住去路,問道:“你是何人,竟與妖族沆瀣一氣?”
他背起玉和,答:“臨淵,另外,她不是妖族!”說罷手持長劍,劍氣過處,擊得那人連連后退。
玉和見前方上千修士手持利刃沖上來拼命向臨淵發(fā)起攻擊,他背著她,即使法術高深,也頗為掣肘,又覺后方殺氣涌現(xiàn),臨淵轉身替她擋下致命一擊,卻不防被人從側邊攻擊,呲啦一聲便是一刀,臨淵腹部和手臂都被刺傷。
玉和從來沒見過臨淵受傷的樣子,她心里很難受,道:“臨淵,你放我下來,自己走吧?!?p> 臨淵低聲道:“我不會放的?!闭f罷使出一招分靈散氣,擋住涌上來的修士,沖殺出去。
夜驚川冷眼看著這一切,看見臨淵帶著玉和力戰(zhàn)修界眾人,沒有一點相幫的意思,喃喃道:“阿和姐姐,你逃不掉的,妖族才是你的歸宿?!?p> ***
太極殿內,有人推開門進來,輦云來到元慎跟前,告訴他:“她安然離開了?!?p> 元慎道謝:“多謝師伯?!?p> 輦云擺擺手:“我不過送她到了山門而已,臨淵雖然厲害,往后的路,只怕很難熬。”
元慎點頭:“再難熬,也好過丟了命。諸位師伯中,只有您愿意幫她了。”
輦云知道,元慎是在恨風荀子心狠手辣,若沒有他出手,師妹今日只怕還未出昆侖就送了命,就算勉強能走出山門,外頭那些仇家還不知會怎樣折磨她,他道:“一面是昆侖,一面是三位師弟的死,你風師伯也很難,幸好,臨淵肯幫忙,否則,她落到仇家手里,定會沒命,你不知道,夜驚川埋伏在昆侖之外,說要接她回妖族。”
元慎心想,風師伯很久之前就猜到了師父的身份,當年不為三位師弟報仇,可見他心中并沒有多恨師父,如今事發(fā),半點情面不留,這位師伯,心狠的時候是當真狠。
風荀子從殿外走進來,輦云冷哼一聲,氣鼓鼓地走了,他雖然在元慎面前為風荀子解釋,但心底還是氣他對親師妹用上如此狠戾手段。
風荀子依然是一副嚴肅面孔,他撤下了囚禁元慎的法陣,道:“她已經(jīng)安然離開昆侖,你也要說到做到?!?p> 元慎道:“多謝師伯,弟子不會食言。”
風荀子道:“用你的掌門之位,換她一命,值得嗎?”
元慎神色淡然:“這個位子,我當初是不想要的,如今,我犯下大錯,您撤了我的掌門之職,是應當?shù)摹!?p> 風荀子冷笑:“哼,你不想要,那為何在短短兩年內就將東尋擠下去,元慎啊,你當年將野心和志向藏得很好,甚至瞞過了你師父,可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元慎苦笑:“我當年,確實是一心修道的,若非東尋師兄百般為難,何至于此,說來,我那時資質平平,沒想到師伯會對我有這樣的誤解。”
風荀子嘲諷他:“資質平平,哼,這種鬼話還拿來騙我?你今日不就厲害得很嘛,先是托你六師伯送著她到了山門前,又能請得動臨淵護著她,這樣的本事,我所不及?!?p> 元慎從風荀子將他囚禁時就知道,這位師伯當年雖然退了位,但昆侖的大小事,仍在源源不斷傳進坤陵峰,他道:“師伯這是要找我清算舊賬嗎?若是如此,您當初何必允我坐上這個位子,不過如今后悔也不晚,昆侖人才輩出,重新培植一個就行了?!?p> 風荀子聽到此話,怒不可遏,元慎這是在暗戳戳地諷刺他費盡半生心血培植出了東尋這個忘恩負義的徒弟,他怒道:“我讓你當掌門還是我的錯?這個掌門之位,在你眼里竟如此不值一提?”
元慎道:“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沒甚意思,我連自己的恩師都保護不了,師伯,若我今日未請動六師伯和臨淵,我?guī)煾杆囟〞獮R昆侖吧,您食言了。”
風荀子見他撕破臉面,怒極反笑:“好,她安然離開,你就什么話都敢講出來了,我留著底牌,就是防著你像今日這樣公私不分,你不是看不上這個掌門之位嗎?我告訴你,這個昆侖掌門人,你不做也得做!”
元慎覺得風荀子真是老糊涂了,絲毫不念著師兄妹之情不說,竟然與他翻起了舊賬,這位師伯,才干并不算上佳,但在位多年,處事公允,不偏不倚,也算是守成之人,如今行事狠戾固執(zhí),也不知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