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七年,我畢業(yè)在都市滯留。
沒有固定職業(yè),是個徹頭徹尾想辦法辦一個自己畫展的畫家。
同時兼職中學(xué)體育老師,某個公司推銷員。
胡子堆里扎著半根星星火光的煙卷。
手里的調(diào)色板莫名抖動起來。
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公司老板都叫我注意下形象。
我說,形象的話,已經(jīng)沒有注意很久了。
工作里透出來的工資搖搖欲墜。
突然想起鄉(xiāng)間里那棵桑樹下的秋千。
我想把他畫下來。
雖然記得一點都不清楚。
什么都沒有,被本能控制。
收拾東西,打掃干凈房間。這個不到二十平方的小房間里,載不起我這一生的慰藉與肆無忌憚。
去走走瞧瞧,屋子外的景色,從古至今,從來沒有像這樣認(rèn)真去觀察過。
雖然不知記憶為何,不知道有沒有這種事發(fā)生。
身上的背包沉重的響聲在城市街道邊輕輕舞動,車鳴聲卻將他掩蓋,鋼鐵碰撞聲縱相交錯,人們匆匆忙忙行將過去。
我趕上長途車,開向山間小路的車,里面寥寥地坐著幾個人。
左右望望,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隱隱約約,那個叫浦白南的名字,仿佛坐在了我旁邊。
心中的痛漸漸淡去,只剩下一個名字如此簡單蒼白。
二十五年的空白,點點滴滴,已經(jīng)融入進這炫目的朝氣。
歡笑不起,面部肌肉被凍僵。
又一個白色冬季臨近。似乎我的四季只留著冬。
汽車搖搖晃晃朝著山縫開去,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山洞、懸崖,讓人觸目驚心,山里的景色遠比我想象的要姣白得多。
向手心吹著暖氣。汽車停了下來,似乎是爆胎了。
司機訕訕地下了車,在車后邊走來走去,路邊的雪被踩臟了,顯出烏黑的面目。
時間流動著洗發(fā)水的香味。車廂里有個女孩正埋頭按著手機鍵。一尾長長的秀發(fā)垂披在她潔白的羽衣上,散發(fā)出的香味,是嘀嘀的手機鍵響聲。
其他乘客大都已經(jīng)睡著,雖然偶有幾個不時被車外的景色驚醒。
司機從后邊一個窗戶外看進來,正好遇著我的目光。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拉開玻璃窗,支出頭,說。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司機笑著搖搖手。
好的,需要幫忙叫一聲。我收回腦袋。
沒過多久,汽車嗚嗚響起。女孩朝司機張望一眼,又繼續(xù)把弄她的手機。
背包放在雙腿上,抱著他,雖然溫暖照樣會向外溢出。
隨著汽車的抖動,身體也跟著跳起來,溫度不由升了起來。
汽車再次停下后,已經(jīng)到了幾幢農(nóng)舍前,屋檐下的狗短短地吠了幾聲。
我提起包,下了車。寒氣逼來,縮了縮衣服。
看看遠處高高低低的雪屋。從嘴里吐出的熱氣氤氳而上。
朝那間破敗的最里邊的房子走去,在他旁邊一棵大樹被白色冬季包裹完了。
粗壯樹枝下的繩索也消失不見,朝北方的天飛去。
鄉(xiāng)間小路,到處都有深深的雪印,或大或小,或細或長。
肩膀突然有點疼。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受的傷。
摸了摸左肩,那里鉆心的疼撒在這片雪地里。
微微蹲下身來,從背包里拿出保溫瓶,喝了一口,情況好多了。
直到大雪樹下,身體才稍稍緩和了過來。
到這才注意到,破房前還有一口井。
很深,很深。
被雪掩埋了。
我朝里望了下。深幽眩目,一些往事仿佛被提攜了出來。
腦子里的記憶再次平靜下來。如此真切,如此安靜。
井里的景色,早已不是現(xiàn)在的我所能凝神張望的了。
那個名字,那個人,曾經(jīng)在心里留下來的清香。
緩緩地再次深深地種在心里,會像那棵大雪樹一樣茁壯成長的吧。
我沖著天空,努力吼叫著我這一生響度最大的聲音,回來的是余音裊裊。
我坐在井口,望著雪樹。
雪,再次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