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宋木（7）
宋木沒有對這些關(guān)心他的親人們講述那天發(fā)生的事情。他簽過保密協(xié)議，他需要守諾。
他很感謝這些親人們對他的關(guān)注，但也對此有些感到疲憊。
這些親人和父親不一樣。
宋木從小到大都在他們的關(guān)注范圍里，無論他考試拿了三百，還是參加比賽拿了名次，高考金榜題名，入職華曜集團……總之宋木每一個高光時刻，這些親人們都不曾缺席。
“這樣吧，老二。過完十五你去公司的實驗室工作。去年，我們公司成立了研究室，用來研究高產(chǎn)育苗?，F(xiàn)在陸上運輸越來越方便，咱們海鮮的銷量很廣，內(nèi)陸那些本來習慣吃河鮮的人現(xiàn)在也趕時髦吃海鮮了。我們的產(chǎn)量跟不上就是損失。你之前在藥廠工作，也是研究室的活，大差不差，你去幫我盯著他們，別讓他們凈花錢花時間研究些沒用的東西。別只知道跟我們要經(jīng)費，要福利，卻什么都研究不出來。”
宋木對哥哥的話沒辦法完全贊同。不過在研究室工作，一方面他可以賺工資準備留學資金，一方面他也可以做些他曾經(jīng)想過，但沒做成的事。他當初不就想過學習漁業(yè)，為家族事業(yè)的發(fā)展添一份力嗎？
怎么就突然跑去學制藥了呢？
現(xiàn)在想想，當初他為什么要耍小孩子脾氣，偏要自己去找工作，偏要做什么能夠證明自己的事情。
證明那些給誰看？給他們看有什么用？父親會對他改變看法嗎？
他又能得到什么？
父親想要的是長子繼承家業(yè)，次子輔佐長子，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父親是也是愛著他的，只是對他的愛和對哥哥的愛不一樣而已。
可試問，哪個家不是這樣？誰家能做到把一碗水端平？
就這樣，宋木開始在研究室上班。那些農(nóng)業(yè)大學畢業(yè)的本科生在退休老教授的指導下有條不紊地做著實驗。只是老教授還被回聘，一周要回學校講兩堂課，而且又在其他幾家公司掛名，所以一個月來不了幾次，每次來也只是驗收一下他布置的作業(yè)，再提出一些改良方案。
這些研究員比宋木要小幾歲，每天按時打卡上班，按時打卡下面，到了研究室就是按點去看看各項研究進展，查驗數(shù)據(jù)，整理數(shù)據(jù)，過得倒是很輕松。
他們知道宋木是老板的小兒子，對他客客氣氣，但也只是客客氣氣。
宋木在藥廠的時候上下打得一片火熱，到了自家的研究室沒有玩不轉(zhuǎn)的道理。
他整整請了三天的午飯，自己花時間把每個正在進行的項目了解了一遍，遇到不懂的問題就像學生一樣找到負責人進行了解。偶爾也會提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和意見。
三天后，他已經(jīng)和這些人打成一片，他們還會對他說出一些對公司的不滿。
“說實話，高產(chǎn)育苗，完全可以去農(nóng)科院買魚苗回來，他們設備比我們?nèi)?，?shù)據(jù)比我們多，出去學習交流的機會那就更沒法比。我搞不懂咱們自己研究高產(chǎn)育苗的意義是什么?！?p> “對對對，要我說，我們要做的應該是針對公司漁場海域水質(zhì)的研究，針對性的研究高品質(zhì)魚苗的研究。海鮮產(chǎn)量那沒什么可比的，各家漁場的產(chǎn)量都很高。產(chǎn)量高最多只能走量，誰產(chǎn)的多，誰賺的多。最后比的就是誰的漁場大，誰的品種多，誰專門養(yǎng)殖高附加值的貴族魚而已?！?p> “是唄。你們看那個海鮮拍賣市場，金槍魚、帝王蟹、大龍蝦，哪個不是看品質(zhì)叫賣。而且拿去參加比賽，拿個冠軍回來，那就是品質(zhì)的保證，以后專供高級海鮮料理店和出口，那才是以最小的成本，賺最多的錢?！?p> “而且漁場大了，風險就高了。只要有一條魚病了，整池魚都得篩一遍。還有臺風預防什么的。魚池就那么大，產(chǎn)量越高，每條魚的生存空間就越小，魚之間也會產(chǎn)生競爭關(guān)系，它們就會打起來。魚身上留了疤，或是缺個魚鰭蟹腿的，這都影響出售的品相，價格就高不了。”
“還有，漁場越大，管理人員就要多一點，單靠那些傳感器控制也不是個事。你能控制好細微的變化，但真出什么事了，還得是人來做這些工作。你找臨時工，緊急培訓什么的，錢花出去了，效果未必好，反而還會增加不良產(chǎn)品率?！?p> “還有加工食品也是問題，那邊也需要多花點心思做研發(fā)。品相不好的魚肯定是要拿去做加工食品的，可只盯著市面上什么火做什么，那就只能趕個流量，根本不能引領(lǐng)流量。而且口味的差別，包裝上的差別，價格上的差別很大?！?p> 幾個研究員你一言我一語，一下子就說開了，把憋了好久的話借著酒勁一股腦地倒給宋木。
這些問題不只是漁業(yè)，其他行業(yè)也有，但華曜集團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問題。他們總是走在最前沿，著重研究、學習、升級，以及因地制宜，絕不接受拿來主義。
宋木知道，這就是華曜集團能夠保證寧安市龍頭企業(yè)地位的根本原因。
想到華曜集團，他又有些不理解。那次的爆炸事故，華曜集團的處理方法很不專業(yè)，對待他們這些事故受害員工的處理也很不近人情。
以前工廠里也出現(xiàn)過大大小小各種事故，每一次都能妥善處理。
雖然爆炸事故和那些小事故不一樣，可這種鴕鳥式的處理方式，反而會引起各界的懷疑。
難道，那起事故其實沒那么簡單？可如果是那樣，華曜集團的處理方式應該更加“透明”，把所有的懷疑都掐滅在萌芽階段才對。
“木哥，我們也不是想為難你，這些話你就當是我們酒后說胡話，聽了就算了。”
“不，我覺得你們說的很對。我們現(xiàn)在的產(chǎn)品定位的確太模糊了，一味地跟量肯定吃虧。而且就像你們說的，農(nóng)科院在做的事，我們完全沒必要去重復作業(yè)，這就是浪費時間、浪費人才、浪費金錢。我會跟總部反應這個問題。”
宋木暫且壓下對華曜集團的懷疑，集中精力準備可行性報告。
“老二，你怎么也跟著他們湊熱鬧？我能不知道買農(nóng)科院的魚苗更省事？就像他們說的，每個漁場的水質(zhì)不一樣，農(nóng)科院的魚苗買回來有不適應的。他們就不會自己思考，想辦法在農(nóng)科院的基礎(chǔ)上做個改良，研發(fā)出超級魚苗？適合咱們漁場的魚苗？還有你剛才說的密度問題，就不能想辦法改變那些魚的性格，降低他們的攻擊性？加工食品的問題就更不是問題了，我們做的是代工。不僅解決了品相差的魚，還有雙份收入，也不用承擔風險。銷路和研發(fā)都是別人的事。是旱澇保收的活計。他們自己的事還沒做明白，還想指導我怎么決策，呵，老二他們啥也不懂，你這個在華曜干過的人怎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