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薇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等到感覺到了腹部的疼痛的時候,水芷珊已經(jīng)從家里消失了。
她四處張望,想要找到剛剛?cè)〕鰜淼氖謾C,可看了半天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她想站起來走出去,至少走到樓下去找人幫忙,可腹部的痛苦讓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明明是個寒冷的三月天,汗水卻將衣服由內(nèi)至外地滲透了,貼在皮膚上黏糊糊的,也冷冰冰的。
等她再緩過神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側(cè)躺在地上,努力地爬向門口,可每一次動作都扯得傷口劇痛無比。
她感覺每一秒鐘都像是在刀山上掙扎,每一秒鐘的呼吸都令她痛得幾乎暈厥。就在這個時候,沒有關上的門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謝薇張了張嘴想要呼救,卻嗆出了一口血。
好在那人沒有對她視而不見,還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么模樣嗎?”
白筱實打斷了謝薇的話??芍x薇卻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單純的生理反應,謝薇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還有源源不斷的淚從淚腺涌出。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叫她看不清任何東西。
“我只記得……當時應該是兩個人。一個人先進來的,沒多久又進來了一個人。把我抱下樓去的應該是后上來的那個人,但開車送我去醫(yī)院的應該是第一個人。”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因為……輪廓?雖然看不清楚,但從輪廓上來看,第一個人應該上了點歲數(shù),背有點勾著,走路也不是很穩(wěn)。第二個人的體型更好一點,抱著我的感覺……很安穩(wěn)。因為下樓的時候,完全沒有震到傷口。也有可能是我疼麻了,沒感覺了?!?p> 謝薇看向坐在餐桌邊的林青和鐘子期,白筱實也看了過去。鐘子期卻對著坐在白筱實旁邊的林白點了點頭。
林白取出平板,找出一張照片拿給白筱實看。
在今天之前,警方已經(jīng)拿幾張照片給謝薇確認過,其中就有朱憶安和解元華的照片??芍x薇說沒有辦法給出準確的答案,只能說朦朦朧朧的感覺,應該是解元華,她記得那個俯下身子把自己包起來的人,下巴上有一道疤。
“這就是朱憶安,張微忱中學時期的老師,也是幫助他母親能夠順利離婚的人。”
“這也太巧了吧?三年前的受害者父親是張微忱的老師,然后3月份的時候又恰巧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救下了謝薇。對了,你說開車送你去的是第一個人,那抱你下樓的人呢?他沒有跟著你們一起嗎?”
謝薇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他有沒有上車,后面的事情其實我都記不太清了。”
謝薇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進到手術室,又是怎么結(jié)束的手術。因為等她痛醒的時候,一切都結(jié)束了,人已經(jīng)在監(jiān)護病房里了。
那段時間,也不知道是麻醉藥的效力沒有徹底消退,還是醫(yī)生好心地給她吊了止痛針,總之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狀態(tài)都是迷迷糊糊的,而且每天夜里總會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喃喃低語,但她卻完全想不起來那人到底說了些什么,甚至說話的人是男是女都判斷不出來。
等到自己徹底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3月15號了。
那天早上,醫(yī)生來查房,發(fā)現(xiàn)她徹底清醒了過來就叫護士拉上了床帷,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邊。她還記得醫(yī)生的名簽上寫著的名字——洛城。
那是一位四十多歲的醫(yī)生,是一位副主任醫(yī)師,臉上臉上戴著一副銀邊眼鏡,沒有醫(yī)生常見的那種疲憊,甚至看起來還很精神。
“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嗎?”
謝薇點了點頭。
“還記得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嗎?”
謝薇搖了搖頭。
“那我簡單的和你說一下我們的發(fā)現(xiàn)吧。你被送進來的時候腹部插著一把水果刀?!?p> 醫(yī)生拉開了床頭柜,里面放著一只透明的塑料袋,袋子里裝著的就是那把水果刀。刀并沒有被清理,還殘留著她的血,暗紅且粘稠的感覺。
“可以告訴我們,你是怎么受傷的嗎?如果是有人故意傷害,我們有義務將這件事情告知警方?!?p> “不,不要。沒有人故意傷害我?!?p> “那是輕生嗎?”
“不是?!?p> “那我就說說我看到的內(nèi)容吧。刀差不多是以15度角的傾斜度插入你的腹部,大概7厘米左右,從你的傷口來看,應該是一次性插入,沒有補刀的痕跡。這已經(jīng)是一種嚴重傷害了,如果是有人故意傷害你,這個性質(zhì)幾乎可以看作是殺人未遂了。你明白嗎?”
謝薇聽明白了,但腦子里卻完全不明白。
在昏昏沉沉的日子里被掩埋的記憶,水芷珊的狀態(tài),說話的感覺,還有沖向自己時的猙獰面孔,她都想起來了??伤褪窍氩幻靼祝粕旱降诪槭裁磿敲磳ψ约?。
“你什么都不說,是不是因為這個人是你身邊的人?家人?朋友?”
謝薇強忍著想要點頭的動作,卻又無法從醫(yī)生的臉上將目光移開,只能那么愣愣地盯著醫(yī)生。
“從水果刀的刀刃上來看,這應該是常用水果刀,絕對不是新買的,刀刃上還有缺口,刀尖也彎了,離刀尖3厘米左右的刀刃還有歪刃的情況。也就是說,那很可能是一起沖動犯罪。如果你真的想要幫助那個傷害你的人,最好還是通知警方,然后通過法律的程序進行制裁。不然,那個人也一定會一輩子都感到煎熬。”
“她會坐牢嗎?”
“會。但至少能償還自己犯下的罪行。而且不僅是她,你也能夠安下心來?;蛟S你不知道,就算是沖動犯罪,有些人會執(zhí)迷不悟,發(fā)現(xiàn)沒有把人殺死,就會因為擔心事情早晚有一天敗露而實行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的殺人行為?!?p> 如果水芷珊發(fā)現(xiàn)沒有殺死我,她還會再來殺我嗎?謝薇忍不住去想這個問題,但她想不出來答案。
但如果自己選擇和祁俊逸分手,選擇從她的世界里消失呢?那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當做沒發(fā)生過?
畢竟水芷珊的孩子還那么小,陳恒也不知道她和那些人的事情,有必要為了這件事就把一切都破壞掉嗎?而且像這種狗血電視劇一樣的事情一旦流傳出去,不僅會被一些人拿來當做談資,還會被拿來當做流量密碼來大肆宣揚。到時候自己又該怎么辦?要怎么和人解釋,明明知道水芷珊的問題,卻選擇配合她去做那些事情?
謝薇還清楚地記得3年前朱穎佳的那個案子。明明她是受害者,最終卻受不了人們的注目和莫名其妙的謾罵侮辱,最終選擇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謝薇不認為自己會比朱穎佳堅強。而且她很清楚她、祁俊逸、水芷珊,三個人的關系太過扭曲了。
“你有沒有可以聯(lián)系的家人?可以到醫(yī)院來照顧你的朋友?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他們商量一下。但我的建議還是,報警?!?p> 家人,朋友……她不想讓父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更沒有朋友可以商量這么可怕的事情。
“醫(yī)生……如果,如果她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會怎么樣?”
“在看到任何確認你已經(jīng)死亡的信息之前,這個人一定會每天都過得惴惴不安。而等到確認你已經(jīng)死亡以后,就會是另一種惴惴不安。”
“那如果她知道我還活著,而且決定遠離她,再也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呢?”
“如果那個人已經(jīng)恢復了理智,或許會陷入內(nèi)疚和自責里。但應該會放棄繼續(xù)加害你的想法?!?p> “我明白了。醫(yī)生,我可以請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這件事的性質(zhì)真的很惡劣?!?p> “嗯。我想只要我消失了,她就不會再錯下去了?!?p> 是的,在昏迷的那段時間里,那個聲音一直在告訴她,只要她消失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就此塵埃落定。她現(xiàn)在可以肯定,那個聲音就是自己的聲音,潛意識里的自己幫助自己做出了選擇。