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換零件

　　我是202號實驗體，今天，我遇到了我記憶中最羞恥的事情。

　　那個被墨研希，也就是我所擁有的記憶的主人，取名為“莫柃”的機器人，

　　對，201號實驗體，我的創(chuàng)造者，他居然要給我

　　換·零·件！

　　“不，你應(yīng)該知道，你不能這樣做。”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這個營養(yǎng)輸送器真好，把我嚴嚴實實地保護在“籠子”里。

　　“202號實驗體，請你配合我?！彼驼驹谕膺?，也不動，也不強行把我拖出去，就只是站在外邊，等著我出去。

　　“麻煩你上網(wǎng)查一查，你真的不能這么做！”要是我體內(nèi)不是精密的儀器而是奔騰的血液，我大概已經(jīng)羞得臉漲紅了。

　　“我查過了，你的零部件需要更換?！彼D了頓，補充到，“否則老化的零件會讓你感到很難受?！?p>　　“爺寧可難受！士可殺不可辱！”我蜷縮在營養(yǎng)輸送器里，樣子一定像極了記憶里養(yǎng)過的小倉鼠。

　　“聽話，為科學(xué)獻身其實……”他應(yīng)該是想說光榮，但是墨研希給他的資料里否定了這一項，所以他應(yīng)該是在糾結(jié)哪種說法是對的。

　　“總之，你今天必須換零件?！?p>　　“那你呢？你就不用換？”我搞不懂，他明明比我先被制作出來，怎么我就沒見過他換零件？

　　“需要。只是我的零件還能再用幾年?！?p>　　這意思是……我老的快？？？

　　“讓我靜靜。”我想轉(zhuǎn)身，卻不小心拽斷了輸送管，彈性勢能使得我摔出了輸送器。

　　“咚?！?p>　　腦袋砸在地板上，沒有痛覺神經(jīng)，但是某個瘋子把痛感連在了我的感情中樞上……

　　“唔……唔哇哇啊啊啊?。　备星槭軅?，而且很疼，那我一定要哭會兒才好。這個設(shè)定我已經(jīng)在心里罵了莫柃幾萬次了。

　　“不哭不哭?！彼罩W(wǎng)上的說法把我抱起來，輕輕拍著，然后抬手打算給我擦眼淚。（沒錯，就是抱小孩的抱法。才不是公主抱呢。）

　　“……干打雷不下雨？”戲謔地聲音，我也不知道是墨研希故意的設(shè)定還是莫柃自己研發(fā)出的奇怪性格。“你又沒連接淚腺，你怪我？”我委屈啊，委屈得想哭哭不出。

　　“那我們?nèi)Q零件，順便給你該連的連一下？”

　　被他抱著，我能拒絕什么？我拒絕有用否？和機器人打感情牌是本機器人做過最傻的事！

　　于是一路上被抱著送到了某個朋友的別墅。

　　“給202號……不，給墨研希換下零件?！彼p輕把我放下，也是學(xué)著網(wǎng)上的說法。

　　這個朋友有點奇怪，他不許莫柃叫我202號，也不許莫柃自稱201號。他說話聲音很好聽，帶著點笑意，很像莫柃心情好時的樣子。

　　雖然莫柃并沒有心情這個概念。

　　“都換一下還是局部？”他熱情地邀請我們進他家，還給我們泡了咖啡，雖然我們都不用喝，我甚至不能喝。

　　“……都換了吧，省得總要來找你幫忙?！蹦谝砸环N我覺得是“嫌棄”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能學(xué)習(xí)一下?lián)Q零件嗎？剛在網(wǎng)上找過，我可以試試?！?p>　　莫柃不會換零件？那他的零件是誰幫忙換的？面前這個人嗎？但他的情人不會介意嗎？

　　我承認，我吃醋了。

　　“莫柃，換零件很難嗎？那你的零件是要我?guī)湍銚Q？”試探性地問一下吧，總好過用電腦和感情中樞瞎猜。

　　“我還沒換過……蘇清沐說我的零件能再用個起碼二三十年。”他說得一臉真誠，但我覺得他在向我炫富。

　　“換零件其實也不難，你試試也可以?！狈孔拥闹魅诵χ蛄丝诳Х?，“建議你先把墨研希的電源關(guān)掉，別把感情中樞燒壞了?！?p>　　這個男人，他對我們的事情似乎很清楚……記憶里墨研希也喜歡和他談?wù)撃诘氖隆＿@些事情我都無法明白，明明他說話那么繞，這讓機器人莫柃怎么聽得懂？

　　果然，莫柃歪著頭看他，這是設(shè)定吧，莫柃總是以這個動作表示不解。

　　“啊，抱歉，你不用懂，只要照辦就可以了。”

　　莫柃點了點頭，我看著他走過來，關(guān)掉了我的電源，啊……只剩下感情中樞還在活動的我陷入了夢境。

　　“這樣就好了？”“應(yīng)該是……”“打開電源試試就知道了?！薄暗纫幌拢　?p>　　我睜開眼，習(xí)慣性地想伸懶腰，然后發(fā)現(xiàn)我的手舉不起來……

　　不止如此，我感覺嗓子在冒煙，腿酸的像快要骨折又沒折的那一刻……

　　“莫柃……”聲音嗚嗚咽咽，我知道我委屈得不行，然后我感覺有“眼淚”流出來了，“關(guān)電源……”

　　我?guī)缀跏窍胄沟桌锟抟粓?，這個機器人怎么那么笨？換個零件能把我修壞了。

　　“抱歉?！焙翢o感情的道歉，毫無感情甚至帶有觀察實驗現(xiàn)象意味的道歉。索性他聽話地關(guān)上了電源。

　　“別死，醒醒，回家了?！?p>　　再次醒來，我終于正常了，而且比之前舒服了不少。嗯，換零件恐懼癥一定是被笨莫柃嚇出來的。

　　“嚇死我了?！蹦诒鹞遥厣硐蚰莻€喝咖啡的男人道謝，“今天麻煩你了，以后我應(yīng)該能自己做到?！?p>　　“不，你不能。”我才不要拿我的命給你開玩笑。

　　“噗?！蹦莻€男人笑了，“沒事，以后有麻煩還可以來問我?！?p>　　回去路上，我是被公主抱著到家的。

　　“你很害怕我死嗎？”與其說我相信莫柃開竅了，不如說我相信那個男人教會了他什么。

　　“怕?！蹦谒伎剂撕芫?，大概是在把“害怕”這種感情轉(zhuǎn)換成一種“利益”。

　　“為什么？”

　　“你是他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失去你，我會失去和他的所有聯(lián)系。”莫柃的語氣很平淡，但他說的話讓我有點難過。

　　“是……墨研希？”

　　“嗯。創(chuàng)造你用到了他的記憶，那是僅此一份的。如果沒有他的記憶很感情，我永遠不會明白他創(chuàng)造我的意義是什么。我還在學(xué)習(xí)，所以你不能死。”

　　“意義啊……”我當(dāng)然知道意義是什么，是一種模糊不清的東西，一種有點難受又有點開心的東西，是一種叫“愛”的東西。

　　我也知道莫柃或許一輩子不會懂，因為他沒有感情中樞，沒有包括“愛”在內(nèi)的任何感情。

　　可我不想告訴他這個事實……

　　我努力直起腰，這個動作明顯驚動了他，他歪頭看著我，看著我輕輕吻了他的唇。

　　“這就是意義吧，你已經(jīng)學(xué)會害怕了，一定也會學(xué)會愛的?！?p>　　“……哦?！?p>　　怎么說？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